盧甲應下,回頭對那黑衣的中年男子說了一通,那人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並未多問一句。盧甲微微嘆了口氣,心道這小姐不好好地在京中待著怎麼大冷天跑外頭來呢?
至暮色四合,慣走這條路徑的領路人便將所有人帶到了一處廟宇,雖然說是道觀,怎麼看怎麼破落,大抵和是因為國師列光的關系,即便是清談派的道士也很不好過。
韓英壽將下貨休息的事情交給了他的下屬,便走過來問千秋道︰「我們人雖然不算多,這道觀也小的很,可能分給你們的房間並不多。」
他目光又看了一眼那黑衣的沉默寡言的男子,似是對他很是在意。
千秋道︰「無所謂,我們三個人一間就好了。」聞言盧甲面色微愣,雖然說這在一起比較安全一些,但是到底小姐是一個女孩子。
那黑衣的男子卻是沒有反對,跟著千秋進了道觀。千秋的目光轉了一圈,便見幾個小道士在進進出出的正在準備晚飯。
千秋道︰「這道觀的觀主呢,不用打一聲招呼嗎?」。
韓英壽道︰「我剛才也問了,說是不想要讓人打擾,所以不見人的。」
千秋點了點頭,便和韓英壽往後院的客房而去,院中精致蕭條,看來這里真的多得不太好。晚飯是給送到個子的房間中的,都是素食,雖然簡單倒是做得很細致,盧甲正要動手給千秋盛飯,另一人卻是搖了搖頭。
千秋讓開一些,問道︰「這個有什麼問題?」
那人沒有說什麼,而是自己率先將每一樣菜嘗了一遍,又吃了幾口飯,這才點了點頭。盧甲不禁好奇道︰「若是這飯菜有問題,那先生要怎麼辦?」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道︰「我能嘗得出來。」
千秋微微一笑,便讓二人都坐下來吃飯吧。盧甲一邊吃一邊目光時不時注意著那人,他稱他為先生,是因為對于此人突然出現有些模不準該怎麼稱呼,先前他稱呼曹謹也不過以大哥相稱,而這人卻是比起曹謹更加神秘。
「我先前也不知道,先生將絡腮胡子都弄干淨了是這樣一副清朗的模樣,而且先生像是有不少面具的樣子,什麼樣的人都能做得來,以往先生在江湖中走動又是怎麼樣的呢?」千秋擱下筷子,和他相處了這些日子,算是對于此人又多了曾了解。
這人雖說是盧縝調來護衛她的,卻是她認識的人,正是陳白鷺。關于陳白鷺為什麼會跟著她,是因為千秋說要出門跟著去一趟西京路過平州調查一些事情,盧縝翌日便將陳白鷺帶到了她的面前。
盧縝與陳白鷺早就相識,並且理念相合,千秋早就知道,卻料不到陳白鷺會親自過來護衛她。不過與其說是護衛她,不如說是結伴而行,看來陳白鷺本身也是要往平州而去。
「只是不說話而已,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他說道。
千秋挑了挑眉,確實,她之前認識的陳白鷺也並不是一個很喜歡說話的人。盧甲目光在自家小姐和陳白鷺身上來去,見二人都吃完了,便收拾了碗筷,準備將東西還給道觀。
等盧甲出門,陳白鷺道︰「你的好奇心還是一樣重啊。」
「總比無知要好,不親自過來看看總覺得無法安心,話說先生你拋下小郡王跟我去平州沒有關系嗎?」。
陳白鷺嘴角僵硬了一下,在他看來她這個未婚妻偷跑出來才是更加可疑的事情。
千秋推開門去院子里透了透氣,眼一瞟便見一個小道士目光鬼鬼祟祟地在往他們這邊瞧,不禁瞪了過去,那小道士立刻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陳白鷺眯著眼楮觀察四周,韓英壽正好也出了門來,對千秋道︰「希望這兩日不要下雪,才好趕緊出了豐州。」
「那就離危險又近了一步了。」千秋笑笑說道,韓英壽卻是面色一僵,瞪了千秋一眼,道︰「出了門的商人,對于此等話都是有所忌諱的,你不會不知道這些個規矩吧?」
「我不知道。」她又不出門,更何況今次也頗為輕松,所有的事情都有米達在管,她更像是一個旁觀者。
韓英壽有些無奈,低聲在千秋耳邊道︰「我怎麼舉得這座道觀有些怪怪的?」
千秋心中一動,看來韓英壽也發現了,韓英壽又道︰「我剛才就見著小道士似乎一直往這邊看,你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
千秋搖了搖頭,道︰「沒有,道觀是你的人選的,要是出事了你要承受的損失比我可大得多。」
「別烏鴉嘴。」韓英壽沉下臉來瞪了千秋一眼,想著千秋的話,不禁又跑出去和自己的下屬商量去了。
千秋回了屋子,陳白鷺正一動不動地坐著,似是在養精蓄銳,等千秋將門關上了,又睜開眼楮,道︰「出了什麼事情嗎?」。
千秋將覺得有些怪異的地方說了一遍,陳白鷺道︰「那些個小道士都是普通人,並不是什麼高手,不需要擔心,若說是怕飯菜有什麼問題的話就更不用擔心了。」他開口排除千秋的擔憂。
千秋坐在床邊,若是陳白鷺這麼說的話,你應該就沒有問題的吧。她出來之前就做了一番特別的安排,應該不會這麼快引來老鼠才對。
千秋活動了一下手腳,和衣躺在床上數想要對自己不利的人,二皇子、明慧公主、玉瓊公主、趙寅初……想著想著覺得越來越多,不禁嘆了一口氣。
很快盧甲便回來了,說道︰「屋子里有些冷,我從廚房里弄來了一些柴火。」他說著將抱著的柴火放在一邊,撿了一些細碎的放在了一邊的鐵盆子里,點起了火。
盧甲在火邊搓了搓手,看見陳白鷺站起身來,不禁也跟著站起來。
千秋看了兩個人一眼,問道︰「怎麼了?」
「我先休息。」陳白鷺對盧甲說道,「有什麼事情叫我。」他說著便裹了一根薄被在長凳上躺下來,看來是準備守下半夜的。
盧甲點了點頭,千秋沒有說什麼,便也背過身去在床上躺了下來。
對于睡慣了大床,蓋慣了錦被的千秋來說,又發潮又破的棉被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但是夜里不蓋就要凍死,便輾轉來輾轉去,始終無法入眠。
盧甲很快明白到了千秋的感受,說道︰「要不小姐披著我奴才的棉衣,蓋上披風睡?」
他說著就動手月兌下自己的棉衣給千秋,千秋猶豫了一下,將棉被給盧甲,主僕兩人很是默契。
盧甲裹上棉被在火邊坐著,上半夜並不算很困頓。千秋蓋了兩層棉衣,雖然並不是什麼上等貨色,卻是要比那原先的棉被舒服上了很多,很快便睡了過去。
後半夜,盧甲眼皮有些打架了,原本躺在長凳上的陳白鷺坐了起來,道︰「你去休息吧。」
盧甲听到這話很是歡喜,看著火似是快沒有了,看千秋早已經睡著了,便也咩有要動手繼續添火的意思,就著長凳躺下來。
一覺睡到天亮,什麼事情也沒有,這自然是一件好事,不過千秋只是覺得太安寧了,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韓英壽早早地去處理貨物了,見千秋主僕三人出來,便道︰「趕緊上路。」
千秋牽著大宛出了道觀,忽然大宛回頭嘶鳴了幾聲,千秋不禁覺得有些奇怪,輕輕拍打了下大宛的腦袋,問道︰「有什麼問題?」
「走了走了。」韓英壽在前面說,商隊已經出發,千秋只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破落的道觀一眼,便騎上了馬。
陳白鷺卻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如此行了五六日,進入平州之後,韓英壽面色緊繃起來,也許是上一次落下了心里陰影,雖然沒有說什麼,千秋卻是能察覺得出來他更加小心翼翼了。
一場小雪過後,一行人在天黑之前終于到了昌平,昌平乃是平州大城,便是同米達說好在此處的同福客棧會和。
向人一打听,便很容易就找到了同福客棧,走進門,米達正好在大廳吃面,,見到千秋等人到來,面上歡喜,一手放在胸前,對千秋躬了躬身,他個子極高,又面貌特殊,很容易就為人所注意。
韓英壽見著米達稍稍松了一口氣,道︰「這店未免太過冷清了一些。」
雖然不是商貿貧乏的時節,但是作為南北東西畢竟的大城昌平,這客棧里頭經只不過稀稀落落的五六個人在大廳里面。
千秋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心道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平涼關附近事情多了,有些人不敢走了。
安排好了房間,這一次盧甲和陳白鷺住一間,千秋自個兒住一間。晚飯的時候,盧甲將飯食送到了千秋的房間里頭,米達也跟著過來,說道︰「小姐是準備直接上路嗎?」。
「以前怎麼樣的,現在依舊是怎麼樣,不要因為有我而改變什麼。」
米達面上露出一絲為難,道︰「這從昌平出去之後往西,要越過寒山山脈,依照韓少爺所說的,他們所被劫的貨物就是在那里。」
千秋抬頭,听著米達繼續說下去。
米達道︰「我去打听了一下,上個月總共有十一個商隊經過那里,被劫的有六個。」
「一半左右啊。」出聲的是陳白鷺,米達這才認真看他,千秋並咩有向誰專門介紹過他,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侍衛而已。
千秋看陳白鷺,道︰「要分開走嗎?」。
米達愣了愣,不解千秋此言,他以為千秋此次過來是因為韓英壽所要運送的貨物,他們安國人走貨和中土人不同,有專門的通道。因為是他國人的關系,山賊或是匪徒也甚少打他們的主意,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引來安國米國這些商人的聯合報復,和中土的零散商人或者商業協會不同,他們甚至和地方上的山賊或者地痞都有勾連,走的是一條灰色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