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米達就來敲千秋的門,好在千秋這陣子也習慣了這等作息,用情書漱口洗臉之後就出了門。
韓英壽那邊早已打理好了貨物,只等著米達的商隊啟程。
千秋的早飯是兩個包子,盧甲還給千秋準備了一杯豆漿,熱騰騰地還冒著白煙,千秋坐在馬車外邊,吹了吹,喝了一口並不甜膩,知道盧甲是考慮到了她的口味。
片刻之後,陳白鷺出來了,不過看起來並不是剛剛起來的樣子,似是去什麼地方轉了一圈,腳上還留有泥濘子。
千秋讓大宛喝了水,便上了馬,問陳白鷺道︰「先生昨晚上又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想著勞方可能跟著她許久的事情,便有此一問。
陳白鷺微微一愣,道︰「縣主你指的是什麼?」
「比如是不是有人跟著我們?」
陳白鷺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許多,對著千秋點了點頭,道︰「並不礙事。」
千秋覺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剛要繼續問下去,卻是听陳白鷺道︰「就在此地分開吧。」
也不等千秋回答,便縱馬疾走,在昌平城外不遠處分到揚鞭。
千秋人雖然還在馬上,跟著米達一道走,可是心思早已經飛走了。她反復思量,卻又顧忌危機重重,自己若是落到了在暗地里大光明王手中會怎麼樣呢?昨晚上勞方已經警告過她了,看來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千秋嘆了一口氣,猜測已經得到證實,接下來的事情不如交給陳白鷺吧,這一趟渾水不趟也吧。
千秋下定了主意,便不再糾結,同韓英壽和米達聊著天兒,進入了白茫茫一片的樹林,幾只短尾巴的兔子听見有大的動靜很快便撒開腿跑開了。幾個商隊的人想要偷偷獵取一點野味,便擺弄著弓箭。
千秋想起葉惜京送給她的那一只受傷的兔子後來給她送給了趙吉,她出行之前連趙吉也沒有說,不知道趙吉怎麼樣了。
因為上一次的事情,雖然在同一個屋檐下面,她卻沒有能夠和趙吉說得上話。
想到此千秋不禁苦笑了一記,這笑容落在了韓英壽的眼中,韓英壽撇撇唇道︰「你是不是心不在焉?」
「此話從何說起?」
「你那位護衛呢?怎麼不見了?」韓英壽目光閃爍了一下,似是對于自己的問題有些後悔,因為這問題問得似乎不太合適。
「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千秋說道,韓英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不在同千秋說下去,和米達的人交流去了。
米達騎馬過來對千秋道︰「很快就進入寒山山脈了,我們向南拐一陣,過哨子寨。」
千秋點了點頭,昨晚上听過米達說起過這個,他們的路並不是一直向西,若是一直往西走路過七星嶺的話,便是很快到達那個匪寇出沒的地方了。
而哨子寨乃是寒山土著聚居的地方,自給自足,唯一感興趣的似乎是西域人的精油和一些礦石,因而也只有一些西域人能夠與之交換物品,而非銀兩買賣。
千秋對此倒是有些好奇,晃蕩在馬上,看著茫茫田地,心中卻也只能容得下午間吃什麼,晚間吃什麼的問題。
「寒山的話,是要真正露宿了吧?」盧甲問米達,先前說是露宿,也還有道觀之類的地方以供休憩,而分割了平州和涼州的寒山山脈,幾乎是茫茫無人煙的。
果然踏入寒山地界之後,天氣就更冷了一些,往來已經看不到山脈行人了,只剩下一整個商隊在行走,米達一直跟在後頭,而韓英壽卻是在前的。
千秋微微眯著眼楮看遠處的逶迤的山脈,都給白雪所覆蓋著,空氣卻是異常清新,心境也不自覺開闊起來。
夜間在露宿在雪地里會凍死人,一隊人幾乎都縮到了馬車里頭。千秋一個人享用一輛馬車,除了在入夜之前用作做飯燒水之外,外頭守夜的人,就算是凍死了,也是不能點火的。
「這天氣沒有什麼吃食,野獸會下來找吃的,若是晚間點著火容易引來那些畜生。」米達解釋道,灌了一口烈酒暖身子。盧甲整個人縮在棉衣里頭,謝過米達遞給他的酒,將酒另外倒了一些在小皮囊里頭,進了馬車給千秋送來。
千秋喝了一點,果然嗆人,說道︰「野獸還好說,人禍更加麻煩吧?」
「小姐听到剛才米達的話了嗎?」。
千秋點了點頭,將一張薄毯子蓋在了上頭,還是覺得有些冷。盧甲不禁道︰「小姐千里迢迢過來受苦又是何必,這時候若是在將軍府里頭,吃得是精致的食物,蓋的是厚厚的錦被,屋子里又暖和又舒服,哪里像是現在,和一群男人在一道。」
盧甲搓著手說道,不過說歸說,卻是盡心盡力照顧千秋的。
千秋閉上眼楮睡覺,盧甲已經出了馬車,他並不打算睡覺,他是寧可白天坐在馬車里頭養神,晚上可是要替千秋守著車子的。
這會兒他無限懷念起曹謹來,要是曹謹還在的話,這守夜的事情卻是輪不到他的,不過曹謹大概是堅決反對千秋來此的吧?
盧甲如此想著,卻是听著遠處傳來枯木折斷的聲音,不禁將所有的心思撇除在外,注意著聲音的來源,看向四周,一些個守夜的人卻並沒有所覺的模樣,便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熱水的緣故,盧甲有些憋不住想要去小解,看了看四周,月光正好被一片掠過的雲彩所遮蓋,他便跑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頭,解開了褲頭,剛想要防水,後腦勺忽然又一陣森冷的感覺,說時遲那時快,冷冷的刀光擦著他的耳朵刮過,瞬間他的心頭一顫,哪里還顧得上小姐,褲子也來不及穿上,腳下一滑,便滾到了一處斜坡下面,腦袋裝上了一棵樹。
一時之間,四周出現了三十多個賊寇,守夜的人立刻驚覺,將隨身攜帶的武器拿了起來。
「有情況」一人大喊一聲,卻是開始了整場劫掠。
三十多個賊寇從一擁而上,想要將米達和韓英壽的四十幾號人給做了。
千秋從夢中驚醒,並沒有急著從馬車中出來,而是率先模到了腳踝上的匕首。她听到車馬車外面的打斗聲,似是可以想象那混亂的場面。
千秋心中驚疑,這地方怎麼會有賊寇呢?昨晚上勞方就來告誡過她了,而她也好好地遵守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遭遇匪寇?
千秋將身子縮在了馬車里頭,外頭一陣馬嘶,車身突然不穩,千秋的左肩在馬車上撞了一下,然而車子就向前駛了出去。
千秋大驚,若是馬車單獨月兌離了商隊,一個人就太危險了。
千秋立馬拉開馬車的簾子想要冒險下車,然而她剛扯開簾子,一把刀就砍在了馬車壁上,千秋大驚失色,立刻縮回了馬車,見那男人想要上車,後背馬蹄子卻是招呼上來。
「大宛」千秋呼喊道,馬嘶長鳴,大宛竟是來救她了嗎?
那人顧不得上車,立刻退後幾步,而此刻千秋的馬車卻因為令一人做車夫的關系,車子正在離開商隊。
千秋心中急切,然而馬車卻是在上坡路上,抖得厲害,千秋想要從車子里頭出來也困難,被搖晃得七葷八素的。
天上的黑雲緩緩離開月光,光亮重新回來,米達驚慌地找尋著千秋的馬車。
韓英壽頭發散亂地跑過來,問道︰「馬車少了沒有?死了多少人?」
米達急急忙忙地翻找著,地上躺著五六具尸體,有商隊的人,也有賊匪的人,但是傷亡並不大。
米達抓住一個在身受重傷在地上痙攣的賊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他的中土話有些生硬,那人吐出一口血,喘息了兩聲,卻是昏死了過去。
韓英壽不敢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幾具尸體,他不是沒有遭遇過這類事情,今次可以說是最輕微的。
一匹馬突然狂奔起來,月光下馬兒身姿矯健,嘶叫得讓周圍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馬匹又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韓英壽瞳孔一縮,沉聲道︰「那是縣主的馬」
原本與他們糾纏的賊匪卻是退了一部分,往山上而去。
千秋身子跌跌撞撞,抓著馬車壁想要站起來,這是什麼路?怎麼會如此顛簸?車簾在搖晃中透露一絲縫隙,又很快不見,外頭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什麼,千秋索性用匕首用力朝著馬車壁一刺,穩住身形,掀開車簾,見一人架著馬車在山道上飛奔。
「快停下來」千秋喊道,那人卻是絲毫不顧,猛烈地甩著鞭子,往山上行走。千秋一手抓著馬車壁,拔出匕首,想要一刀刺向那人的後背,既然說不听,那就只能動手了
那人一轉身,便是一鞭子甩過來,千秋無處可躲,只微微向後一仰,鞭子抽打在千秋的脖子上,隔著衣服依舊生疼,耳朵下面被立刻出現一道紅痕,而千秋因為那細微的動作,加上顛簸的馬車,重重磕在了車尾。
「嗚嗚嗚——」狼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你要帶我去哪里?」千秋感覺視線有些模糊,額頭上溫熱的液體流到了眼楮上,一陣澀澀的血腥味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