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有修,有年余,還有鬼醫。耳邊繚繞著鬼醫的那好似紅塵之外的聲音︰「九皇驚天下,天女轉乾坤。棋盤錯星羅,高山夢斷魂。」
「只有你救得了九皇子。」腦中閃現夜狐篤定的絕美容顏。
年余!年余還在等我!夢中漸漸浮現出年余毒發之時的音容,形容枯槁,一如活尸一般,喉嚨中壓抑著悲淒,哀怨的低吼,一聲聲,敲打著我的心。
「夏兒,我真的不甘心……」夢中的年余流著淚的面龐,那種絕望,充斥著整個夢境。
年余,等我,等著我!我一定要救你!
「晚兒?晚兒!」模糊中有人拍打著我的面頰,刺痛的感覺,讓我一陣清醒。
「哼……」不滿的哼哼出聲,卻引得打人之人興奮起來。
「晚兒!晚兒快醒醒!別睡,別睡了!」性感的嗓音激動地微微顫抖著,更加賣力的搖晃著我。
我被搖得頭昏腦脹。感覺整個身子都混沌不堪,極力的想要擺月兌那種難受和煩悶,終于賣力的睜開了眼。眼前人影重重,看得我眼花繚亂,使勁兒的搖了搖頭,那諸多人影終于合為了一體。我悵然呼出一口氣,修!
「晚兒,你怎麼樣?」修輕輕抬起我的頭,又替我揉著依舊刺痛發熱的臉頰。嘶……好疼啊!
「55修,你怎麼那麼大力的打我!」我不依的埋怨道。
誰知修竟然笑了起來,將我緊緊的圈在懷中,平日里精明內斂的桃花眸,居然有水汽一閃而過。
「太好了……太好了……晚兒……我的晚兒……」修在我耳邊呢喃著,性感的聲線不住的顫動著。
我不明就里,我怎麼了?搞的像是要嗝屁一樣!
「咳咳!」豪豪獨特的咳嗽聲不適時宜的再次響起,再一次打斷了我的思緒。
「咦?」看到一旁抱胸站立的豪豪,我忽的想起了我現在的處境。我不是掉到地底下去了麼?那現在是在山里?可是豪豪怎麼也在?
急忙看向四周,好家伙,一水的全是冰雪!霜凍的地面,透明的大號冰塊,雕刻得像是一個騎兵一樣。呃,還有步兵,弓箭手……
哇靠,什麼地方啊這是?!
「喂,喂!修,這是什麼地方哇?」我掙月兌了修的懷抱,揚起困惑的小臉。緊緊盯著修。
修的情緒很快恢復了原樣,凝眉注視了四周半晌,終于沉聲開口道︰「不知……」
我等了半天,听他一句‘不知……’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這才鍥而不舍,繼續問道︰「那你剛才怎麼回事啊?」
修的桃花面頓時有些微微尷尬起來,估計是因為豪豪在這里,桃花眸偷偷的白了我一眼,才沉聲開口︰「那時你被漩渦吸入,我拉你不住,便與你一同被吸進了地面,子豪在最後關頭抓住了我的腿,便也被帶了進來。」說罷看了神色莫名的豪豪一眼,又道︰「待我醒來之時,便見你歪倒在地,面色蒼白,呼吸微弱,我心下驚恐,便模出金丹喂你服下一粒……你這才終于醒過來……」修的面色忽的變得難看起來,估計仍舊是心有余悸。
我安慰似的抱住修。又抬頭對豪豪道︰「豪豪,你干啥也跟著下來啦?」
「哼!」豪豪輕哼一聲算作回答,我暗自撇撇嘴,切,老跟我這樣!
「這里應該是仙宮內殿的地下,我們先四處查看一下有沒有出口吧!」關鍵時刻還是修最有領導能力,沉吟了一下,便開口道。
「恩。」豪豪斜了我一眼,應了一聲,便率先朝前行去。
修見狀,便也起身,為我重新系好了狐裘斗篷,帶著我緊隨其後。我緊緊拽住修修長的大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給我恐懼的心靈一絲安慰與依靠。
我們三人亦步亦趨的朝前行進著。我被修拉到了身前,讓豪豪打頭陣,他自己斷後,而我則被保護在中間,修始終拉著我的手,無聲的給予我安慰。
越朝前走,冰石雕刻成的士兵就越多,亦有各種死狀。我心下發涼,直覺的這里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里按道理說應該是仙山的里面,可是四周卻是如白晝般明亮,好似一處沒有日月星辰的獨立空間一般,倒是與上頭那座內殿一模一樣!我不禁開始聯想到幻覺……我們不會是走進了某種幻覺中吧?那麼豈不是即便走他一輩子,也走不出去?
前頭的豪豪忽然之間停住了腳步,在沉思中的我一個不小心沒剎住車,結結實實的裝到了豪豪的後背上,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牆上。額頭磕得生疼。
「555……」我揉著額頭和微微還有些火辣辣的臉頰,欲哭無淚。走走路干嘛突然停下哇!咦?怎麼手忽然覺得沒有剛才那麼僵硬了?
被我撞得差點趔趄的豪豪回頭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倒是修見狀,急忙將我護進了懷中,又用自己的狐裘再次將我裹緊。我心下感動,不自覺的又向修懷中鑽了鑽。
「前方有三條路。」豪豪淡淡對修道。
修聞言,帶著我上前,一見到那三條一模一樣的路時,好看的眉便凝了起來︰「看來,或許只有選擇了對了路,才有辦法離開吧?。」
這四周除了冰塊就是冰塊,根本沒有其他的路可走,除了前方那三條路之外,就只剩下回頭路了……我再一次環顧了這看似根本沒有邊際的空間,這真的是山中麼?可是山中,怎會這般大?大到我們已經豎直走了好久,卻還沒有看到任何冰塊以外的事物?
豪豪沒有做聲,只是淡淡的看著修,劍眉微擰,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唉!豪豪,似乎讓我覺得越來越不熟悉了……
修的一雙桃花美眸,波瀾點點,就如凋零的桃花瓣落入一池幽深靜謐的深潭之中。帶著波光緩緩搖曳。
多美的眼啊,我怎願它們盛滿壓抑?
伸手撫平修眉頭的褶皺,我緩聲道︰「一條一條走吧。」
豪豪如夜漆黑的鷹眸看了我一眼,劃過一絲光亮,隨即便垂下眼眸,算作默認。修伸出如玉修長的大手,為我撫平額頭前因凌亂的發絲,笑盈盈的輕輕點頭︰「好。」
左邊第一條路。修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知道他的意思︰生同裳,死亦同穴。
路漸漸寬廣起來,冰的數量也在逐漸增多。空氣中開始飄散著一股冷氣,好似吹到哪里,哪里就會結冰一般。呼……這是什麼破地方!說不冷就不冷,說冷馬上又冷!
緊緊裹著狐裘,我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緊跟著豪豪的腳步,直到他倒抽一口氣,停了下來,我終于反應過來,沒有第二次撞到他身上。
這一看不要緊,我狠狠的震驚了。天吶!這是一座冰塚,是極冰之地的死亡盛宴!
前方是一片小圓形的空地,以那空地為中心,除了來路之外,偌大的空間之中,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塊!但是與從前看到的那些冰塊不同,所有的冰塊中,無一不都凍著各種衣著服飾的人!
這是我第三次看到數目如此多的死亡,從穿越到亂葬崗,再到豪豪家被滅門,但是這次,我感到了靈魂的震撼!被那種極度扭曲恐懼的氣息,深深的震驚了!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各類表情的死人!那種驚恐的瞪大著雙眼,甚至好似連一聲都沒有發出,便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樣子,直接讓人聯想到,恐怖!有的人還在行走的途中,有的人才剛剛睜開朦朧的睡眼,有的人在狂奔,有的人在激動,有的人呆滯,有的人解月兌,有的人盼望,有的人懷念,有的人形如縞素,有的人面帶倦色……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什麼定格在了一瞬間,一瞬間過後。一切都是死亡……
死一般的沉寂,我的頭上居然開始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我再也感覺不到寒冷,只有一種恐懼,對這一切的恐懼。到底是什麼,讓他們變成永不凋零的標本,永永遠遠在這里佇立?他們,就是那些闖了仙山的人們麼?
「晚夏姑娘?晚夏姑娘!」不遠處忽的傳來了微弱的呼喊,卻听得出情緒的激動。
我從那深深的恐懼與迷惑中瞬間掙扎出來,循著聲源,終于發現了那出聲之人。
「勇士?」勇士竟然還活著!太好了!我激動的叫道。
只是勇士的腿上好似受了什麼傷,衣衫上的一片殷紅已經結成了細細的紅色冰碴,隨著他的移動緩緩掉落,像是一朵紅艷的花,卻瞬間凋零。
礙于他的左右都是冰凍的死人,我有心想去幫忙,卻硬是邁不開步子,正想拉著修一起過去,卻在轉頭時見到修驚異的臉。
我心中忽的一沉,怎麼了麼?
再看那勇士,雖然一瘸一拐,但是卻在盡著全力向我們走來,那種在死亡之地看到自己同伴的喜悅,盡數寫在臉上。
眼看他就要走出那些死人中間,我急忙想要沖過去拉他一把。
可就在我身體前傾,正要邁開步子的一瞬間,卻見勇士的喜悅瞬間轉變成了驚恐!我霎時呆立!沒錯,那種驚恐,我絕不會忘!與冰塚中那些死人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
就是那一瞬間的呆立,我已被修和豪豪拖出了老遠。勇士的身側忽然刮起了一陣刺骨的寒風,幾乎就是眨眼之間,卷著地面上的碎冰一起呼嘯而來!速度之快,我甚至根本無法形容!
一切都發生在那一剎那!刺骨冷風瞬間而過,而原本驚恐的望著我們的勇士,卻已經成為了一座永遠佇立的冰雕!永遠永遠的,再也離不開這片極冰的死亡之地!
「走!」修大喝一聲,與豪豪一人一只胳膊架起我彈地而起,而我呆呆的望著依舊驚恐的望著我們的勇士,目光,卻再也收不回來……
一直到的皮膚不再感覺寒冷,亦或是因為再也看不到勇士永遠被定格的容顏,一顆顆滾熱的淚珠終于順著我的眼角流淌而下,流入嘴中,是前所未有的苦澀……我們又回到了剛才的三岔路口。如果不是流入嘴角的苦澀淚水,我多希望一切都不過是我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