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匆匆由仙山趕往京都的葉家商號。因為仙山在飛國最北端。與無垠之海根本是一北一南兩個極端,根本再來不及向飛國皇上索要馬匹,勇士首領只匆匆派遣了一名勇士將這一事上報給了飛國皇上,便又匆匆帶著剩余的勇士們和一大車的火把隨著我們出發了。
快馬加鞭的趕了三天兩夜的路,可我們卻只趕到了飛國的邊境。若要到達無垠之海,必須還要從石國繞路,然後穿過整個珍國,才能到達最南端的無垠之海。雖然我們一路上幾乎都沒合過眼,馬匹也是累死了一匹又一匹,可是照這種速度走下去,就是再過半個月我們也到不了無垠之海……
「修……」我輕聲叫道,修比我睡得更少,下巴上瘋長的胡茬讓他失了平常的從容優雅,布滿血絲的桃花眸更是讓人看得一陣陣心疼。我的修……心中的某一個位置在劇烈的顫抖著。
修轉過迎著夕陽眺望遠方的灰暗眸子,看了看我同樣憔悴的面龐,布滿血絲的桃花眸中劃過一絲憐惜。他又轉過頭,看了看同樣在等著他做決定的白白、豪豪和哭喪著臉的勇士首領,閉眼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我的心忽的咯 一跳,我再清楚不過,修在作出不盡人意的決定的時就是這樣的表情……那麼……
「葉公子,您又什麼話就快些說吧!九皇子的命可都在您們的手里了……」勇士首領這幾日已經愁白了不少青絲。如今一見這沉重局面,登時再也沉不住氣,說著說著就嗚咽起來。
一時間,氣氛更是壓抑。
「哎呀,我說大塊頭,你就別哭了!你們家九皇子不是還沒死呢麼!」白白的性子受不得這種氣氛,一路上一直忍著沒有爆發,如今也不再顧勇士首領的顏面,直徑煩躁著嚷道。
「哼!」豪豪也是一聲冷哼,同樣布滿紅絲的鷹眸看也不看勇士首領,周身散發的冷氣更是強勁。
我心里也知道他們在氣什麼,但也能理解勇士首領擔心粘魚的那份心思,我現在真恨不得長得一雙翅膀,直接飛到無垠之海去。
修見狀,輕嘆一聲,開口道︰「若是僅一人,葉某的確有辦法讓他在五天之內趕到無垠海邊,最多也就是累死幾匹汗血寶馬。可若是這許多人,再加上那一車的火把,葉某確實無能為力。」
「葉公子!求求您了葉公子!您不能不管我們九皇子啊……」勇士首領一听這話,頓時崩潰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我們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若是平常,我一定會鄙視之,可是這時,我心中卻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哦!我說大塊頭。你讓他把話說完行不行!」白白也抓狂了,朝天直翻白眼道。
「辦法確實有一個,首領,你先起來吧。」修也有些無奈的道。
「哼!」豪豪不適時宜的又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勇士首領一見這場面,眼淚幾乎就跟用線掛著一樣,一收就沒了,利落的起了身,恭敬的站立于一旁,不再言語。或許從某些角度說來,他的目的如今已經達到了吧。
修瞟了勇士一眼,接著對我們道︰「既然正常的路線走不通,我們便只能試試那非常途徑。」說罷望向了珍國于飛國相隔的那座奇峻山峰。
在場眾人無一不震驚。
豪豪迅速的瞟了我一眼,沉聲道︰「你瘋了麼?你不知那座山從來就沒有人走出來過?」竟是這些年頭一次說了這許多話。
勇士首領亦是滿臉震驚,幾次也想要開口附和豪豪,可又躊躇著生生忍了下來,最後仍是沒出一聲。
「可是那載火把的車子我們就不能再帶著了,到了珍國我會讓人再準備一車的。」修沒有答豪豪的話,反而將頭轉向我,柔聲問道︰「晚兒,你覺得如何?」
感覺到豪豪在瞪著我,但是為了救粘魚的命。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一試!是以點了點頭。
豪豪的鷹眸瞬間睜大,下一秒,卻緊緊的閉了起來,輕哼一聲,不再言語。
白白蹦到我身邊,挑釁的對修道︰「我會保護茜茜的!」
修只淺淺一笑,溫柔的望著我,而我的心卻泛起了層層漣漪。修,你注定是我這輩子的劫數啊……
「那……葉公子,晚夏姑娘,屬下這就去準備出發!」勇士首領適時的狗腿道。
「不必著急,翻過那座山只需要兩天,再行不到兩日便會到達無垠之海。大家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今晚就原地休息一晚,明早在養足精神趕路!」修轉頭對勇士首領道。
「可是……」勇士首領戶主心切,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也需要時間飛鴿傳書給我的人,讓他們準備好馬匹和火把在山腳接應。」
「……是。」勇士首領只得硬著頭皮領命下去了。
天很快暗了下來。
眾人散去後,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溜達到了營帳外,望著那比夜幕顯得更黑的奇峻黑影,心底一片沉重。
我沒有忘記仙山上眼睜睜看著勇士變成冰雕的那一瞬間,這座山上,又會有些什麼呢?
「茜茜,你在看什麼呢?」
我一回頭,借著月光,見白白學著我的樣子,也在看那座山峰,最後得出結論︰「那山上有什麼好玩的麼?」
我不禁莞爾,這白白。什麼時候都想著玩,難道住在妖域的神獸都這麼可愛麼?
白白也轉過頭,眨巴著秋瞳美目,像一汪清澈的泉,映盡了彎彎的月光。
忽的,美目中積了淚水,一張俏臉控訴著問我道︰「茜茜,你是不是喜歡那個九皇子?」聲音直軟到人心坎里。
月下佳人淚或許真是情緒的催化劑,我心里的疼惜竟較往日更為強烈。
輕輕的拭了他眼角的晶瑩,柔聲道︰「沒有啊,我只當他是弟弟。」
美目眨了眨,閃過一絲驚喜,而後卻粉唇一撅,又委屈道︰「那茜茜喜歡白白麼?」
我登時愣住了,過去的一幕幕在心頭閃過。沉默了幾秒鐘,我終于決心開口︰「……我……」
「晚兒!」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修低沉性感的聲音。
一回頭,見修披著外袍,手中提著我的狐裘斗篷微笑著朝著我們走來。若我再仔細些,或許就會發現他步伐的紊亂。
「夜深了,快回去睡吧。」修柔聲道。
心中徒然失落,卻又似松了一口氣……
修的出現使氣氛霎時不同了,我也再沒有心思回答白白的問題。那種答案,是對修的一種罪惡吧……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腐女基因作祟?
輕輕的「嗯」一聲算作回答,又歉意的看了白白一眼,任修攬著我的肩頭走回了營帳。我沒有看到身後白白失落的眼,與黑暗中那抹愈發挺拔的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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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一行人整裝待發,一晚的休息使大家都恢復了不少體力,臉上無不閃耀著勢在必得的光。
清晨的山頂周圍升起了寥寥白霧,好似直插入雲霄,郁郁蔥蔥的綠亦為這奇峻山峰增添了幾分神秘。
這是座奇怪的山峰,是飛國唯一四季常青的山峰,亦是傳說中從來沒有人走出來過的山峰。想到這。我心底的那份沉痛便又像得到了養分,肆無忌憚的蔓延著。
「晚兒。」耳畔響起修的輕叫。「該出發了。」
「……嗯。」
「大家出發!」勇士首領高叫道。
「是!」
一瞬間,心忽的抽搐了一下,我一晃神,待到反應過來時,卻在劇烈的喘息著。
「怎麼了?」跟在我身後的豪豪首先發現了我的異常,壓低了聲音問道。
「啊?……沒事……沒事……」我也說不出為何會突然發生這種情況,是以並不知該如何解釋,但心中的不安卻似乎更加強烈了。
沒有再理會豪豪,我逃也似的追上了帶隊的修,或許真的只是休息得不夠呢?
山峰很高,卻並不似仙山那般陡峭,亦因為生長了許多植物而降低了攀爬的難度。身上綁著粗大的繩索,我自己也可以攀爬上去。
爬了不一會兒,卻發現身邊生長的植物都頗為怪異,不知事從何時起,竟是都變成了從沒見過的。那植物如菟絲子般有著細長攀援的睫,睫上還生著細小的倒刺。如此植物,就連開的花也是那般稀奇,仔細看來,竟像是一只只眼楮!眼皮眼瞼眼珠,全都能在那小花上看出來,五顏六色,分布頗廣,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處,無不生長著那開著類似眼楮的花的植物,感覺就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詭異眼楮全都緊緊的盯著你,看得人汗毛直豎,毛骨悚然!
看看身邊的勇士們,雖然都是大男人,拋頭顱灑熱血自是不在話下,但被這詭異的眼楮花盯著看,也都不免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心一直竄到頭頂,表情都跟吃了死蒼蠅一般。
大家強忍著心中怪異的感覺,繼續向上攀。待爬到半山腰時。已是接近正午。上面的路在半山腰處卻徒然平坦起來,雜草也相對少了不少。
「晚兒,咱們先在這休息休息,吃些東西吧!」修首先到達平坦處,伸出白皙修長的手將我也拉了上來。爬了一上午,別人都已是汗流浹背,他卻跟沒事似的,依舊從容優雅。
白白跟在我後頭,修本想也伸手去拉,卻被他弗開了去。
「嗯!」我在爬到半路的時候就已經餓了,說到吃的,我也顧不得那些詭異的眼楮花是不是還盯著看我了,反正我得吃飯,它要看就饞死它!
「呼……」白白哀嘆一聲,垂下了頭。他好似被這眼楮花折磨得夠嗆,一張俊臉都扭曲著,但因為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卻也只好硬著頭皮听從了修的安排,況且,萬一里面的眼楮花比這里還多怎麼辦?
勇士們立即用大刀劈開了一片空地,生起火來煮吃食,不大會兒便飄香四溢。
吃過午飯,大伙的適應能力也都強了許多,對那盯著大伙吃飯的眼楮花已是不再懼怕。小樣,長得再向眼楮,也不過是只花。
再向高一點,樹木卻是越來越繁茂,粗壯的樹根甚至沖出了地面。這座山上的樹林少說也已經有二十年了吧!
這難道是天然形成的樹林?還是在這麼高的地方?
暗自挑了挑眉,或許這也是這奇峰的另一出奇之處呢?可是話說回來,走了這麼久,我們並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啊,根本不像傳言中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呢……除了那些讓人骨頭都難受的眼楮花以外,我真的再也沒有感覺到哪里不適了呀。
「修,脩!」我連跑幾步趕上了領頭的修,低聲問道︰「為什麼這里和傳言的不一樣哇?」
「呵……」修看著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輕笑一聲,反問道︰「難道晚兒希望傳言中的未知危險快些出現不成?」
他這一問將我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訕訕的剛要退回到隊伍中間去,修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解的看向他。
「噓。」修瞟了我一眼,輕聲道︰「你好奇的危險出現了,跟在我身邊。」
555什麼叫我好奇的危險?臭修!我以眼神瞪他,他卻無動于衷。
……好吧,算是我烏鴉嘴……
我垂下頭不再說話,腳步緊緊的跟著修,偷偷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覺得好像除了修以外,大家都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的樣子……
額,不會是修騙我的吧……
「修,你不……」
「什麼人?」
身後不遠處豪豪忽然大喝一聲,鷹眸緊緊盯著路旁一棵繁茂的大樹。
我嚇了一跳,修急忙將我拽到自己身後,高大精瘦的身軀將我檔得一絲不露。
一時間,四周靜悄悄的,我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
「……噓……呼……」
不大會兒,我終于也發現了不對勁,大概是因為眼楮看不到前面情況的關系,耳朵比平常更敏銳了些。那顆大樹上竟隱隱傳來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誰都沒有動,氣氛更緊張了些。
我有些不安,卻也有些好奇,偷偷的蹲,探出頭去,還不忘拽著脩的衣袍,用以關鍵時刻擋住眼楮。
樹上忽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眾人屏息凝神,全神戒備,等待著敵人的出現。勇士們自動自覺的將我護進了包圍圈。
只見目之所及處,一根粗大的樹干上突然掉下一條花斑的大尾巴。緊接著,一顆碩大無比的蛇頭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
我嚇得倒吸一口氣,一做到了地上,腿軟了。我的媽呀,我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親眼見過蛇,誰知道一見還見著條這麼大個的!那花斑大蟒蛇的一只眼看起來朦朦朧朧的,好像是瞎的,可是那蛇頭……比我的頭還大!
花斑大蟒一只獨目戒備的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了白白身上幾秒,而後,緩緩的蠕動著泛著光的花斑身軀頭也不回的從眾人眼前離開了。
目光在它消失在樹林中之後依舊沒收回來,我總覺得那花斑大蟒走的挺從容的……倒不像是來找麻煩的?
修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斑蟒蛇消失的方向一眼,一把拉起仍舊坐在地上的我,為我拂去衣衫上粘著的塵土,一言不發。
我卻沉不住氣,問道︰「修,這是怎麼回事啊?」
修沒抬眼,依舊細細的為我清除著衣衫上的塵土,答道︰「剛剛那眼楮形狀的花在我們印象中形成了一種被窺視的感覺,而真正被窺視的感覺卻被掩蓋住了,若不是它的呼吸太重,我也是不會發現它的。」
「那蛇……好像有獨立的思維。」一旁沉默著的白白忽然說道,神色很是凝重︰「可它並不似妖域之物。」
「是敵非敵還未可知,不過還是小心些的好!走吧!」修亦凝重的點點頭,拉起我的手,繼續向前行進。豪豪與白白快走了幾步,緊緊的跟在我身後。
經過突然出現的花斑大蟒之後,所有人一路上都全神戒備著,卻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直到傍晚時分,我們終于到達了山峰的最高處,可是映入眼簾的那一畫面,卻令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雙眼,愣住了。
山頂的平坦處,夕陽的余光之下,竟赫然屹立著一座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