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狼瘡又是什麼,我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說著忍不住輕撓後背,最近連背上都生出一些,日夜難受,折磨的夜里無法安睡,人整個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猶如活鬼般嚇人。
看著方柔猶豫的神色,秦緋幾乎要按捺不住問她到底是什麼,看方柔的神色似乎有什麼難言,方柔才低聲道︰「主子還記得上火前吃了什麼東西嗎?從別的地方送來的,而不是錦安宮里的奴婢去領回來的東西。」
秦緋想了想皺著眉道︰「也沒吃什麼,就吃過笙貴人送來的一盒八珍糕,她平日里也是經常送些糕點來的。」
「然後呢?」方柔雙目微閃,「主子上了火,那些去火的花草茶是徐才人送來的,主子喝下並未什麼作用,反而更加嚴重,連御醫都沒法子,主子難道不想是為什麼嗎?」。
似有一道閃電劈在耳際,轟隆巨響,震的她身子一晃,扶著一邊的茶幾才沒跌下去,血色自臉上霎時退去,慢慢回想起這段時間的一切,笙貴人的糕點,徐才人隨後送到的花茶,那一日的殷殷相語盛情。
這一切餃接的如此完美,看上去不過是姐妹間的平常關心,可是如今方柔這番言語實在是猶如晴天霹靂般。
連手指都在發顫,穩住心神勉力道︰「糕點已經吃完了,其余的還勞煩嬤嬤請御醫看看那些花草里是些什麼?」
方柔點點頭擔憂道︰「主子您先別激動,奴婢這就去,」咬著唇想了想道,「這些也許只是奴婢的猜測,不管結果怎麼樣,主子千萬要按捺住。」
秦緋指尖幾乎將掌心摳破,微閉著眼點頭道︰「嬤嬤放心,我定會按捺住,沒查出真正的原因,我,不會做出任何動作的。」
方柔這才放心去了太醫暑,秦緋身在錦安宮,一顆心卻似吊在嗓子眼里般,她心底希望不是這樣,可眼前的一切她又不得不去多想,笙貴人她們待自己一向親近,想不通為何要這樣,突地想起那晚的說話聲,一切似乎又是有跡可循。
方柔沒去多久就回來了,秦緋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的唇︰「太醫怎麼說?」
方柔輕嘆一聲放下手中的東西點點頭,秦緋頓覺一股涼意從心底緩緩侵蝕,對她們那樣的好,為何還要這樣對她……
取來燭火燃起,取一點花葉放在燭火焚燒,隱隱中有焦臭的味道,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出,秦緋不解道︰「怎麼會是這個味道?太醫怎麼說?」
方柔喟嘆道︰「比我之前想的要復雜的多,是蠱。」
「蠱?」腦後一涼,「皇宮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八珍糕是引,這些花草茶是蠱蟲,泡在沸水里根本不知道,主子飲了下去,這些蠱蟲便會寄生在主子的體內,而之前種下的引便會引起蠱毒發作,主子臉上身上便生出這般可怖的東西。」後面的話方柔沒有繼續說下去,秦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背後密密生了一層冷汗,貼在衣服上一陣涼一陣熱,心底更是寒意乍生,這二人在宮中與她往日向來密切,可為何要這樣害她,自問素日里待她們並不差,人心難測,眼睫低垂,面色煞白低聲道︰「嬤嬤,我知道了,事到如今,可有什麼法子能解開這些蠱毒嗎?」。
方柔露出擔憂︰「就是不知道八珍糕里下的是什麼引,只有知道引才好解毒,主子這件事情棘手。」
秦緋微擺手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太醫可曾說有什麼法子解開這蠱毒嗎?」。
方柔搖搖頭道︰「只看的出是草葉里的蠱毒,那引沒法知道,宮中一向對這些陰毒的東西諱莫如深,太醫暑中並無擅此東西的太醫。」
秦緋抬起眼無力道︰「有。」
「誰?」
秦緋眼神幽暗,口氣平淡︰「能施毒之人自然就能解毒,你先下去,容我想想。」
「是。」
臉上的疹子陣陣的灼痛,似是有千萬只小蟲在其中抓撓,又刺又痛,又不敢伸手去抓撓,只有忍下這般辛苦,更加難受的是心底,她無意害人,他人卻步步緊逼,想置她于死地,真是人心可怖
緩緩閉眼,失望痛心,半躺在床榻上細細的想,笙貴人的父親早年是苗疆一帶看守林場,她自幼在那長大,巫蠱之術她必是擅長的,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對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二人是何時開始聯手的?她竟然半分也沒察覺到,還以為皇後看她不入眼,他們二人居然對她也這般,心思比起皇後更為歹毒。
若是自己今日沒有察覺出,還真的以為是得了狼瘡,皇帝必然會對她漸漸疏遠,而自己面容破爛更是見不得人,又是極易傳染的瘟疾,被隔離進冷宮是必然的,日子漸久,誰還會記得她秦緋?死了也無人知曉,恨聲冷笑,真是好細密的心思,好歹毒的心啊,枉她平日里向皇帝引薦她二人。
蠱毒……現下先解開身上的毒藥才是首要緊的事情,可是如何才能得到解藥,知道藥引,糕點已經沒有了,無從可查。
腦中一亮,突地想到一件東西,強撐起身朝外喊道︰「春燕,去將我前幾日穿的那件短衫拿來。」
春燕忙不迭的去了,取來衣衫,秦緋接過手在內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點碎屑,欣喜若狂道︰「嬤嬤,這里還有一點八珍糕。」
方柔進來看著秦緋手上的那點東西也很高興︰「這個東西主子怎麼還會有?」秦緋小心取出放在桌上道︰「我那日吃了,順手剩下的一塊放在口袋里,今日突然想起來,嬤嬤看看可知道這是什麼引?」
方柔轉身取來空碗,又吩咐秋紅取來黃酒倒了進去,再將那些餅屑小心放了進去,雙目緊緊盯著,就見那些餅屑沉進碗底,漸漸泡開,黃色的酒水逐漸泛出青黃的顏色,酒味越加深重,帶著血腥的味道。
方柔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是人血為引。」
「人血?」秦緋一驚道,「人血如何能做引?」
「是浸了五毒口涎的人血服下並不會中毒,若是再飲下蠱蟲制成的花茶,蠱毒引發,便是會像主子這般模樣了。」方柔眼里閃過不忍,連忙道︰「首要緊的是先去掉主子臉上身上的毒疹子,既然是蠱蟲的毒氣引起的,就不必用狼瘡的辦法來醫,解蛇毒的藥就可以用。」
秦緋心底沉沉,面色微冷,點點頭道︰「既然有藥可醫那也無妨,」她抬起眼看向方柔,「嬤嬤如何知道這些東西的,都說宮中對蠱毒之事諱莫如深,嬤嬤進宮多年怎麼會懂得這些的?」
方柔神色一凜,垂下首正聲道︰「奴婢的父親是蛇醫,雖然是解蛇毒的,但奴婢父親對蠱毒也知曉一二,奴婢耳燻目染也會一些的。」
秦緋輕笑道︰「嬤嬤不必多心,我只是好奇,那就有勞嬤嬤去配些解毒的藥了,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給嬤嬤手中的了。」
方柔忙道︰「奴婢對主子是一片忠心,主子大可放心,奴婢這就去辦,事早不宜遲。」
目送方柔走出內閣,秦緋極累一般吐出口氣,若是方柔對她並未那麼忠心,與他人觥籌一氣,那她也無辦法了,庭院的蒔花漸漸有凋零之態,粗粗想起自己病臥床榻也有近一月了,無人來瞧她,若這樣沉淪下去,可太對不起這一世的重生了,合上眼沉沉睡去。
方柔找來草藥煮了藥浴給秦緋洗澡,洗了幾次身上的疹子漸漸停下,不再長出新的水泡,浸煮的草藥秦緋留了下來曬干,她緩聲對方柔道︰「這些東西都是去我身上的毒氣,我泡在水中這麼久,嬤嬤你說這些草藥會不會也將我身上的毒氣帶上一些?」
方柔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會帶上毒氣的,皰疹里的毒氣已經是發出的了,與服下的蠱又大不一樣,只消沾染了不需引就會發作,這些用過的草藥,已經不能稱為是藥,是毒。」
站起身看著室外被風雨吹的有些歪倒的玫瑰淡淡道︰「將這些東西與玫瑰制成香囊,做的精細些送給笙貴人,算是回禮。」
方柔福聲︰「是,主子。」
頭上戴著的金叉有些沉重,對著鏡子細細看著臉上漸消的皰疹,比起前幾日那般滿臉的可怖,已經是消下去很多,心底有些發急,問道︰「嬤嬤,你說我臉上的這些東西還需要多少時間才可完全消去?」
方柔上前安慰道︰「主子不必心急,這個急不來的呢,奴婢定會將主子調理的比從前還要漂亮好看,讓皇上看了移不開眼,哼~到時月華閣的嫣美人也就沒這麼得意了。」
秦緋手一頓奇怪道︰「嫣美人?皇上很喜歡她?」
秋紅在外忿忿道︰「每日穿的那個樣子,真是讓人看不過去,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天仙,皇上也不過是新鮮罷了。」
秦緋擰起眉呵斥道︰「主子的事情輪不到你來議論,皇上喜歡的就說明嫣美人有過人之處,我自然是有地方比不上的,出去」
秋紅臉色一白吶吶不再言語。
皇帝很喜歡秦嫣,呵,真是找死,那些人的眼想必轉到了月華閣,而她秦緋也要少收一些矚目的了,這樣也好,她也有事情要做,少一些矚目總是好的。
錦安閣現在跟冷宮沒什麼區別,秦嫣既然如此受皇帝喜歡,那她再加上一把力,讓皇帝更喜歡她。
將輕紗蒙上面,宮中女子若想受封,一是憑著皇帝的盛寵,二便是懷上龍種,秦嫣受封頗艱難,她來歷太過特殊,皇帝想必也不會讓她受孕,若是公主還好,懷得龍子可就不妙了。
拉開床邊紅木盤梅枝的漆櫃,取上一張紙片,上面自上而下寫下各色藥名,均是安胎保胎調理身體的藥物。
微微一笑︰「隨我去月華閣瞧瞧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