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依舊是一身的素色,淡淡的淺綠色,雲煙一般清淺的顏色穿在身上如一綢出卷的煙雨畫卷。
她見到秦緋緩緩走來,微微一愣道︰「姐姐的病好了嗎?」。
秦緋低聲咳嗽幾句,看了圈四周道︰「這里風大,你我姐妹進屋說話。」
秦嫣了然使了眼色一邊的宮婢均都走了出去,方柔也退了出去,秦嫣上前拉住秦緋的手並不忌諱她身上的病,眉間一抹擔憂︰「姐姐身體這般不好還要來看我,妹妹真是感動。」
薄紗下的臉勾起一點極輕的笑,抽出手︰「我身染隱疾,你不嫌棄我,我才是感動。」喝了一口熱茶,掌心里伸出一件東西,未語先含淚道︰「這個是調理身體的東西,我如今想再得皇帝喜歡怕是不可能了,我的臉已經毀了,而你,正是好時,一定要抓住君心,才能在後宮中站穩。」她擦擦淚極為傷感道,「你我均是烏尚國女子,身份特殊,皇帝就算喜歡也不會加以封位,可是如果身份地位,到了那時皇帝年老,身邊又沒可扶持的人,日子也就難過了,但,假若有孩子又不一樣了,母憑子貴,只要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出身低微,旁人也不敢欺負的。」
緩緩將那張方子推到秦嫣手前︰「我如今失勢,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秦嫣接過粗粗掃了幾眼,默然不語,秦緋也不說話,只是抹著眼角,半響秦嫣低聲道︰「皇帝雖喜歡我,可得寵不只我一人,順常在的寵幸遠在我之上,她時常欺辱與我,我也拿她無奈,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哪能說有就有呢?」
秦緋眼凝著她,娓娓道︰「這個方子是我那日與太醫求來的,只是現下遇到這樣的事情已經是用不上了,我今日獻給你,也盼你到時母憑子貴生個皇子,我也好沾光,能夠依靠嫣美人你啊。」
秦嫣眼神一動,露出笑收起方子︰「姐姐替我隱瞞我已經是極為高興的,他日若真像姐姐所說,我自然會記得姐姐的恩情。」
站起身,秦緋垂下眼睫,嘴角微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身子不爽,改日再來看你。」
出了月華閣她有些不大相信秦嫣會這麼容易就信她的話,兩人往日的過節歷歷在目,在秦府時已經是勢同水火般,秦嫣居然如此信她,秦緋大感不解,難道真是像她說的因為自己替她保守了秘密。
低聲吩咐︰「注意月華閣的東西,特別是嫣美人的飲食,切記,一定要讓她受孕。」
「是,主子。」
腳步凝重,慶幸自己是錦安宮的主位,秦嫣的飲食居住都要從她這里過問,不然想讓她服下調理身體的藥物還有難度。
身上的皰疹已經消退了下去,結痂月兌落,秦緋仍是每日輕紗遮面不出錦安宮半步,她知道那些人還在注意著她,除非她死了才會讓她們松口氣。
到了七月中旬天氣炎熱,她身上的疤瘡已經完全月兌落,面上受損的眉毛也都是長出新的毛發,每日里更是深居簡出,錦安宮里偶爾傳出的消息也都是她病重臥榻不能動身,笙貴人與徐才人期間來過幾次,秦緋纏綿麼病榻不能見人,房間里幽暗深重,伴著腐朽的臭味,二人親眼見了才放心離開,自然關心的場面話是少不了要說的,秦緋心底冷笑,既然于我不仁,我又何必心善。
第一次泡藥澡的草藥方柔都已收妥,混以香花制成香囊,那日笙貴人依舊前來,身上帶著的香囊日日系在身上,上面的圖案香味錦安宮的人都是日漸熟的。
秦緋貼身使喚的太監劉園子自小于混跡市井,手頭上的小把戲是手到餃來,端上煮好的熱茶,從笙貴人身邊走過。
秦緋依舊不能下床,內室里簾子遮住,只听她一兩聲的咳嗽,方柔眼尖道︰「笙主子,您的香囊掉了。」
她一偏頭,磨的晶亮的地面上躺著的正是自己的香囊,貼身的宮婢忙上前幫她撿起戴好,秦緋在內室斷斷續續艱難道︰「姐姐,我身體已殘不能出來見你,姐姐不要見怪。」
笙貴人忙道︰「你身子不舒服,我是心如火焚,太醫署的太醫也太無用了,怎麼到現在半點氣色也沒有。」她語意急促,極為擔憂傷心,人在方廳里說話,腳步卻不向內室再進半分,顯然是顧忌秦緋的病,眼神不時朝室外飄去,方柔在旁從善如流說道。
「我家主子的病太醫說旁人最好不要接近,笙主子還是先回去吧,改日再來瞧。」說罷擦擦淚,「我家主子這身體越加不行了,太醫開的藥又沒什麼用,真是教人憂心。」
「吉人自有天相,嬤嬤不用太著急。」听方柔這般說,笙貴人面色發征放低聲音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
她一走,秦緋立即起床,臉上的疹子已經結疤,月兌落的差不多了,還有些粉色的印記,撩開簾子低聲探問道︰「成了?」
方柔面露喜色點點頭︰「成了。」
揚起笑揮手︰「劉園子今日的事你的功勞最大,想要什麼賞賜?說吧。」
劉園子哈著腰恭聲道︰「奴才什麼賞賜也不要,只要主子一切萬安就行。」
「真會說話,不賞你點什麼我也過意不去。」隨手拿起手邊一串珍珠鏈子遞到他手前,「這個給你吧。」
劉園子忙謝過,拿著那串珠鏈退了出去。
秦緋拉過方柔的手在躺椅上坐下,朝外看了一眼道︰「劉公公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不好說,可眼下也就他可辦點事情了,身上也有些功夫。」
秦緋垂下眼想了想︰「改日來試試,將錦安宮里那些不安分的都要遣走,我這里稍微有什麼動靜,皇後那邊都能知道。」
方柔思謅道︰「不如來個聲東擊西。」
秦緋身上的皰疹漸好,除了方柔之外誰也不見過,她起床臉上總是罩著面紗,旁人見不到半分,都以為她身染重疾,柔美的臉已經毀掉了。
是夜,秦緋口里干渴,獨自起身倒些涼水喝,臉上的面紗一時忘記遮住,守夜的是年初新調進來的潔雲,她猛一看見有人從內室出來嚇了一跳,再一細看是秦緋,慌忙轉身去倒上熱茶給她,秦緋接過一口飲盡,轉身又回了內室繼續睡覺。
次日一早太醫署的馬太醫過來看診,秦緋的病原先是姓宋的一個太醫一直看著的,馬太醫過來秦緋身在內室不便起身讓他看診,馬太醫思索道︰「皇上對貴人的病甚是上心,貴人只需讓我瞧上微臣也好回去稟報。」
秦緋微一擺手,方柔點點頭會意上前道︰「我家主子實在不能見人,宋太醫說是不能見陽光的。」
「這樣啊,既然宋太醫這般說,那我先告退了,笙貴人安心休養。」
送走馬太醫,秦緋低聲詢問道︰「今日太醫是誰宣來的?」
「不曾有人去喊,怕是皇上指過來的吧。」
秦緋譏嘲一笑︰「他哪還記得我這個毀容的貴人,定是皇後指來看我是不是真的好了,她顧忌我的病,不好親自過來便讓旁人來看我。」頓了頓沉聲道,「今天早上有誰出去過?」
方柔道︰「早上劉園子出去過,還有潔鳳出去過。」
「劉園子出去做的什麼?潔鳳又出去做了什麼?」
「劉園子出去一會就回來了,是為主子去倒藥渣的,潔鳳…去了東陽宮的方向。」
沉下眼,臉色微陰沉︰「皇後的人來的如此之快也要感謝她了,潔鳳跟潔雲都是年初指過來伺候,我待她們不薄,吃里扒外的東西。」有些厭煩的揮手,「讓劉園子悄悄料理了,別讓旁人看見。」
方柔神色一斂,低聲道︰「是。」
秦緋心煩撐著額,今日太醫並沒瞧見她的臉,回去稟告皇後定也不會說的清楚,皇後對她既然還是如此的忌諱,想到側殿的秦嫣,秦緋神色一動,站起身索性正大光明的朝御花園走去,臉上擦了粉紅色的疤印已經幾不可見。
走到方廳見潔雲潔鳳二人在擦洗地面,漫聲道︰「你二人陪我去御花園走走吧。」
兩人皆是一驚,往日里貼身跟著秦緋伺候的是方嬤嬤,二人雖感意外卻不敢多問,答應了隨著秦緋朝御花園走去。
此時正是午後半刻,熱浪侵襲,實在不適宜出去走動,秦緋擦擦汗站住身形,指著荷花池里一朵開的碩大的荷花說道︰「你二人去將那朵花幫我摘來。」
二宮婢面面相覷互看一眼,秦緋指的那多花開在水中央,這池邊又無船,怎麼能摘的到,一時間為難道︰「這花開的太遠,奴婢們不好摘,不如就近摘上一朵,主子您看那邊上的一朵開的也很好看呢。」
秦緋沉下臉喝道︰「膽大的奴才我讓你去做就去做哪來這麼多廢話」
潔雲嚇的噗通跪下顫聲道︰「奴婢知錯了,可是這水這麼深,奴婢們下去了就會……就會……」
「就會怎樣?就會死嗎?」。秦緋瞪著眼狠聲道,「既然知道怕死,還要做苟且之事,就不怕被人滅口嗎?」。
二人臉色頓時煞白一片,冷汗涔涔恐聲道︰「主子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們對主一片忠心,半點也不敢撒謊的啊。」
秦緋冷笑一聲︰「既然是忠心,我只要你摘朵花為何不肯說這些話來糊弄我,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二個人嚇的抖抖索索說不出話來,此時正是一日中最燥熱的時候,池邊無一人走動,慌亂的朝四下看去,日光白茫茫一片,汗水淌的更凶,磕頭如搗蒜,半個字也支吾不出。
秦緋掏出帕子擦擦額上細汗喊道︰「劉園子,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賤婢扔進河里去。」
劉園子應聲上前,一手架起一個嚇的癱軟的二人,作勢要推進河里,潔雲急聲求饒道︰「我們都是奉了他人的命令,並不是有心要這樣做的,還請主子饒命。」
秦緋抬手︰「奉了誰的命,說出饒你不死。」
潔鳳流著淚道︰「我姐妹二人是受他人要挾不得已為之,主子還請饒了我們性命吧。」
「只要說出是誰讓你這般做的,我自然饒你不死。」
潔雲咽下唾液,低聲道︰「我們姐妹是奉了寧妃娘娘的命,要來監視主子,稍有動靜就去告訴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