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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漸漸大起來,五個多月的身量已日漸沉重,神智比往日倦怠,林霈玉對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極為的重視,只因秦緋無意一句說喜歡水晶,翌日,錦安宮懸掛的鍛簾都換成水晶穿成的水晶簾,東海的水晶極為純淨透徹。
陽光照進來,光線在串串光滑的水晶珠上流轉,璀璨耀眼,華貴無比,秦緋驚喜,自己不過是隨便一說,他竟然听了進去,縴長的手指從珠簾里穿過,眼前閃過的是他無盡溫柔的臉,心滿意足,身心烘暖,所謂幸福也不過如此。
他已有兩個孩子,早已不是初為人父,那兩個孩子一直是住在宮外,沒有在皇宮內養大,與他接觸不多,秦緋擔憂自己的孩子出世也會被送出宮外,母子分離。
太醫早前把脈告之性別是為男童,秦緋歡喜之余更加擔憂,以皇帝對她現在的喜愛,這個孩子生下也不是沒有立為儲君的可能,可是皇後怎麼會準許……
思量過後,對外宣稱懷的是個公主,太過招搖總是不好的。
方柔將肉羹端上桌,秦緋靠在窗前慢吞吞吃著,窗外一道人影急匆匆走過,她正奇怪是誰,外面人尖細的嗓子叫起︰「方嬤嬤在麼?」
方柔應聲走了出去,兩人在外低聲交談幾句,片刻後方柔捧著一包蒼耳子走了進來,秦緋問︰「剛才是誰?」
方柔垂下眼低聲道︰「縴嬪得了瘧疾,這是皇後讓人送進各宮的草藥,以防瘧疾擴散開來。」
秦緋心頭一跳,手中羹勺 的一聲落進瓷碗里,得了瘧疾……十月份的天氣蚊蟲已絕跡,居然會有瘧疾。
可這宮中現在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呢,除了那個人……中宮之主,果然膽識不同,縴沫氣焰太高,連她也看不順眼了麼?如此想著,不禁又為皇帝破天荒的關注喜歡而擔憂,要是那些人知道懷的是男孩,到時自己怕不止瘧疾這麼簡單了……
懷中沉重,更無食意,放下碗低聲道︰「將草藥煎了給他們服下吧,除了必要的事情大家待在宮中的好,瘧疾…也是要人命的東西。」
摟緊身上的衣服,手輕放在肚月復上,繁復的織錦,萬叢花朵從腳邊升起,一朵朵絢爛綻放滾落在裙擺上,滿眼的緋色刺目,這般的華貴是因為懷了身孕麼?
隔著肚皮懷中胎兒在月復腔里踢動,掌心感觸到肚皮起伏滾動,臘月底就要出生了,她的小王子,將為人母的喜悅無可比擬。
晚間林霈玉過來,眉間輕鎖,秦緋看他神色煩悶必然是因為縴沫的事情煩惱,用過晚飯,他終于沒忍住︰「縴嬪好好的怎麼會得瘧疾,平日又不是病弱之人。」
秦緋為他斟上熱茶,輕聲道︰「既然已得瘧疾,還是抓緊時間診治才是,我听說皇後已經讓御醫抓緊在配藥,希望縴嬪能早日康復,伺候皇上。」
林霈玉眉間微松,半響露出笑道︰「我今日給你帶了一件好玩的東西。」轉身拿出一件深漆木盒,打開,里面是一只小小的玳瑁質地的玲瓏小鳥,背後是金光閃閃的小發條,他伸手旋轉,小鳥在桌上機械的行走,不時歪著腦袋,像真的小鳥那樣,幾乎就要以為它要引頸長啼,紅寶石瓖嵌而成的圓眼在燭火下熠熠折著光。
秦緋喜歡不已,托在手心帶著孩子氣嘻嘻笑道︰「真好玩,等我寶寶出世了,留給我寶寶玩」
他接過她掌心的鳥,寵溺道︰「會是最好的,我給你們母子的會是最好的,這個小玩意算不什麼。」
嘴角蔓延開的喜悅溢滿全身,伸臂擁住他,女人啊果然還是喜歡甜言蜜語。
天氣越加寒冷,再過不久就是初雪,縴沫的瘧疾並沒像皇後保證的那樣,太醫會抓緊研制出良藥為她治病,皇帝自一開始的日日關心,到後來病情毫無起色的淡忘,一個拖字,就將男人往日的溫情耗盡,畢竟比起偏遠閣室病弱死人般的舊愛,即將出世的孩子與嬌美的新人才能吸引他的目光。
肚月復漸大如籮,皇後謹遵皇帝命令,對緋貴人照料的頗為悉心,可那份悉心有多少不甘心跟怨毒,秦緋懶的想,只要能讓她孩子安全的生下來就行,緩緩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太醫說要多走動,生養的時候才不會那麼痛,第一胎呢,秦緋心底很緊張。
最近多食,總是覺得餓,每日除了正餐,下午還要吃上一頓,又喜肉食跟往日里的飲食習慣大不相同,秦緋對著鏡子捏捏日漸豐腴的臉頰,嘆息,這麼胖,真是丑,所幸皇帝待她一如往日喜歡,對她日漸豐腴的身體反而更加喜歡。
出聲將方柔喚進來,手邊一疊切的齊整的花生糖,糖漿光潤,看上去頗為誘人。
「送去給縴嬪,她平日里喜歡吃這個。」頓了頓,她又道︰「一定要看她吃下。」濃如潑墨的長發散了一身,臉上紅妝微落,光潔的下顎微向前傾,紅唇鮮艷如血。
方柔不多語,點頭端起碟子去了,縴嬪被隔在後宮最偏西的小閣里,每日除了送飯的一個老宮女其他再無他人去瞧她。
天黑之時,方柔折了回來,隔著厚厚的錦簾,秦緋的聲音慵懶無力,身後粗如手臂的紅燭熠熠燃燒著,內室里所有的一切籠罩在紅色的燭火下,虛幻模糊,連她的聲音也像罩著紗般。
「吃掉了麼?」
「全吃掉了。」
「說什麼沒有?」
「……什麼也沒說,已,已經不成人樣了……」方柔的聲音殘留著驚恐。
「去忙吧。」
瘧疾後期,渾身水腫,每日忽寒忽熱,生不如死,這樣的活著還不如死去,半兩砒霜就可以解救她煉獄一般的日子,孕期漸至,縴沫與那侍衛**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一日更比一日沉沉壓在心頭,若是有人「不小心」透露出,那麼,她與她的孩子地位定會受到重挫,既然是已腐爛的毒瘤不如讓她秦緋加上一刀早日去除,也讓那人趁早解月兌。
帝王的威嚴,她,挑戰不起。
皇後耳目眾多,縴沫的尸體明早就會有人發現,但她也不怕,皇後既然能讓縴沫染上瘧疾,總歸也是要死的,她做的只不是讓她的死期提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影響到她們母子日後的地位。
一場雨一場寒,縴沫的尸體第二日中午被發現,送飯的宮婢魂都要被嚇掉了,砒霜之毒,七竅流血,加之之前她早有日日嘔血的跡象,房間里早已污濁不堪,腥臭無比,沒人敢靠近,死訊傳出,皇帝神傷一會,目光落到秦緋的肚子上面容又舒展開,死去的人跟即將要出生的孩子比起算不上什麼。
葬禮皇後操辦,一切從簡,縴沫家世單薄,人單勢薄,死後也是極簡單下葬,葬于皇陵,縴姓沫氏,十七歲死于瘧疾,史官這般記載。
她真如她的名字般,絢爛似剛吹起的泡沫,美麗誘人,可也極脆弱只輕輕一戳就化為烏有。
石道濕滑,雨早停下,頭上舉的梅花傘折好提在手上,這里是通往各個中宮的甬道,來往宮婢太監匆忙走過,為各自伺候的主子辦各樣的事情,或明或暗。
走的有些發熱,將身上狐裘解開一點,脖子上圍著的雪白狐尾襯的面若凝脂,懷孕以來除了身體發胖,秦緋並無太多變化,日日上好的湯羹滋補著,人反而變的更加嬌艷,皮膚更甚以往的細女敕。
前方一道玄色緩緩行來,秦緋微有些驚訝,遲鈍的想起今日是月半,朝臣諫拜的日子,斂下眉眼立在一旁讓路。
那人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男子,大概是貼身的侍衛之類,走到秦緋身邊,秦緋下意識的抬眼,看到他天生帶著輕佻的眼掃過她的臉,臉色平靜,擦身離開。
等那人走了過去,抬步繼續朝前行去,花秋在後看了眼文綬王漸遠的身影,奇怪道︰「今日不是應該進宮的嗎?文綬王怎麼回去了?」
秦緋微冷下臉道︰「多嘴,男子的事情豈是你能議論的。」
花球唬了下,連忙不再多言。
風流瀟灑的文綬王呢,年底也要成親了,世家的大小姐,據說是他親自挑選的,想必是極為美麗的人兒,只是這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掌控住呢,只怕到時丟了心丟了人,徒惹傷心煩惱。
皇後想必在東陽宮中已等候多時了,毒死縴沫她沒提前跟皇後說,自作主張做了此事,此刻皇後肯定是憤怒的。
轉過回廊,東陽宮的大門虛掩著,石階很高,有些笨拙的邁了進去,今日下雨,皇後在宮中也沒什麼事做,攤著繡本在繡一朵牡丹。
見秦緋進來,她伸手賜了坐,秦緋含笑坐下,二人一時默默無語,皇後低頭刺繡也不知過了多久,放佛她的東陽宮並沒有來客,只是她一人安靜刺繡。
秦緋小聲吩咐下去宮婢端上熱茶點心,她接過親自奉上,皇後抬眼接過,並不言語,秦緋苦笑一聲道︰「我知道姐姐怪我多事,可姐姐也想想我與縴沫往日里走的近,她那時又是在錦安宮蒙我照顧,她被病痛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實在不忍心,只好幫她一把,送她上路。」
皇後冷眼道︰「怕是影響到你母子的地位,緋貴人才下次痛手的吧。」
秦緋一滯,落下淚來︰「皇後如何這樣想,縴沫那時初入宮,受人欺負,若不是我提點她,皇帝也不會看的上她,就算她受寵,我又怎麼會害怕她影響到我母子日後的地位?我跟她一向交情不錯,更何況她病成那樣,又有什麼可威脅到我的?我也是不得已,實在是看不下去……」
皇後冷哼一聲,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宮中妃嬪你能決定生死?本宮都沒這麼大權力」
秦緋斷斷續續哭泣道︰「臣妾真的是不忍心看她那樣,全身水腫,小便都是血……臣妾想不明白為何那樣涼冷的天氣她會染上瘧疾,必定是有人陷害她的皇後您難道沒有懷疑過嗎?」。
皇後臉色微僵,半響嘆聲道︰「這宮中人口眾多,誰又能看的那麼清呢,你已有身孕還是少哭泣的好,要是傷了胎氣皇上可就要怪罪本宮了,好啦,好啦,本宮不怪你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就要午膳了,一起在這用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