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開手工毛衣坊的主要目的不是出售毛衣,而是賣毛線,畢竟安養堂百十號的人,生產量還是蠻可觀的。不過,毛線編織對于華焱來說的確是個新鮮的玩意兒,那一條條粗粗的線,居然用幾根竹簽一樣的毛線針,編織出如此花樣繁多的毛線制品來,這讓華焱百姓,尤其是那些冬天無事可做的貴族階層男子們,極為感興趣的事情。不過,每一樣新事物的產生,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有一種莫名的敬畏和不敢親近。如何讓他們邁出勇敢的第一步,這是曉雪要首先考慮的問題。
一到這個季節就貓冬的曉雪,更有理由呆在有地龍的溫暖室內了。她最感興趣的是,把自己所有的男人們和溫柔的爹爹集中在一間屋內,大家有說有笑地編織著毛線制品。夫侍和爹爹遇到不會的地方,還能及時地像曉雪請教。曉雪若想出一種新的花樣圖案,也能及時教給他們。主子身邊伺候的貼身下人們,也被允許在顧及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加入學習毛線編織的行列里。
曉雪的夫侍們學得最快最好的,居然不是繡工一流的蘇繁,而是溫柔體貼的谷化風,還有仿佛得到一項有趣游戲的小世子薛晨。谷化風織毛衣無論在速度還是質量上,很快就超過了曉雪,成為邵府首屈一指的織毛衣高手。而且,但凡曉雪教的一種花樣剛剛起了個頭,他便能掌握住要領,並且能舉一反三,織出的圖案均勻又好看。
而小世子則專攻手套帽子圍巾等小件毛線制品,他織的手套不但花樣繁多,而且里面還縫上狐皮兔毛等毛皮,既好看又溫暖。帽子也顏色紛繁,式樣繁多,讓人愛不釋手。織出興趣來的薛晨,不但給府里所有的主子們織出一套帽子圍巾手套,就連襪子也是配套的。還要求大家出行的時候,一定要帶上他織的毛線。九王府里上至九王、王夫,下至他的小外甥外甥女們,都被他惦記上了。尤其是那些個粉妝玉琢的小正太小蘿莉們,帶上帽子圍巾手套,簡直卡哇伊到爆。這些可都是曉雪計劃中的活廣告呀
看到這一套套可愛漂亮實用的毛線制品,王夫,世女夫君和世女府里的側夫小侍們,很快對編織技術感興趣了,他們還特地請薛晨回娘家幾天,把他們教會。
另一個活廣告則是,曉雪打听到一品大員夫侍圈子里最愛顯擺最八卦的李御史夫君丁官人。她先讓任君軼下帖子請他來家里煮酒賞梅。邀請客人煮酒賞梅對于邵府來說已經不是頭一次了,丁官人早就听說邵府的賞梅宴,是既有野趣又能享受美食的烤肉大餐,香香的烤肉和在外邊買不到的精細茶點,讓跟邵府沒交情從未被宴請過的丁官人眼紅不已。這次突然被邀請,丁官人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丁官人乃是李御史的續弦,三十左右年紀,長得眉清目秀,嬌小可人。由于他愛慕虛榮,喜歡炫耀顯擺,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好處,都被他夸張渲染成只應天上有人間未曾聞。所以,官職比御史大的一品大員的夫君們都不怎麼待見他,而那些官職卑微低他妻主一等的官員夫郎則成為他炫耀的對象,因為他們雖然心里看不起他,表面上還得做出逢迎之態。
宴請這天,丁官人起了個大早,自從接到帖子以來他就一直比較亢奮,讓他妻主以為他撿了什麼稀世珍寶似的。丁官人白了妻主一眼,笑道︰「你這榆木疙瘩,只知道關注那些個官員們,哪里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這邵府雖說商賈起家,卻頗得皇上和太女賞識,可以說是京城里的新貴。那些個一品大員的夫侍們都削尖了腦袋瞅機會跟邵府拉上關系,能撈到一頓美食款待不說,說不定還能混到一張一品齋的打折卡呢這年關快到了,據說一品齋在舉行什麼年夜飯預訂的活動,若是手中有打折卡,不但可以優先享受預訂權,還可以享受八折的優惠呢邵府里的每位夫侍手中都有一張的,那任官人手中的可不就給了任丞相夫郎了嗎?。」
丁官人喜滋滋地做著白日夢︰「妻主,你說要是我也能弄到這麼一張,那多有面子,打折卡可是限量的,好些人托關系找路子都弄不到。即便咱用不到,轉手賣出去,至少也值個百八十兩銀子……」他的眼中滿是星光點點,仿佛一個個金元寶就環繞在他周圍。
李御史已經五十歲出頭了,她可以說是屬于兩袖清風的直臣,家里就指著她的俸祿生活,這京里物價貴,人情往來也厲害,所以家里並不十分寬裕。而自己續弦的這個比自己小了近二十歲的夫郎,雖說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卻也懂得持家,他進門後不但沒享受過錦衣玉食的生活,還用自己的嫁妝貼補,給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女兒娶上了夫郎,給兒子置辦了能拿出手的嫁妝。他也知道夫郎愛炫耀愛顯擺。正因為家里不寬裕,只要得了些好東西,他就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嚷嚷到眾人皆知,這也是在給自己長面子不是?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模模夫郎的頭,強笑道︰「早去早回,玩得開心點。」
丁官人雇了頂很華麗的轎子出發了,他知道邵府財勢現在在整個華焱都是能數得著的,想到家里出行的寒酸小轎,他不想還沒進門,就被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們看輕了,想到這里,他理了理自己身上最貴的一身衣袍,臉上有些忐忑的緊張。
進了邵府,他維持著自己最高貴的神態,邁著標準的大家閨男步伐,踩著青石板小徑,來到了澄心苑的待客廳。
隨著一聲「官人,御史郎君丁官人到了。」客廳內正在編織一件米白色毛衣的任君軼,放下了手中的已經織了一大半,只剩下一點袖口的毛衣,忙站起來迎接。
他用自己招牌淡淡的笑迎接來客︰「丁官人來得真早,未能遠迎,望恕罪。」
丁官人極其熱絡地拉住他的手,笑得分外甜膩︰「喲,快別這麼說。是我早就有結識任官人之意,卻一直怕自己冒昧不敢前來拜訪,邵府的帖子一到,可把我樂壞了。這不,太心急了,來得早了。這些小點心,雖然比不得府上的味道好,卻是我親手所做,一點心意,請別見怪」說著讓貼身的小廝,奉上了禮物。這可是他最拿手的綠豆酥,吃過的人都贊味道好,希望能憑借著這個跟美食起家的邵府拉近些關系。
任君軼听他這一通話,便知道丁官人雖然愛炫耀,卻也是個直性子,對他的成見倒是放下了三分。他依然是淡淡地笑容︰「丁官人客氣了。請坐。小涵,看茶」
丁官人來之前已經打听過了,邵府的正頭官人是個清冷的性子,能一直笑著招待自己,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便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他坐下來,才感覺到這客廳內的溫度比外邊高了很多,院子里是寒冬,而進入室內仿佛踏進了春天一般,他看了看自己穿得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再看看旁邊只穿了夾衣的任君軼,更覺得熱了。
任君軼注意到他的不適,忙道歉︰「忘了提醒丁官人,屋子里有地龍,你剛從外邊進來還不覺得什麼,時間長了肯定會不舒服的。小涵,快帶丁官人到旁邊的耳房內更衣。」
丁官人剛想站起來跟小涵走,一想到自己衣服里的舊的已經有些磨邊的夾衣,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他遲疑了下,又坐下來道︰「我里面沒穿夾衣,不方便月兌掉外衣,還是不換了。」
任君軼笑著道︰「沒關系,丁官人的身材跟晨弟差不多,若不嫌棄,先換上晨弟的吧。這室內室外溫差大,你若不換,待會兒出去賞梅容易受涼。煮酒賞梅本是雅事,若是得了風寒,倒不妙了。」
丁官人想了想,別不推辭,隨了小涵去耳房換了衣服。再出來時,任君軼已經又繼續織起他的毛衣來。
丁官人沒有打擾他,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只見一條長長的毛線,在他翻飛的毛線針上,很快地結成美麗的花紋。他已經听說邵家的夫郎之一在京城開了家手工毛衣坊,里面出售的毛衣貴得嚇死人,穿的人卻都夸暖和舒服,莫非任官人編織的便是所謂的毛衣?
任君軼手上的毛衣本就剩下一個袖口沒織完,在他熟練的編織下,毛衣很快完工。他見丁官人十分好奇地望著自己手中的毛衣,嘴角輕輕勾了勾,眼楮里閃過莫名的情緒,他笑著對丁官人道︰「手藝粗陋,讓丁官人見笑了。」
丁官人以夸張地口吻贊嘆著︰「這麼精美的花紋圖案還叫粗陋,那世間便再也尋不到精巧的事物了吧。這,就是毛衣吧,能讓我看看嗎?。」
任君軼點點頭,將毛衣遞過去,道︰「你可以到里間去試試,穿在褻衣外,再套件夾衣,大雪天出門都不會覺得冷。」
「我可以試試??」丁官人的臉上浮上了激動的紅暈,他捧著柔軟精致的毛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任君軼點了點頭,他仿佛怕對方後悔一般,飛快地跑進了耳房,換上了毛衣。這件毛衣是任君軼織給他爹爹的,施瀟墨的身高只比丁官人略高上一個頭尖,所以,丁官人換上後十分合體。他在專門為他準備的穿衣鏡前轉了幾圈,怎麼看怎麼美,他都快舍不得穿上夾衣蓋住這件花紋漂亮的毛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