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額滴神唻,小命差點兒玩完了!」月兌離險境的曉雪,腿一軟,一坐在了滿是沙礫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好久未能平定那死亡線上走一遭的恐懼感。
畢竟前世生在和平年代,最大的危險莫過于過馬路時闖紅燈的車輛,何曾遇到過如此要命的險情?雖然,這一路上,天煞閣幾次出動了為數不少殺手,有武林中功夫拔尖的年輕盟主,和用毒第一的小醫仙護在身側,又有舉世無雙的輕功保命,每次都是輕輕松松如同嬉戲玩耍般,將對手們斬殺逼退。更哪里想到,越接近邊關的目的地,追殺的殺手越扎手,這次甚至出動了縱橫江湖幾十年的副閣主,也太看得起她了吧。曉雪苦笑著,有著劫後余生的慶幸。
「曉雪,沒傷著吧?。」黎昕已經解決了圍攻他的大半殺手,且戰且退,來到曉雪不遠處,語帶關心地問著。
曉雪模模胳膊動動腿,似乎除了過度緊張造成的肌肉酸疼外,沒有任何的異樣,便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道︰「身體上沒受傷,心理上受傷了!」
猶在激戰中的黎昕,沒听清她整句話,只模糊地听到結尾的「……上受傷了」,心中大急,恨自己這麼不中用,身為武林盟主,在危急時刻,居然護不得妻主的周全。
他怒吼一聲,長劍幻化出點點星芒,似無數流星劃過宇宙,星芒掃過之處,又躺下幾名殺手。此時,他的對手由開始的近二十名,只剩下小貓三兩只了。
黎昕刷刷幾劍,將這剩下的幾位殺手,想趕小羊似的逼至已經捉襟見肘的任君軼附近。身為煉毒用毒高手的任君軼,功夫都用在這些毒草蛇蟲和藥品之上,武功反而有些疏忽懈怠,能抵擋這七八名一流殺手到此時,已經到了極限。
黎昕接下了他面前的所有對手,面對十幾位頂尖殺手,他仍然游刃有余,扭頭對臉色有些蒼白的任君軼,急道︰「軼哥,這里交給我,快去看看曉雪,她受傷了。」
任君軼的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顧不得喘口氣,腳底一用力,已經到了十幾丈以外的曉雪旁邊,將她從頭模到腳,心中雖然焦急,手上的動作卻溫柔無比,生怕觸痛了她。
「嘿嘿……哈哈哈……別模,我怕癢!」在任君軼模到她腰間的癢癢肉時,曉雪忍不住笑出來,身子扭動著,哪里有一點傷員的樣子。
「別動!讓我看看傷到哪兒了?」任君軼的手頓了一下,卻用無比擔心的口氣問道。
曉雪連連搖手,道︰「沒受傷,哪兒都沒傷到。只不過嚇了個半死,剛剛實在太凶險了,若是沒有這‘暴雨梨花針’,我的小命必定被閻王老兒給拘了去……」
任君軼趕忙掩住她的嘴巴,眼中滿是焦急和擔憂︰「說什麼渾話呢,你傻人有傻福,怎麼可能是短命的,快點‘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各路仙人請勿當真……」
看著大師兄擔心又有些自責的表情,曉雪收斂起戲謔的語氣,鄭重地保證著︰「你放心,為了大師兄,為了我年輕貌美的夫侍們,為了我那沒出世的孩兒,我一定會保重自己的身家性命。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你妻主我還有得活呢!」
目光回轉時,但見大師兄月白如霜的外袍上,刺目的暗紅如朵朵艷麗的彼岸花,不禁有些擔憂︰「大師兄,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低頭看看自己像被潑了顏料一般的衣袍,任君軼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我沒受傷,這些血都是別人的。沒想到天煞閣居然想出對付我毒藥的法子,那些殺手身上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不說毒粉了居然連毒液也滲透不進去。那些殺手嘴上帶了面罩,竟然連毒煙都奈何不了她們!!」
任君軼心中不禁有些沮喪,毒粉、毒液加上毒煙,幾乎所有的用毒手段都使上了,可惜一點用處都沒有。失去毒藥的輔助,他就如沒牙的老虎一般,施展不開。好險,曉雪讓機關叟秦百通搗騰了這個什麼「暴雨梨花針」(名字一听就是曉雪杰作,這麼陰毒的暗器,居然起了這麼雅致的名字),要不然,在那副閣主的進攻下,曉雪幾乎不可能有幸存的結果。
一想到這兒,任君軼不禁有些後怕,一把將曉雪摟過來,緊緊地仿佛要揉進靈魂深處,好像不這樣的話,她隨時會離他而去似的。
曉雪感受到大師兄內心深處的懼怕,沒想到向來堅強淡定的大師兄,會因為自己而露出如此脆弱和迷茫的表情來。拍著他寬寬的後背,曉雪放松自己的身體,靠進大師兄的懷里,口中輕輕地安慰道︰「已經沒事了,下次若再遇到這樣危急的情況,我一定二話不說,拿出梨花針,把對手扎成刺蝟,不給她任何靠近我的機會,我保證!!」
心情恢復的任君軼,「梆」地一個腦瓜崩敲在曉雪的腦袋上,故作凶狠地道︰「有這麼好的東西,不早拿出來,是不是想嚇死大師兄,好再娶個溫柔賢淑的正夫呀?」
「哎呦!」曉雪抱著腦袋,雪雪呼痛︰「大師兄,你下手太狠了吧,沒傷在天煞閣那些天殺的受傷,卻被你敲了個大老牛(方言,大疙瘩,大包的意思)。再說了,我又不是故意嚇你們的,是真的一時沒想起來嘛!再怎麼說,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對吧?。」
在曉雪哎呦哎呦呼痛的時候,黎昕身前的對手全都躺地上,沒有一個帶氣的了。耳中傳來曉雪的哀痛聲,以為她真的受了傷,黎昕顧不得擦去珍愛的寶劍上的血跡,拎著猶自滴血的劍,大踏步地走過來,見曉雪抱著頭,哀聲不絕,便一把將寶劍扔在地上,小心地捧著曉雪的腦袋,急切地道︰「很痛嗎?讓我看看上哪兒了?」
「看不見傷口的痛,才是最深的痛!」曉雪眉毛呈八字形,眼中淚光點點,小嘴向下撇著,做出一副很可憐的模樣,倒進黎昕懷里博取同情,不料——
哎呦喂——曉雪大叫一聲,一把推開黎昕,從他的懷里蹦出來︰「你……你從血坑里跳出來的?怎麼渾身濕嗒嗒的,哎呀,我的手,我的衣服……」
黎昕渾身黑色,不像任君軼那樣,沾點血跡就非常的顯眼。此時的他,外袍像在血水中浸泡過的一般,曉雪靠上去,身上,衣服上,手上,都沾染上鮮紅的血跡。入鼻而來的血腥味,讓她差點吐出來︰「趕快去換衣服,我也換一換,唉!早知道多帶點衣服了,這大冷的天兒!!」
一陣寒風裹著風沙,揚起一片昏黃,曉雪在和徐榮打斗(說是打斗,其實都是對方追,己方逃,真正過手倒沒幾招。)中,斗篷早已掉落地面,染上斑斑血跡了。曉雪打了個噴嚏,抱著膀子,不由得埋怨起這該死的氣候來。
「堅持一會兒,前面有個邊關小城,到那兒就可以采買些保暖衣物了。這里,離盛產毛皮的覃閭較近,皮草什麼的比京城可便宜多了,不過式樣方面,你可能要將就一下了。」已經換掉帶血外袍的任君軼走了過來,幫曉雪月兌去剛剛沾染上血跡的粉色滾毛小夾襖,把自己的月白色狐狸毛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曉雪看看大師兄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裳,就要解下大氅給他披回去︰「你帶的衣裳還沒我多呢,妻主霸佔夫君的衣物,讓夫君挨凍之理?」
任君軼按住她的小手,又給她裹緊了些,道︰「你的坐騎已經回天乏術了,待會兒跟我共乘一騎吧!」
「那這大氅還是你披著,我坐在你前邊,這大氅夠大,正好能裹住我們倆。」曉雪才不管自己坐在夫君懷里,在世人的眼楮里是多麼的怪異。
她難過地走到赤驥的身邊,蹲下來模了模它的嘴巴,那里仍然呼著熱氣。赤驥看到主人過來,掙扎了幾下,似乎想站起來,再跟主人一起恣意奔跑。可是,寸斷的脊骨,支撐不住它壯碩矯健的身軀。四蹄在地上蹬了蹬,卻如何也使不上力。它用那哀傷的眼楮望著主人,似乎在向主人求助,又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向主人訣別。
赤驥不停地掙扎著,一匹神駒若是失去了奔跑站立的能力,那麼它一生的價值就全然散盡。它舍不得相處了多年的主人,舍不得已經建立起身後感情的伙伴。血,從它的口鼻處涌出,它停止了掙扎,眼楮定定地望著主人,似乎充滿了無限的留戀,一顆豆大的淚水,從那溫柔明亮的眼楮里滴下來……
曉雪早已哭成了淚人,她不舍憐惜地撫模著赤驥的脖子,幫它卸去了馬鞍和轡頭,仿佛這樣能減輕一些它的痛苦似的。
望著幫赤驥檢查傷勢的大師兄一眼,渴望從他口中得到令她放心高興的消息。不料淚眼朦朧中,大師兄的頭輕輕搖了搖︰「不成了,即便救回來,也永遠不可能站起來了……還是讓它解月兌吧!」
听了令人絕望的話語,曉雪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撲進大師兄懷里,不停地嚎啕著抽咽著,讓人看了忍不住鼻酸。
黎昕嘆了口氣,提起利劍,割斷了赤驥的喉管,算是給它一個痛快的解月兌吧。
任君軼用狐皮大氅裹著曉雪,不讓她回頭去看赤驥的慘狀,擁著她,上了自己的雪兔,將她飛快的帶離那個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