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姐姐，」香葉見了，急得直跺腳，道，「你要真回了皇後那兒，還不是死路一條啊？誰不知這宮里，禁止拜祭，你還穿成這個樣子，在這兒給死人燒紙。要給皇後知了，不得一頓板子打死啊？你有什麼難處的，快說說，說不定咱們還能幫你不是？」
「香葉」素雪回了頭，喝道，「別多話了，這也夜了，怪嚇人的，你帶著去皇後那里，由著皇後處置。你再去跟咱們閣里的宮人們說說，不過是故弄著玄虛，讓大家別害怕。」
「是，小姐。」香葉只好應了，伸手將玉兒扶了起來，「走吧，玉兒姐姐，咱們見皇後去。」
「不要。」玉兒突然哭了起來，直撲了過去，抱住素雪的腿，「王妃，您饒了奴婢這回吧，奴婢實在沒有嚇人之心，奴婢再也不敢了。這其中的原由，奴婢，奴婢不敢說啊」
「不敢說就別說了，」素雪冷冷地將腿抽了出來，「本妃也不喜歡強人所難，只是，現在子寧閣里人心惶惶的，本妃自然也不能替你隱瞞，只得告知皇後，皇後自會稟公處理。如玉，咱們回去吧，我也累了。」
走了幾步，只听得玉兒嗚咽道，「王妃，你若將玉兒送去皇後那里，玉兒，今晚，今晚就得死了啊求王妃開恩，將仲順媛推落至水的，是，奴婢和姐姐。」
「什麼？」素雪雖然見著這番情形，心中隱隱有所懷疑，她以前曾听媽媽說過，有的地方拜祭落水而亡的人，就是將燃著的紙錢灑向水中，是希望籍陽性的火送走陰性的冤魂之意。眼前的玉兒，大概就是跟仲順媛的死有關，這才會到水邊來拜祭，
但是，親耳听到從玉兒的嘴里說了出來，素雪還是大吃了一驚，這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怎麼能下得了狠手殺人呢？不露聲色地轉了回身，問道，「你和姐姐？為什麼只有你在此拜祭？」
玉兒抬了臉，滿臉的淚，抬了手抹了，身子微微的有些顫抖，回道，「奴婢的姐姐幾日前夜晚當值，失足淹死在福園的魚池里。」說到這里，玉兒頓了頓，低了頭，輕聲繼續說著，「奴婢，奴婢想著，怕是落水鬼來報仇，所以想來幫仲順媛做個頭七，求她早些去了，饒了奴婢。因為宮里禁止拜祭的，所以，奴婢想著，這里人少，等夜深的時候再來，己經做了幾天了。沒想到，還是驚了王妃。」
素雪微微點了點頭，「那麼，將仲才人推落至水的，是你姐姐？」
玉兒搖了搖頭，低了頭不語。
「是你？」
玉兒沒有回答，只將頭垂得更低了些，微微點了點頭。
她卻沒有說謊，將罪名推到己死的姐姐身上，這倒是個講義氣的孩子，素雪心里想著，放柔了聲，問道，「你們姐妹和仲順媛，仲才人有仇？」
玉兒沒有抬頭，輕輕的回答，「沒有。」
「平日積了怨？」
玉兒小聲答道，「沒有。奴婢和姐姐，進宮時間短，根本不認識仲順媛。」
「那是為什麼？」
過了好一會，玉兒才答道，「那是，是祝嬤嬤吩咐的。」
「祝嬤嬤？」素雪好象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一下子也想不起來。
香葉見她皺了眉，知她在想著，便附了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是皇後身邊的嬤嬤。」
「哦。」素雪應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當日，听仲才人說，害了姑姑又要害她的，該是林太妃沒錯，原因她沒有細說，猜著大概也就是上代的宮廷恩怨。可是如果眼前的玉兒說的是真的，為什麼又和皇後扯上了關系？原本自己抓鬼也只是好奇，卻沒想到揪出了個祝嬤嬤。這件事兒，自己不該摻和進去，當沒見著好了。
「好吧，我也累了，香葉，如玉，咱們回去吧。」素雪想著，對著如玉和香葉說著，就沒再看地上跪著的玉兒，自己也轉了身欲走。香葉和如玉對望了一眼，會意，便也撇了玉兒，跟在她的身後。
三人才走了幾步，後面的玉兒突然沖了上來，撲著跪倒在素雪的面前，阻住了她的去路，直磕著頭，「王妃，王妃，求王妃救救奴婢。」
「救你？」素雪只得停了腳步，在黑暗中微微皺了眉，看著玉兒，「依你所說，冤有頭債有主，你害人在先，冤魂來索命，要本妃如何救你？一切听天由命吧。」
玉兒听了，哭著一直磕頭，道，「王妃恕罪，奴婢還有話未說。奴婢原也不想的，只是祝嬤嬤凶狠，奴婢和姐姐實在不敢違抗，所以才將仲順媛引了出來，趁她不備，將她推落至水。」
說到這里，玉兒抬了頭，悄悄地看了一眼素雪，見她認真在听著，才抹了淚又說道，「姐姐淹死在魚池，實在蹊蹺。王妃有所不知，奴婢的父親，本是漁民，以捕魚為生。因只生得奴婢與姐姐二人，家無男丁，姐姐在家的時候，迫于生計，就常扮成男子跟著父親下水捕魚，從小就有好水性，就算是一般的河水，姐姐都能出入自由，那麼淺的魚池，怎麼能將她淹死？肯定是有人動的手腳。再幾日便是奴婢當值，奴婢怕也難逃一死，加上愧結于心，所以才終日忐忑，來求仲順媛原諒。奴婢斗膽求王妃，念在奴婢家中，父親早逝，尚有生病的母親要侍奉，如今沒了姐姐，若奴婢再有個三長兩短，恐怕老母也只有在家中等死了。王妃，奴婢在宮中，無人可求，宮中人都傳王妃貌美心慈，奴婢求您發發慈悲，想個法子救救奴婢或者，求王妃將奴婢討了來，收在子寧閣，奴婢一定盡心服侍王妃，不敢有一絲怠慢。」
說著，玉兒聲淚俱下，一直磕著頭，一邊的香葉听了，想起自己的身世，很有一種同命相憐的悲哀，只是，她是了解素雪的難處的，所以也跟著抹著淚，並沒有開口相求素雪。
素雪見了，靜默了半晌，嘆了口氣對著香葉說道，「先回子寧閣吧。」
玉兒一愣，看著香葉。香葉面露喜色，將她扶了起來，一起回了子寧閣。
回了子寧閣，素雪摒退了所有的宮人，只留了玉兒，細細打量著。這玉兒生得柳眉大眼，皮膚白皙，也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一雙眼楮，有些不安分的轉著，透著一絲狡黠。
素雪坐了下來，輕抿了一口水，才抬了眼說道，「照理說呢，我也不能救你。一來，這是宮里的事兒，我只是個王妃，也不該往里摻和。二來，你也確實害人在先，不管怎麼說，仲順媛都己經死了。仲才人若不是救得及時，怕也一命不保，叫我如何救你？」
玉兒听了，忙又跪了下來，直磕了頭央求道，「奴婢知道錯了。求王妃發發慈悲，救救奴婢，奴婢做牛做馬，定當報答王妃大恩。」
「這樣吧，」素雪想了想，說道，「本妃也實在不方便出面，去向皇後討了你來，更何況，就算是本妃去討，皇後也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必不會將你給我。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與其在這里求我，倒不如去求了仲才人。她若真肯原諒你，在皇上面前將你討了來，放在萱月殿里，離了中宮，也許能救下你一命。」
玉兒面露難色，低垂了頭，「可是，仲才人如何能饒過奴婢？仲順媛，確是死于奴婢之手。」
「你這麼說也對，終究得看你的造化了。我只能透露給你，明天，是仲順媛頭七最後一天，仲才人也會去池邊拜祭，你仍象今晚一樣拜祭即可，要誠心求禱，請求仲順媛原諒，或許，真心悔改，能救你一命也未可知。」
「真的麼？」玉兒將信將疑，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素雪，似乎想從她的眼里看出些什麼來，最終還是一陣失望，「那，奴婢要做些什麼呢？」
「這個，我也不好說。不過，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事兒。仲順媛是死于水中，魂魄必然被困于水中。你一定要誠心懺悔，將燃著的紙錢灑向水中，據說能將魂魄釋放，這點，你一定要切記，她能不能原諒你，也就看你的誠心了。心誠則靈，仲順媛若能顯靈原諒你，仲才人自然也不會記恨。到時，你再找個時機，求仲才人在皇上面前將你討了過來，放在萱月殿。以後，你就好生做人，不要再助紂為虐了。」
素雪說完，心里對自己真是佩服不己。自己從來就是個無神論者，只將在電視里見到的情景，順口胡謅了出來，倒也頭頭是道。這穿回了古代啊，別的好處沒有，原本爛到不行的國學倒是大有長進。心里笑得哈哈的，面上仍是一副誠實可信的樣子。
玉兒低頭沉吟了半天，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奴婢听王妃的。奴婢也確是該死，若是仲順媛不能原諒奴婢，奴婢也只好一死了。」
素雪也輕點了頭，柔聲道，「你且放寬心，雖然你有錯在先，但因你是受人所迫，只要你所言非虛，誠心悔改，上天有好生之德，必會給你機會重生。如果你真的不幸，本妃會讓香葉給你家中送去銀兩，讓你母親安養天年，如何？」
玉兒本來還在猶豫著，听了這話，馬上離了座，跪了下來，沖著素雪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說話也開始有些力氣了，道，「奴婢謝過王妃。自古殺人償命，奴婢本就該死，只是舍不得病中老母無人奉養，有了王妃這句話，奴婢便別無他求，一切都听王妃的。」
素雪輕點了點頭，這玉兒雖然看著有些狡猾，但終究有一份孝心，讓她還是有些感動，「起來吧，你先回去，記得，就算是白天，也盡量不要單獨一人，你活與不活，就看明晚你的誠心與否了。」
玉兒應了，恭敬的行了禮，出去了。
听了素雪的吩咐，如玉一直在暗處跟著玉兒，一直見到她安全地回了宮人監，才回了子寧閣去回了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