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啟德輕點了頭,仍將葉子在手里細細看著,過了一會才吩咐道,「去傳了婢女來見朕。」
「是。」仲才人即刻應了,去門口傳了小屏入內。
小屏戰戰兢兢的進了來,在納蘭啟德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垂著頭,因為緊張,說話都有些結巴,「奴婢小,小屏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抬起頭來。」
小屏不知發生何事,側著臉偷偷看了一下仲才人,見她面無表情的,這才微抬了臉去看納蘭啟德,因為害怕,臉上的肌肉都緊張的打著顫兒。
長相還算清秀,尤其美目清澈如水,是一張聰明的臉。納蘭啟德在心里暗點了頭,聲音稍稍輕柔了一些,面上仍是威嚴不減,問道,「朕問你,你昨日同仲才人前去拜祭,可有此事?」
小屏一听,嚇得渾身顫抖,拜祭可是宮里的大忌諱,自己是說了給仲才人听的。可她不听自己的,執意要去,她是主子,自己有什麼辦法。這下給皇上知了,可怎麼辦好?想著,心里也沒了主意,仲才人還在一邊听著,自己要怎麼回答,才兩面不得罪?小屏一時之間一籌莫展,只得嚇白了臉,哆嗦著不敢回答。
「朕在問你,答話。」納蘭啟德見了她的樣子,心中了然,「朕不追究拜祭一事,你只須實話實說,不可欺瞞。」
听了這話,小屏長長的舒了口氣,有了皇上這句話,自己實話實說就沒什麼罪了,定了定神,輕聲回道,「回皇上,奴婢確是陪了才人去池邊拜祭的。
「見了什麼,說來給朕听。」
小屏一邊回想,一邊說著,大致的情形說的也跟仲才人說的差不多,只臉上更多了肅穆之色,「那池子里的火啊,就這樣嘩嘩的一路燒著,就象,就象是神仙在寫大字兒似的,過了好久才滅的。」
看來仲才人的話確實可信了,眼前的奴婢是沒那麼大的膽子撒謊的,納蘭啟德想著,卻是越听越驚,等她說完了,又問道,「寫的那些字兒,你可識得?」
小屏搖了搖頭,有些羞愧的答道,「奴婢不識字,而且那字兒寫得奇怪,奴婢只知道是其中有個字兒,好象是天?奴婢不確定。」
天生雙子納蘭啟德在心里默念著,之前的天石之言,他不大相信,天官也認為天意不可胡測,所以也就一直擱了下來。可這次,竟是在宮里,出現了水火相容的異相,難道,是上天再一次告示?難道上天己經知道,自己對納蘭啟睿己萌生殺意,再一次向他示警?他的江山,竟會與納蘭啟睿一線相連?這個想法,讓他很不爽,內心也煩燥了起來。他對小屏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就皺緊了眉,沉思不語。
小屏松了口氣,退了下去,仲才人就在一旁坐了下來,小心翼翼說道,「皇上,臣妾怕此事重大,不敢欺瞞,所以才想著要稟了皇上。皇上,這些字兒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上天想要說什麼?」
見納蘭啟德並沒有答話,仲才人只得小心的說著,一邊將剛剛擱在桌上的葉子,拿了起來,一片一片的展了開在他的面前,道,「臣妾實在想不明。所以,今天早上便又去池邊看了,卻發現長在池邊的竹葉上竟象有字兒似的,便將有字兒的葉子,悉數摘了回來。臣妾將葉上的字兒臨了下來,就是這些了,一共是二十四片,皇上,您要不要看看?」
納蘭啟德听了,抬了頭回道,「哦?是哪些字兒,拿來給朕看。」
仲才人走到桌前,取了紙來,紙上寫了些字,「臣妾是照著葉上的字兒臨的,有的,並不認識,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臣妾想著,這些字兒,應該是在說什麼,但是臣妾不會解。」
納蘭啟德將紙接了過來,更是大吃一驚,這些字兒,仲才人不知道它們排列的順序,所以不明所以,但是,自己是見過的,就是天石上的那幾句話︰天生雙子,一龍一蛟;共生共息,同存同亡;雙子連心,國運恆昌。意思麼,一眼便知,並不生澀難懂,是應在自己和納蘭啟睿的身上。
再取了桌上的葉子看著,果然如紙上臨的一模一樣,那字兒,也真不是映羅文字,與天石上的卻是如出一轍。難道,這真的是天意?自己與啟睿,竟是兩人一命,同存共亡?殺了他,將于自己有損,于江山有損?
納蘭啟德想到這里,內心更是煩躁,猛的站了起身,一言不發的在屋里來回踱著。
仲才人不解地看著他來來回回的踱了好一陣子,才輕聲道,「皇上,您這是……?這葉上的字兒是什麼意思?」
納蘭啟德停了下來,沒有回答,只緊盯著她看了一會,道,「竟能窺得天機,想來,你該是個有福之人。傳朕的旨意,即日起你晉為婉儀,明日搬去瑤光宮罷」
仲才人一愣,慌忙跪了下來謝恩,「謝皇上隆恩。只是,臣妾在萱月殿住的慣了,而且臣妾與睿王妃性情相投,也可以跟她做個伴兒。求皇上可否應允讓臣妾仍住萱月殿。」
納蘭啟德點了點頭,想起了素雪,臉上才泛上了些微的笑意,柔聲說道,「這樣也好,難得你是個重情義之人。你好生陪伴著睿王妃,她若有什麼缺少需要的,立即來回朕。」
仲才人大喜,忙跪了謝恩,忽然想起了玉兒的事兒,又道,「臣妾斗膽,還想為玉兒討賞。」
「誰是玉兒?因何討賞?」
仲才人回道,「回皇上,玉兒是皇後的婢女,臣妾以為,玉兒與此事有莫大干系。臣妾雖不知天意為何,但既然皇上認為,臣妾無意中竟窺得天意,臣妾卻也不敢獨自居功。昨天夜里,臣妾拜祭之時,玉兒卻不知從哪兒走了出來,嘴里竟念念有辭,忽然將火盆擲入池中,才引起的大火,接著火熱蔓延,才寫下的字兒。臣妾斗膽猜想,上天定是想借玉兒之手,將天意展現給臣妾,好讓臣妾呈給皇上。這玉兒,既是為上天所挑選,必有不為人知的過人之處。臣妾和玉兒,與天意或有聯系也不可知,臣妾想懇請皇上,將玉兒討了來萱月殿,臣妾會好生待著。將來,如果上天還有什麼旨意,或許會再通過玉兒之手傳達給臣妾,臣妾也好盡快報于皇上知。」
「恩。」納蘭啟德點了頭,瞧著仲才人,目光里有贊許之色,「你言之有理,更難得你品德高貴,不獨自居功。既是如你所說,玉兒或真有異稟也未可知。傳朕口諭,即日起,封玉兒為玉寶林,賜住楓林軒。吩咐宮人,好生待著,不得怠慢。」
「臣妾替玉寶林多謝皇上。」仲才人大喜過望,真是意外收獲。玉兒成了玉寶林,有了皇上的旨意,皇後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她的命暫且保住了。而且,如此一來,玉兒必會對自己感恩戴德,日後自己在宮里,也將會多個幫手。
想到這里,仲才人在心中暗哼了一聲,哼,皇後,您就先樂著,慢慢等著吧。
納蘭啟德說完,也沒有心思再留宿萱月殿,吩咐仲才人侍候著換了衣服,將紙和葉子收了,直往御書房去了。
自此以後,仲才人的身份一躍而晉為仲婉儀,居庶五品,身份竟在尹貴人之上了。
仲婉儀得上天眷寵之事在宮里傳得沸沸沸揚揚,很明顯的,皇上的恩寵必將更勝從前,很多巴結著的嬪妃來賀,巴望著能沾得一點羹。萱月殿連著熱鬧了好幾天。跟冷冷清清的子寧閣,形成了鮮明對比。
萱月殿的宮人對皇上的聖寵都感同身受,甚有一人得道,雞犬飛升之感,個個都面露喜色,干活也都渾身是勁兒。這讓香梅嘔了老大一口氣,唉聲嘆氣了好幾天。素雪自是一笑置之,也不去湊那個熱鬧,她心里知道,不出意外,啟睿就該回來了,其它的,她才不在乎。
玉寶林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禍得福,一步登天,自己原本只是個婢子,只想苟且偷生,現在居然成了庶八品的玉寶林,住了月林軒,有了侍候的宮人,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再也沒有受罵挨打之苦。而且,她自認為姿色不差,將來,萬一,再懷上個龍子,再將來,兒子再封個王啥的,她玉兒,玉寶林,也將會是太妃了。哈哈,她玉兒,玉寶林,也將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
玉寶林想著,幾乎快要笑出聲來,自己能有今天,是多虧了仲婉儀。如今,仲婉儀的身份和恩寵,與之前己不可同日而語,比前些日子最得寵的尹貴人,超過了也不是一分兩分了。自己得趁熱打鐵好生巴著,以後,必然少不了自己的好處。哈哈,有了皇上的旨意,至于皇後麼,對自己也是無可奈何的。自己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以後也將飛黃騰達了,都是因為自己選對了邊兒站著。皇後,不過只有個虛名,皇上有多少日子沒去了?一年,兩年?好幾年了?連皇上的面兒都見不著了,皇後的位子坐不坐的穩的,能再坐幾年的,以後的事兒,還很難說呢。
想到這里,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仲婉儀一條戰線。玉寶林便成了所有嬪妃中最賣力巴結的一個,這也正合了仲婉儀的意,她順水推舟的接受玉寶林的阿諛奉承,也恰到好處時不時的稱贊一下玉寶林,讓她更是受寵若驚,感激莫名。
二人,竟一下子親近了許多,才認識兩日的人,這會子,竟象是認識了許久似的。就這樣,一連著,唱了好幾天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