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啊,」太後見了,氣得老淚縱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大有恨鐵不成鋼的痛心感覺。可面前跪著的,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啊在他的身上,她傾盡了一生的心血,放進了一世的希望。不僅如此,他還是映羅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身份高貴,只能跪天跪地,如今卻為了個女人,為難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生氣過後,太後也只能嘆氣。「快起來皇上坐吧。」說著,一邊伸出手將他扶了起來,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太後看著納蘭啟德,伸手撫著他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又嘆了口氣。她的心己經軟了,嘴上卻還忍不住責備道︰「皇上你這是做什麼?你真是瘋了為了個女人,竟然跪在母後的面前,還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這樣做,讓母後情何以堪啊,皇上你可曾體諒母後的心?在母後眼里,你幼時是個好太子,如今是個好皇帝從來,你就是母後的驕傲可現在,你听听你自己的話,你可還象是個皇帝?愛著那女人?」
太後的嘴角露出嘲弄的冷笑,哼了一聲,「哼,愛?這是那些山野村夫無所事事,取笑行樂說著做著的事罷了。這個愛字,卻不該從皇上的嘴里說出來哼哼,愛?你且看看先皇,他可曾愛過誰?後。宮三千,他愛過哪個女人?先皇在時,就不止一次教過你,皇上的愛,當是大愛。皇上,當是愛著萬民,愛著天下可你,為了愛個女人,你竟然說出不想做皇帝的話來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可為了她,皇上竟連皇位都不想要了?你個昏君你如何對得起先皇的教誨,又如何納蘭家的列祖列宗」
納蘭啟德自己也是一陣苦笑,閉了眼,將臉埋在太後的手心里,似是喃喃自語︰「兒子可不是瘋了,想這個女人想瘋了可兒子願為她瘋,為了她,兒子只願瘋癲不願醒母後恕罪,兒子負了父皇母後的苦心,呵呵,兒子,可不就是母後口中的昏君?可兒子愛她,兒子只想給她一切,只要她想要,哪怕是半壁江山,兒子也能雙手奉上」
太後聞言,看著他,卻再也無語。她眼中的納蘭啟德,一向將映羅的江山看得比什麼都重,自登上皇位以來,他一刻也不曾懈怠,比做太子時更加勤奮,入夜才睡,天未亮則起,就是怕誤了祖宗傳下的江山。可如今,眼前這個跟自己訴苦,在自己懷里撒嬌的兒子,一開口就是奉上半壁江山的皇上,承認自己是昏君的皇上,還是她的那個皇上嗎?
納蘭啟德從小鎮定自持,記事以後,就再不曾對她這個母後有過任何親昵的行為。將臉貼在她的手中,對她真情流露直言心事,這還是第一回。若是平時,她一定高興的會掉下淚來,可如今……
太後長長的嘆了口氣,一狠心,將撫在他臉上的手收了回來,冷冷的看著他,道︰「好吧。皇上既如此說,母後也不再一意孤行。母後答應你,就讓她留在宮中,也不再為難她。你要冊封,給她名份,母後也不攔著。睿兒己去,她就是自由身,在映羅,寡婦二嫁,雖然不光彩,可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皇上喜歡,要將她留在宮里,給她個名分也是應該。」
說到這里,見納蘭啟德眼楮一亮,太後知道自己是說到他心里去了,微微一笑,話鋒卻是一轉,「可是,畢竟她不同于一般人。睿親王妃早己聲名在外,天下人都知道,她是皇上的弟婦。雖然睿兒不在了,可她還是新寡,皇上不能鬧得太過份。不能因為她,于皇上聖名有污,讓天下人笑話皇上;更不能因為她,讓納蘭先祖蒙羞。映羅是個泱泱大國,皇上的臉面就是映羅的臉面,母後絕不允許,因為她,皇上被世人恥笑,映羅也淪為其它小國的笑料。」
見著納蘭啟德面露喜色,輕點了頭,張嘴正欲答話,太後抬了手,一個手勢將他的話止住,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堅毅,不容置疑,「你先別急著答應,且听母後說完。皇上,你若真想留下她,有一個條件,皇上必須答應哀家。否則,皇上若真的狠得下心,你直管留她,你只管愛她,你要送江山也好,做昏君也好,那都是皇上的事情,母後無力再管。母後唯一可做的,就是去見先皇,去向先皇陪罪。是哀家不好,哀家沒能教好自己的兒子,讓祖宗蒙羞。皇上就盡管去愛,皇上的過錯,就讓母後一人承擔。哀家死後,請皇上覆了哀家的臉,哀家沒臉去見先皇,去見列祖列宗。」
納蘭啟德坐直了上身,正色道,「母後,你又何必說這種話。有什麼事,你直管說來,兒子應你便是。」
「好,」太後臉色稍緩,點頭道,「就只一件,如今皇後己去,後位虛空。母後雖暫掌鳳印,可國不可一日無母,這也不是個辦法。皇上要早些立了皇後才是。」
「這個,」納蘭啟德有些目光閃爍,支吾道,「這個自然,母後說的是。只是,目前沒有合適的人選,兒子,也正和大臣們商議。而且,範皇後新亡,就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不必了,母後的心中倒有個人選。于皇上,于母後,于映羅,她都是不二人選。」
納蘭啟德蹙了眉看著太後,遲疑道︰「母後說的是……」
太後目光堅毅的沖著他點了點頭,「正是。皇後雖是新亡,可國不可一日無主。皇後歸天,後。宮亦無主,于情于理,立後之事都刻不容緩。皇上若同意,母後就著手操辦此事,擇定吉日,迎新後入宮。將鳳印交于新後,母後也好早些卸了這擔子。母後老了,只想過幾天省心日子,這後。宮啊,還是得交給皇後打理。」
「這……」納蘭啟德低了頭,沉吟。
太後打斷他的話,並沒有想給他辯駁的機會,「皇上也別這呀那呀的,相信哀家的提議,群臣亦不會反對,只等皇上點頭。皇上若想把那女人留在宮里,又不想有損聖名,有虧聖行,必須先立新後,再行冊封。只要皇上答應,擬了旨,各部也好做些準備,制定大婚各項事宜,宮里,哀家也需好好準備。」
納蘭啟德還欲再推,垂了眼,「不必……這麼急吧,母後,你容朕想想。」
打鐵趁熱,這個道理太後還是知道的。好容易找著了皇上的軟肋,借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時又豈會再給他喘息的機會?
太後斬釘截鐵的回道,「不行,她就是最合適的人選,皇上何需再想?況且,這定吉日,準備大婚,長亦需重新粉飾,然後再接新後入宮,這也一來二去的,怎麼的也得大半年時間,皇上早些點頭,下了旨,禮部和母後這邊也好早些準備。皇上是不急,可映羅的江山急,群臣急,哀家也急。而且,皇上想想,後位早定,也省得宮里的那些個女人們胡思亂想,明爭暗斗的,這樣。
太後止住了後面的話,看著納蘭啟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的臉上卻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忽然朝殿外喊了一聲︰「來人」
宮人應聲而入,行禮,「奴婢在太後有何吩咐。」
「替哀家沏壺熱茶來,哀家口渴了。」
「是,奴婢這就去。」宮人應了,退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就端上一壺熱茶,倒上一杯,雙手捧著遞給了太後,又給皇上倒了一杯,再退了下去。
太後帶著笑意接過,小心的吹了一下,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才繼續說道,「這樣,于睿王妃,也有利的不是?皇上想想,哀家屬意之人,品行端莊,仁德賢淑,皇上和哀家都是知道的。依她的性子,入宮之後,母後一定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她善待睿王妃。她若執掌鳳印,就算是礙于哀家的情面,也斷然不會為難你心愛之人啊」
「若是換個別的女人,哀家可不敢擔保了。皇上還需忙于政務,護著那女人,護得了一時,護得了一世麼?哀家麼,呵呵,皇後是一宮之主,哀家為了後。宮平和,為了顧全大局,哀家只能站在皇後那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就算為了那女人,皇上也該早立新後啊」
說到這里,太後的話戛然而止。她己成竹于胸,這下子也不急了,一邊慢慢的喝著茶,一邊笑看著納蘭啟德.
素雪回到子寧閣,有些心身俱疲。面對著如玉香梅的追問,她什麼也沒說。她不想說,也不願說,就差那麼一點兒,她就會成為她們的回憶。她更不願相信,太後就那麼想置自己于死地。她要怎麼樣出去,怎麼樣逃出宮去,要怎麼樣才能與納蘭啟睿再見?還是,他真的己經死了?要麼,他怎麼會把自己留在了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納蘭啟睿,你去哪兒了你忘了我嗎?夢里,素雪哭濕了枕頭,醒來,孤單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