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阪堂的羅家比寧老爺子上路早,但是到京都反而晚了一天。很湊巧,他們也住在這家客棧里。
吃飯的時候,李萬低聲道︰「老太爺,羅堂主從前都跟歐陽堂主、楊堂主等人住一間客棧,彼此照應,這回怎麼換到咱們這里?」
如果是前幾年,羅堂主一定擠不進這間客棧。寧老爺子常住的客棧,旁的堂主會巴結,紛紛投住。今年大家都听說了西南大旱,對寧老爺子的處境有了各自的猜想。
大家都以為,寧老爺子今年一定交不上任務,肯定有求與他們,紛紛避之不及。
唯獨羅堂主在這個時候來了。
「誰知道!」寧老爺子沒有回答,寧谷風便不耐煩說道,「只怕是草藥沒有籌備齊全,找咱們幫忙來了,他這種人……」
寧老爺子咳了咳。
寧音塵把他們的話听在耳里,默默記在心上。
吃了晚飯,她想出去看看京都的夜市,寧老爺子死活不同意,還囑咐她一定不準出門。
寧音塵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能猜到,肯定跟昨日白天在街上遇到的事情有關,便不多問。
寧老爺子也閉口不提。
「爺爺,如果羅堂主求您幫忙,您會幫他嗎?」不跳字。寧音塵臨走的時候問道。
寧老爺子沒有想到寧音塵對這件事這麼上心,笑了笑︰「塵兒,爺爺很想幫羅堂主!但是明日巳時便要交草藥上去,爺爺身上沒有草藥,如何幫他?」
「不能用錢來抵嗎?」不跳字。寧音塵天真地問道。
寧老爺子沒有笑話她,只是搖搖頭︰「不能!藥幫最不缺的,就是金錢!」
寧音塵咬了咬嘴唇,心中對明日的事情很是害怕,爺爺就是明日被毒啞,然後挑斷了手筋腳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寧音塵固執地相信,爺爺的命運會改變。
但是老天爺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戲弄他們?寧音塵心中還是沒譜。
第二天一大清早,寧老爺子便著正裝,與羅堂主的人馬一起去了藥幫。寧老爺子兩手空空,腳步輕盈,臉上掛著信心滿滿的笑容,結阪堂的人都大吃所驚︰這寧老爺子要麼是去送死,要麼就是得到了藥幫今年金榜懸賞的琉璃人參養氣丸!
想到這里,羅堂主知道不合規矩,還是忍不住問道︰「寧老,您這空空兩手,是不是帶了寶貝?」
寧老爺子一笑,不置可否。
羅堂主心下一驚,暗自嘆氣︰這回完了,估計只有他們結阪堂今年交不上任務了。
羅堂主帶著隨從去了藥幫,他的兒子們則留守客棧。他們在大堂里回來踱步,心急如焚,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過去;寧音塵也心中焦急,在大堂里翹首以盼,跟羅堂主的兒子一樣,一刻都不得安寧。
李萬與寧谷風則鎮定很多,看到寧音塵這樣,李萬安慰她︰「音塵小姐,老太爺沒事的,您盡可放心。」
寧音塵點點頭,臉色不改的蒼白與擔憂,心高高懸起;另外一邊的羅家少爺們老爺們,亦是熱鍋上的螞蟻,回來踱步。
不稍片刻,便有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廝回來傳話︰「寧老爺子過了今年的任務,幫主大喜,賞了黃金三萬兩。」
寧谷風眼眸蹦出對錢財的貪婪與驚喜;李萬高興地拍手,終于又挨過去了一年;而寧音塵則噗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淚流滿面。
李萬見她哭成這樣,慌了手腳,忙安慰她︰「小姐別哭啊,老太爺過了今年的任務,還賞了金錢,這是好事!小姐別哭呢!」
「李叔,音塵…….音塵是高興的……」寧音塵哽咽難語,心中的歡喜沒有人會知道。改變了,她爺爺的命運徹底改變了,而她亦會有不同的。
寧谷風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悅,然後伸了伸腰肢︰「听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晦氣!李萬,我去街上逛逛,老太爺回來跟他道一聲……」
李萬忙道︰「小的知道了,大老爺。」
另外一旁的羅家人很想過來說聲恭喜,但是大家情緒極其壓抑,個個都說不出話來。寧老爺子算是過去了,他們家堂主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正想著,羅家的小廝急匆匆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在羅家長子的面前︰「大老爺,老太爺不好了…….幫主把老太爺關了起來,說午時斷手斷腳,割去舌頭。」
羅家長子一听這話,頓時兩眼一翻,幾乎昏厥,老二老三忙扶住他,大喊大哥!
同時,寧音塵一頓,心突然提了起來。斷手斷腳,割去舌頭,她祖父上輩子的遭遇!!
「不,不!」寧音塵突然發了瘋一樣奔了過去,拉住羅家長子的胳膊,雙手因為緊張不停地顫抖,「救救羅堂主,救救羅堂主,否則她會很可憐,她很可憐……不要死,爺爺不要死……」
羅家原本悲痛絕望萬分,卻被這大小姐弄得莫名其妙。李萬忙給羅家眾人道歉,拉開寧音塵,低聲安慰︰「小姐別怕,咱們家老太爺沒事的……」
「不!」寧音塵淒厲的哭聲加大,「羅堂主別死,都別死……」
羅家眾人被她這麼一弄,七尺男兒個個落下淚來。李萬莫名其妙,卻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這音塵小姐也太奇怪了,旁人的堂主要被處罰,為何她哭得這麼傷心,還把人家的兒子們都惹哭了。
「我要去救爹!」羅家的長子一抹眼淚,高聲道,「老二老三,咱們去藥幫!」
「不行啊大哥,藥幫的規矩一向如此,要是去了,你我只怕有去無回,家族誰來打理?父親……父親不會安心的……」老二連忙拉住他,聲音哽咽。
眾人正在彼此拉扯,又一個小廝跑了進來,是寧家的探子︰「李管家,不好了,寧老太爺也被關了起來……他替羅堂主求情,幫主大怒,說寧老爺子眼中無幫規,要跟羅堂主一塊兒處罰呢!」
眾人對這一變化目瞪口呆。
寧音塵徹底愣住了。
沒有改變嗎?
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嗎?
她的手指突然捏斷了一根指甲,疼痛襲來,她才緩緩清醒,舉步便往外跑。李萬一開始震驚難語,直到寧音塵跑了出去,他才知道跟了出去。
「一個小姑娘都不怕死,我們怕什麼!」羅家老大厲聲吼道,「去救爹,死在藥幫也要救爹!」他跟著寧音塵的腳步,沖了出去。
老二老三亦跟了出。
羅家隨從而來的管家嘆氣︰「都瘋了,這麼多人命往里面搭,老太爺知道一定痛心疾首。生子愚昧,羅家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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