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端了熱水進來,兩人實在弄不動,便讓楚力蒲進來幫忙。楚力蒲抱著楚慈,兩個婢子給他拭擦身子。流出來的綠膿穢物拭擦干淨之後,換了一套新的衣衫與被子,讓寧音塵繼續施針。
而寧音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經無法起身。發汗的藥效太猛了,遠遠超過了她的預計。祖父告訴她,一點點就可以大汗淋灕。但是她吃了三份,以防萬一。結果,吃多了,汗流的太多,手腳發軟,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偷偷進空間吃了三枚果子,才緩過來一些。
楚力蒲見她,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心中充滿了感激。只是寧音塵這個模樣,他瞧著太過于失禮,于是轉過身子問道︰「寧姑娘,熱水是現成的,您要不要洗個澡換身衣裳?」
寧音塵就是想讓楚家人對她感恩戴德,才把事情做到這一步,于是道︰「不必了楚公子,已經耽誤了很久,剛剛下去的藥力接不上,楚伯伯的病就好得沒有那麼快……」
楚力蒲點點頭,連忙出去。
左右三次,楚慈身上流出來的綠膿更加多,毒也清了九成,最後配合三四天的藥物與補藥,身子漸進就會好。最後一次施針過後,楚慈緩緩睜開眼,嗯了一聲。看著寧音塵全身是汗、臉色蒼白替他施針,一時間沒有想起她是誰,愣愣地看著她。
喜得一旁的丫鬟捂住唇瓣就哭了,立馬跑出來告訴楚力蒲與蔣氏︰「夫人,大少爺,老爺醒了……老爺瞧著寧神醫呢……」
蔣氏眼淚嘩啦一聲掉下來,哭了。楚力蒲一下子就愣住,半晌才知道欣喜若狂。
最後一針施完,寧音塵把銀針收好之後,剛剛放在桌子上,叫丫鬟繼續替楚慈擦身子,人卻一歪,昏死了過去。她是裝的,這樣才顯得她勞心勞力。一身衣衫都能捏出水來,臉色蒼白,她昏過來,楚家人一點都不意外。
楚慈已經醒了,只是太虛弱,還不能說話,任由下人抱著他,給他擦身子。夫人在一旁哭。
楚力蒲親自抱起寧音塵去客房。
丫鬟們也給她擦了身子,換了衣衫,便全部退了出去。房間中只有楚力蒲與寧音塵。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感激這位姑娘。其實寧音塵說她能治好的時候,楚力蒲更多的是僥幸的
他親自為寧音塵擦了擦額前的汗水,又替她拉了拉被子,一臉的心疼。直到丫鬟來說︰「大少爺,老爺已經能說話了……」
楚力蒲這才離開。
寧音塵一晚未睡,的確有些疲憊,便美美地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依舊在空間里。但是听到很多人說話,個個輕聲輕語的,還有寧老爺子,他倒是波瀾不驚︰「……她原本也是大病了一場,十日前才緩緩好些,這幾日還用藥罐養著呢……她年輕,對楚慈賢佷這樣也是她的孝順,身子調養幾日,也無礙的,你們倒是不用過意不去的……」
「定是要感激的,寧姑娘對我家,是救命之恩……」楚力蒲有些激動。
「寧家的大恩大德,我們楚家世代不會忘記的……」有人附和,是楚家二房的老爺。
七嘴八舌,有說寧音塵醫術高明,醫德高超,自己身子不好還要醫治楚慈;有說寧音塵人品好……
大致意思,就是對寧音塵救了楚慈一命很是感激,楚家會傾其所有報答她的。寧音塵這才悠悠醒過來。
寧老爺子自然是先責備她一番,如此不顧命,然後又說她能干,楚慈已經知道餓了,喝了一碗米粥,算是徹底緩過來的。知道餓了,應該就算了好了五成,楚家如何不高興?昨兒還是死氣沉沉的人,通過寧音塵的雙手,已經能說話、能吃飯了。
楚力蒲道︰「張神醫的弟子,就是不同凡響……寧老,我們剛剛商議,想為寧姑娘立個生祠,就在城外三神廟附近,受後世膜拜」
寧音塵一听這話,便知道所有的事情,都達到了他們預計的效果,甚至更加好些,于是說道︰「楚公子,不必如此……音塵不是自詡不求回報,倘若真心感激音塵,音塵有件事,還望貴府體諒……」
「是何事?只能能辦到的,我們一定會盡力辦到……」楚力蒲連忙問道。
寧音塵看了寧老爺子一眼,才道︰「我今日身子不適,想回家養養……過幾日我親自拜訪楚伯伯,咱們再說此事,如何?」
楚家眾人自然不好說什麼,派了豪華馬車,兩個丫鬟攙扶,送了寧音塵與寧老爺子回去。
楚慈當初病得多麼厲害,整個召南城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好的如此迅速,一時間沖擊了眾人的猜測,楚家又一次爬了起來。從此也成全了寧音塵的美名,楚家人倒是不說她是張神醫的徒弟,畢竟張神醫不收徒,外界皆知。只說寧姑娘生在醫藥世家,自學成才。
「寧神醫」成為南邊神醫一員。寧音塵卻是貨真價實的插科打諢。楚家怎麼傳她的美名,她都不管,只要不涉及張神醫就行。這幾日,很多富貴人家拜訪寧音塵,連西南王府也送了帖子。
寧家是召南一霸,這個時候變現得更加明顯,寧老爺子以寧音塵身子不好不便待客為由,推了所有的拜訪,包括西南王府。她越是這樣拿著架子,外邊對她的吹捧就更加高。
楚家也來過幾次。楚慈的身子已經好了,現在總是說餓,楚家來人問寧音塵是否忌口。寧音塵知道他身子虧空得厲害,如今毒一清,餓是正常的,便開了幾位大補之藥,除了太肥膩的東西,什麼都可以吃。
楚家眾人來拜訪過後,楚扶玄也來了。
寧音塵躺了幾天,那天也是剛剛下地。楚扶玄過來的時候,手里拎著禮物,臉色有些尷尬。兩人坐在涼亭里,小玉端了熱與果子,便退到涼亭外面,讓他們兩人在里面說話。
寧音塵先把機關獸拿出來,還給他,笑道︰「如今楚公子也知道我的本事……這個東西放在我身上也用不著,你還是拿回去防身。」
楚扶玄一想,寧音塵說的很是在理,便接了下來。他神色很奇怪,各種表情湊在臉上,反而找不到主要的,寧音塵也不急,也不看他,只是把眼楮轉向一邊,淡淡望著不遠處的另外涼亭。
那個涼亭里,有一陣歡歌笑語。寧十月帶著寧家數名族兄,不知道在說什麼。秦遠在內,好似在作詩。寧十月的丫鬟翠環湊在秦遠身邊,只差坐到他懷中。秦遠看著她的表情,竟然羞赧的。
寧音塵心中茶杯捧著,卻有一陣陣寒意飄過來,將她遏制住,有股子窒息的感覺。
翠環倚在秦遠身上的模樣,異常刺目。
這邊,楚扶玄終于開口了,他喃喃道︰「……家父之事,多謝寧師妹……上次進山,思樂師妹跟我說了一些,我想,我是誤會了寧師妹……」
他叫寧思樂為思樂師妹,叫寧音塵為寧師妹,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卻透出親疏。他們之間總會親密起來的,對于這點,寧音塵倒是不驚詫,她只是繼續抿茶,眼楮卻盯著遠處涼亭里的人。
寧十月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望過來。翠環則有些害怕的模樣,往後縮了縮;秦遠一張臉紅了,有些尷尬。
寧音塵心中冷笑,轉首看楚扶玄,笑顏如花道︰「楚師兄別往心里去,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情,你懷疑是人之常情……至于楚伯伯,你就更加客氣了。我們兩家原本就是世交,還能看著楚伯伯出事,袖手旁觀嗎?」。
楚扶玄點點頭,又說了些話,終究有些尷尬的。楚扶玄心中一直記掛她化形後的樣子。雖然心中告誡自己,沒有什麼不同的,卻終究是有些膈應,沒有一開始的親熱。他努力讓自己去克服,終究有些不盡人意。
另外一個涼亭旁,種了一大片桃樹。此時正是桃花怒放的時節,寧十月、寧自憂還有與秦遠一起念書的寧家弟子,零零總總十來個,湊在一起賞花、賞畫,直到寧音塵隔著很遠一個目光投過來,秦遠終于有些興致儼然。
寧十月看了她哥哥寧自憂一眼,兩人狡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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