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雪已經下了一天了,已近黃昏雪有漸漸小下來的趨勢。
黃昏的雪,深切切的,好像有千絲萬縷的情緒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洶涌,能夠淹沒一切,還有一絲揭開藏頭露尾般的感…
白雪下的上京絲毫不掩飾其繁華,將近新年雪中的鮮紅已經又要蓋過那皚皚白雪的跡象,各家各戶紛紛在院門前房門前掛上了紅燈籠,普通老百姓的臉上洋溢著要過年的欣喜,再加上瑞雪兆豐年的吉祥的兆頭,家家戶戶可謂是紅紅火火迎接著新年的到來…
忽見一隊車馬浩浩蕩蕩,一片錦繡香煙,壓地而來,對方領頭的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騎著銀鞍白馬,朱纓彩轡,只見他有著高挑秀雅的身材,穿著紅色狐狸皮大氅,那大氅上沾著點點的雪痕,卻是絲毫沒有影響少年的錦繡俊美。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狀的眼楮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他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瓖邊。
目光朝著不遠處的府邸露出燦爛的笑容,如同那芙蓉月下妖嬈,淺紅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喚回春天一般。身後的隨從上前抱拳道︰「玨少爺,要不要上前通報一聲?」最後的問句卻是在少年的越來越燦爛的笑容下漸漸的弱了下去,暗自怪自己多嘴,惹惱了二少爺可是不好,勒了馬往後退了兩步。
司徒玨望向那司徒府,干爹大哥玨兒回來了。一隊人浩浩蕩蕩的駛向那位于這條街唯一的一戶人家司徒府,等到眾人來到司徒府時,少年看著這司徒府卻是和他走的時候沒有什麼不一樣,玄青色的大門,若不是那上面用那楷字書寫著司徒府的話,眾人還以為走錯了地方。畢竟司徒大人可是兩朝元老,位比丞相,這府邸怎生得如此不堪?
眾人正在疑惑,司徒玨卻是翻身下馬,心情愉快的在那門上有規律的敲了三下,很快的門開了。開門的小廝看到是司徒玨,無聲的開了門恭敬的請司徒玨一行人進來。
進了大門卻是另一番風景,整個看過去沒有富麗堂皇,卻是清新雅致如同園林。那些跟著司徒玨來的隨從被小廝迎向偏遠的小院,剛才開口的屬下疑惑的向司徒玨開口,少年擺了擺手說出來的話如同出谷黃鶯般,「你們且跟著去吧,我帶來的東西就放到這兒自有人來收拾。」說罷揚長而去,只是這一路飛馳卻沒有見到任何的小廝或者丫鬟,偌大的司徒府空空蕩蕩的如同一座空府一般,如果不是那偶爾出現的侍衛旁人倒還真的以為這是一座空城了。
司徒府佔地很大除了周圍的幾處獨立的院子之外,還有側方的花林園。少年卻是不予理會徑自的朝著最南邊的一座院子而去。等到司徒玨站在院子門前,早就有以為青衣人老人如青松般站在門口,此人則是這偌大的司徒府大管家司徒忠,老人看到少年而來那嚴峻的神色才有了一絲的松動,還沒有行禮就被少年扶了起來,「忠爺爺,勞煩您在這兒等著玨兒了,路上有點事情耽擱了,干爹他身體還好麼?大哥呢?」
「禮不可廢,玨少爺。」司徒忠堅持行了禮,「老爺他在書房,正等著玨少爺回來。少爺他」說道這兒的時候,年老的管家臉上終是有了一絲的松動,清亮的眼中帶著難以察覺的苦楚,「少爺他今年不回來過年了」
兩個人邊說邊往里走,這院子卻是梅花開盡,潔白色的雪花落在那開的嫣紅的梅花上,莫名的帶著點傷感。司徒玨听了管家的話卻是怔了一下,他不過是兩年沒回來,大哥和干爹的關系還是沒有好轉麼?「忠爺爺知道大哥去哪兒了嗎?」。
「老奴不知。」兩個人進了垂花門,便見兩邊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正中放著個紫檀座架大理石屏面的大插屏。穿過插屏,小小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是五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精致非常。
兩個人走了沿著一條幽徑走了兩三分鐘才到了偏廳處,終是到了書房。
還沒等著司徒忠上前敲門,就從門內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司徒玨和司徒忠都是面上一凜,顧不得禮儀規矩,忙不迭的上前。司徒玨站在書房門口,輕聲的敲了兩下門,急切的問道︰「干爹,我是玨兒,我可以進來麼?」
房內的人沒有開口,司徒玨自是不敢造次,面色嚴峻的看著垂頭規矩的站著的老人,輕聲的說道︰「找寒叔來看過了嗎?房前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這時候,房內傳來低沉的聲音,「玨兒,進來吧。」司徒玨這才趕緊整了整衣衫,那紅色狐狸皮大氅早在進了這門廳的時候就月兌了,身上的寒氣也被用內力驅走了。得到屋內人的允許之後,才輕輕的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門外站在的司徒忠悄聲的嘆了口氣,招呼來啞僕去端茶去了。自己守在門外,老爺自從上次少爺回來之後,老爺生生的病了一場,醒來之後雙鬢竟是染了霜,身體也愈發的消瘦了,要知道老爺他才不惑之年,這可如何是好?老爺和少爺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如今卻是父子形同陌路,希望這次玨少爺回來能讓老爺好過一些,看著偌大的司徒府哪里有過年的氣息啊
司徒玨輕聲的關上門,看了那坐在書桌後的人一眼,猛的跪下一直往前跪到書桌前,「孩兒不孝到現在才回來,讓干爹擔憂了。」說罷竟是如同孩童般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起來吧。」雖然不是陳述句,卻是听起來就像是一種陳述,不帶任何的語調的聲音,卻是在司徒玨听來竟是帶了一絲**蝕骨的味道,他已經有將近兩年的時候沒有听到這個聲音了。可是當才的驚鴻一瞥讓他有說不出的苦楚來。干爹竟是染了霜鬢,那青衣穿在他身上就是顯得如此的寬松,臉色也是愈發的蒼白了…
雖是如此想著,司徒玨慢慢的站了起來,低著頭站在書桌前,剛才的肆意飛揚在這個青年人面前全然不見,剩下的還是有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司徒笙坐在書桌後,一攏淡色青衣,沒有任何裝飾與花哨,看起來有如遠山青岱,實屬飄渺。看那眉宇間和司徒瑾有兩分相似,卻全然沒有司徒瑾的肆意飛揚,帶著書生的儒雅清雋,面上隱隱透著一股蒼白,那蒼白不是病態的白皙,那是一種透著梳理高貴的氣勢,在窗外白雪的映照些,更加的冷冽。已經不惑之年,歲月也在他那清雋的臉上留下了痕跡,顴骨突起雙鬢漸白,與那披散著的青絲相比更加的灼人的眼楮。
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卻像是堪堪掛在他身上一般,白皙瑩白修長的手指,更讓他顯得有種養尊處優的尊貴,指甲圓潤帶著隱隱的青光,這時候卻是輕輕的撫在書桌上。那墨玉的瞳孔一點光亮都沒有,仿佛一潭墨綠很沉的湖水,如果不是那一閃而過的光閃過就像是一潭死水般。
書房陷入一片沉默,司徒玨安靜的站在書桌前沒有司徒笙的開口,卻也沒有抬起頭來,卻是像個孩子般扭捏著自己的衣角,偶爾襯著司徒笙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瞄一眼司徒笙,然後飛快的低下頭去。
直到忠伯敲門端茶進來,看到這幅景象也是見怪不怪,將一杯清茶放到書桌慣常放的位置,另外一杯放到旁白的案幾上,沒說話很快的就退了出去,順手把書房的門靜聲的關上。
司徒笙將手中的書放下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墨玉的眼楮閃過一點點的笑意,「坐吧站著想什麼樣子,還以為你是小孩子呢,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端起白瓷杯抿了一口茶,司徒玨卻是眉開眼笑的乖乖的坐下來,兩手放到大腿上,乖乖的坐著。
「干爹,這次孩兒從廣洲帶了不少好東西來孝敬干爹,還有給大哥的…」說道這兒瞄了瞄司徒笙的臉色,看著無異才繼續說下去。「這次孩兒到廣洲去,兩年來算是控制了大部分廣洲的海上貿易,這次帶來的東西有大部分都是從南洋那些商人手里淘換來的。孩兒想干爹了,這才趕回來想陪著干爹過年的,每跟干爹事先說好,干爹不怪孩兒吧?」這次大哥到底怎麼了?就算是往年也會在家過年的啊,怎麼今年就不在了,本來還想跟大哥商量一下共同開墾那南洋來的新鮮物什,這利益可是滾滾來呢。
「回來就好,待會讓忠叔收拾一下,這過年總得有過年的樣子。玨兒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司徒笙頓了下,眉宇間那些郁氣漸漸的散去,瑾兒和玥兒在一起他也放心了,不過那些人可是逍遙的太久了,來年也真是個好年,這天啊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