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花和蘇扶搖來到桐城好幾天了,但桐城的人卻大多還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如李真真、賈傅君之流,都只知蘇府大夫人是林春喬,大小姐是蘇雪華,並不知道還有她們母女的存在。
蘇北岳是個外粗內細的人,嘴上不說,心里卻非常地明白。宋梨花是他的發妻,也是第一個支持他從軍的人,他在外拼搏十五年,她卻在家鄉守著舊宅為他生兒育女,他對她們母女是充滿愧疚和補償心理的。所以,他需要一個機會來為她們母女正名,最好的方法莫過于在上流聚會上廣而告之。
雲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就肯定會牽涉到運送貨物的需求。事實上,在扶風倭寇入侵中原之前,雲家有一大部分貨物的運送都是靠海運,但後來因為倭寇肆虐,海運的航線也被切斷了,雲家不得不改走陸路,但成本卻比海運要高了不少,極大地縮減了雲家的利潤。
而現在倭寇已經被驅逐出境,雲家也就想恢復海運的航線,但東南海域還有兩座小島在倭寇手上,另外此前的戰爭又滋生出一批海盜勢力,在海面上猖獗地活動。
雲家想平平安安地開展海運,就必須有軍隊的保護,所以雲夫人一向跟蘇北岳交好。
雲夫人這次以賞花為名遍請城中名流貴婦聚集,也的確是得了蘇北岳的授意,要借此為宋梨花和蘇扶搖正名。
扶搖在梨香院听到蘇北岳跟宋梨花說的話,再加上一些推測,很快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于父親的細心和周到,不無感動。
欣慰之余,也不敢再打擾父母的休息,便悄悄兒地回了自己的松雪齋。
松雪齋離梨香院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剛進了院門,上房就出來兩個丫鬟,欣喜地叫道︰「大小姐可回來了!」
扶搖看著這兩個模樣頗有些相似的丫鬟,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兩個丫鬟是一起被買進府的親姐妹,姐姐是圓臉,身材略有些豐滿,名字叫阿棋;妹妹是瓜子臉,瘦高個,名字叫阿韻。兩姐妹五官十分相似,性格也像得很,都是淳樸細心的好姑娘,而且一天到晚都張大了眼楮,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扶搖一進了上房的門,阿棋就急促地道︰「大小姐快去瞧瞧牛牛吧,它一早上都沒精打采的。」
扶搖吃了一驚︰「恩?牛牛怎麼了?」
阿韻道︰「奴婢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從早上起就沒吃東西,一直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說著,她們姐妹就拉著扶搖,去了東廂。
東廂是扶搖的書房,她們進門後,就看見牛牛果然正趴在地上,兩只耳朵都耷拉著。
地上原本鋪了一塊黑白相間的毛皮,就是專門給它休息用的,它卻看也不看一眼。
在它面前還放了一個大盤子,盤子里兩塊熟牛肉,也是一口沒動。
當初扶搖救它回來的時候,它傷得懨懨的,只能喝流食,後來跟著扶搖和宋梨花母女上路,一路上扶搖就發現它最愛吃熟牛肉,沒想到今天兩大塊熟牛肉放在面前,它居然一點興趣都沒有。
扶搖上前蹲在它旁邊,用手模著它的腦袋,哄道︰「牛牛,怎麼了?」
牛牛只是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
若是往常,它早就撲上來跟她嬉鬧了。
「它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阿棋道︰「從今兒早上開始,阿韻本來給它拿了肉湯泡的飯,但是它看都沒看一眼,後來又拿了牛肉來,它也只是舌忝了兩下,仍是一口都沒吃。」
阿韻想了一下,補充道︰「其實從兩天前,牛牛好像胃口就有些不好了,而且開始挑食,只肯吃肉食,現在居然連肉食也不吃了。想來也是,它既然餓著,就難怪無精打采。」
扶搖恩了一聲,伸手將牛牛抱了起來,輕輕地撫模著它,問道︰「你到底怎麼啦?生病了嗎?」不跳字。
阿棋和阿韻對視一眼,互相聳了聳肩,暗想狗就算生病了,也不會跟人說話的。
但是她們不知道,扶搖就是有一項異能,可以跟動物心靈溝通。
此時,她抱著牛牛,就能听到它的心聲。
牛牛表示,旁邊那塊毛皮上面有一種熟悉的味道,讓它很不開心。
扶搖走到那塊黑白相間的毛皮前,使勁聞了聞。
阿棋道︰「這是有專門匠人硝制的,不會有臭味的。」
扶搖的確沒聞到什麼味道,她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塊毛皮應該是某種動物身上的,便問道︰「這是什麼皮?」
阿韻道︰「是狼皮,奴婢早上拿過來的,本想給牛牛墊著睡覺,免得夜里地板涼,但是它好像並不喜歡。」
狼皮?
扶搖想了想,難道因為牛牛是狗,同屬犬科類動物,所以不忍心睡同類的毛皮?
這個理由似乎有點牽強,她搖搖頭道︰「既然它不喜歡,那就撤走吧。」
「是。」阿韻上前把狼皮卷起來,找了一塊包袱皮包好。
扶搖握著牛牛的爪子道︰「不喜歡那塊狼皮,所以不願意躺在上面。那你為什麼又不肯吃東西了呢?」
熟肉沒嚼頭。
恩?
熟肉還沒嚼頭?
扶搖拉了拉它的耳朵,道︰「你這小家伙,還真挑起食來了。肉都不吃,還有什麼能讓你吃的!」
牛牛不樂意地扭過頭,越過她的手臂,烏溜溜的眼珠子正好對著阿棋。
阿棋小心翼翼道︰「它會不會是在屋子里悶壞了?」
扶搖想了想,之前在路上的時候,牛牛總愛撒歡地跑,到了桐城以後,就跟著她住在松雪齋離,好像的確沒怎麼出過這個院子。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撥拉著牛牛的頭,感受到它心情的波動,知道它願意出去。
「阿棋、阿韻,走,咱們遛狗去!」
扶搖興致勃勃地叫了一聲,懷里的牛牛卻從鼻子里哼了一氣,嗚咽了一聲,像是對她遛狗的說法表示不滿。
「你這小家伙,脾氣還見長了。」
扶搖胡亂揉著它的毛,一路抱著它出了松雪齋。
一出院門,牛牛就從她手上跳了下來,撒開了四個蹄子,一溜兒亂跑。
「慢點!」
扶搖和阿棋、阿韻不得不小跑起來,跟在它後面。
好在牛牛並不是一味地奔跑,它每跑一小段路,就會停下來到處亂嗅,好像在找什麼味道似的,沒找到的話它又會繼續往前跑。
扶搖和阿棋、阿韻就一路跟著它,繞過了芍藥閣、湘妃館、听濤閣,不知不覺,到了一個陌生的院子前面。
院牆是灰色的,不像是主子們的居所,黑色的院門半掩著,牛牛體型較小,一溜煙就從門縫里鑽進去了。
「哎……」
扶搖阻止不及,只好跟阿棋、阿韻一起進了院子。
「汪……」
三人剛推開院門,就被一聲狗吠嚇了一跳。
「好大的狗!」扶搖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
只見院子中央正站著一只大狗,背上的毛烏黑發亮,脖子、肚皮和四蹄的毛則是棕黃色的,站在那里就差不多有半人高,形狀凶猛如狼,尾巴也十分粗壯,正從鼻腔里發出低沉的聲音,兩只眼楮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小狗。
雪白的牛牛在它面前,就跟一個小豆丁似的,強與弱的對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
扶搖走上前,才發現,那狼狗面前放著一只大碗,碗里是一塊還沾著血絲的生牛肉,牛牛就正專注地看著那塊生牛肉。
對于這個敢覬覦自己食物的小不點,狼狗顯然充滿了敵意,而敵意中又充滿了不屑。
所以它開始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試圖嚇走牛牛,但發現牛牛不僅不害怕,而且還往前拱了拱,好像要去咬碗里的生肉時,它就忍不住了,凶狠地往前一竄,張嘴一嚎。
「呀!」阿棋和阿韻都嚇得叫起來,扶搖也變了臉色。
對比于牛牛那嬌小的頭顱,狼狗的嘴算得上是血盆大口了,這要是萬一咬上了,牛牛只怕立刻就得一命嗚呼。
而就在這時,牛牛突然一抬頭,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然後高高地昂起了脖子,發出了悠長的一聲嚎叫。
「嗷嗚……」
就是這算不得凶猛的一聲長叫,那狼狗卻好像踫到了什麼強大的天敵一樣,忽然就蔫了。它退後了兩步,又往前拱了拱,但牛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它,它似乎十分地糾結掙扎,但最終卻還是低下了頭顱,慢慢地坐下去,趴在了地上。
這種姿勢,給了人一種錯覺,就好像在它面前的不是一直普通的小狗,而是一位高貴強大的王者,而它正在對王者做出臣服的姿態。
扶搖和阿棋、阿韻,都有點目瞪口呆。
而牛牛,似乎對狼狗的臣服十分滿意,在它趴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多看一眼,而是直接吃起了原本屬于狼狗的那塊生牛肉,一邊吃還一邊吧唧嘴,顯得十分津津有味。
阿棋有點呆滯地說道︰「那,那是生肉……」
阿韻看了姐姐一眼,呆呆地點頭道︰「原來牛牛不喜歡吃熟肉,而喜歡吃生肉。」
扶搖微微蹙起了眉,方才牛牛發出長叫的時候,她就產生了一種感覺,似乎它並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而那只狼狗接下來的表現,更加重了她的疑惑,難道這嬌小玲瓏的牛牛,是狗里面的什麼異種?
(應留不住美麗君的要求,今天有加更。第一更來得早,加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