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軍營猶如一頭雌伏中的巨獸,營門就如同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在秦賁的帶領下,雪華和扶搖倒是順利地進入了軍營,隨後就被一路領到了傷兵營。
營門內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進進出出的不是傷兵,就是隨軍大夫,到處燈火通明。
見到這一幕,扶搖和雪華還是相當震驚的,不過是打個海盜,居然就造成了這麼多的傷亡?
「海盜之中掩藏了許多倭寇浪人武士,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打家劫舍不過是個幌子,據將軍推斷,只怕是來刺探我軍情況的。」
秦賁看出扶搖和雪華的疑惑,隨口解釋了一下。
兩人這才釋然。
傷兵營分內外兩部分,外面都是輕傷員,里面才是重傷員,隨著秦賁帶路往重傷員休息區走去,扶搖和雪華的心都高高地提了起來。
難道慕揚的傷勢很重?
而等秦賁撩開幔布,兩人見到了病床上的慕揚,才發現,場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血腥可怕。
大約是軍醫已經為傷者整理過傷口,場內還比較干淨,只不過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還是透露出情況的凶險。
「你哪里受傷了?」
雪華一見到慕揚便撲了上去,手里的藥盒子 一聲掉在地上。
慕揚半躺在狹窄的病床上,身後靠著一床棉被,上半身赤著,左肩上按著一塊紗布。
旁邊一左一右站著蘇北岳和慕容,還有一個軍醫。
秦賁快步上前,將地上的藥盒子撿起來,遞給了軍醫。
「雪華,讓開」
蘇北岳沉聲喝道。
雪華抓著慕揚的手,卻猶豫著不肯放開,臉上流露的全是擔心。
秦賁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從床前拉開。
扶搖察覺到蘇北岳和慕容,包括軍醫,三個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凝重,她往慕揚臉上仔細看去,發現他臉色蒼白,嘴唇竟然有點發紫。
難道中了毒?
就在她猜測的同時,軍醫已經拿掉了慕揚左肩上的沙布。
雪華倒抽一口冷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慕揚的肩頭上,插著一個箭頭,箭桿早已被剪掉了,箭頭深深地刺進了肉里,傷口周圍的皮膚泛著青紫色。
這明顯是中毒的跡象。
難怪秦賁要回府來取藥。
扶搖知道,蘇北岳常年行伍,戰亂中難免受傷,倭寇又是善于用毒的,他也曾著過道,幸而得到了一味專治毒傷的好藥才得以保全性命。後來因普通傷病用不到這藥,而藥本身又是極其珍貴,平時只放在府中,一直由林春喬保管著。
今天若不是慕揚中了毒箭,這藥未必還派的上用場。
此時軍醫將一柄鋒利的小刀在火上烤好,刺入傷口邊緣,刀尖用力,將箭頭挑了出來。
這過程一定是極為痛楚,慕揚死死地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暴跳,竟沒有呼出一個痛字。
雪華光是看著,便已經心如刀絞。
連扶搖,一顆心也忍不住揪了起來。
緊跟著,軍醫便打開了雪華帶來的藥盒子,先取出來一個白色小瓷瓶,將其中的粉末倒了一點在傷口上,再又取出來一個紅色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紅色的小藥丸,讓慕揚直接吞服下去。
緊跟著他就開始用手指在傷口邊緣擠壓,傷口處便不停地流出烏紫的血。
慕揚痛苦地咬著牙,眉頭糾結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英俊的臉在燈光下也變得有些猙獰。
肌肉血液擠壓發出的滋滋的聲音,讓扶搖牙關都酸了起來,渾身皮膚都起了一層戰栗。
而雪華,早已把臉埋在了秦賁的肩窩里,看都不敢看。
一只胳膊伸過來,攬住了扶搖的肩膀,慕容用手托住扶搖的臉,讓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鼻尖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汗味,卻並不難聞,反而使她安定了下來。
「行了」
隨著軍醫松一口氣的嘆息,大家都睜大了眼楮往慕揚肩頭看去,果然傷口處已經變回正常的膚色,流出來的血液也已經變成正常的紅色。
慕揚一直繃緊的神經也頓時松懈下來,一頭倒在了背後的棉被上。
剩下的,就只是上藥包扎,軍醫的手法很熟練。
整個過程中,蘇北岳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直到現在,才說道︰「幸而府中有藥,二公子吉人天相。」
慕揚的嘴唇已經從紫色轉為蒼白,他綻開一個虛弱的微笑道︰「沒想到,這幫倭寇浪人,竟在箭上喂了毒,若不是將軍有療傷聖藥,只怕我這條命,就得交代在這里了。」
雪華正趴在他頸邊,聞言忙道︰「不許胡說」
她眼角流出一點淚花,立刻用手指拭去。
慕揚左肩受傷,左手不能動,只能抬起右手,輕輕踫了踫她的臉。
雪華便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貼在臉頰上。
氣氛突然就從沉悶變為了曖昧。
軍醫咳嗽了一聲道︰「二公子需要靜養,咱們先出去吧。」
蘇北岳和秦賁都點頭,跟軍醫一起走了出去。
慕容低頭看了看慕揚包扎好的傷口,說了句「好好休息」,也拉著扶搖走了。
扶搖原本是想在看看慕揚,但是手被慕容握著,也只好給拉走了。
出了傷兵營,慕容拉著她,走進了一頂空的帳篷。
帳篷內只有簡單的桌椅床榻,一盞油燈,床上胡亂扔著一件黑色的袍子,扶搖認出是慕容的,這才斷定這就是他平時休息的營帳。
進了帳篷後,慕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往床上一坐,定定地看著她。
扶搖有點茫然,模了模自己的臉,臉上也沒東西。
「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慕容沉默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呀」扶搖驚呼了一聲。
「你受傷了」
慕容右手的虎口,有一道崩裂的傷口,傷口旁邊的血液已經凝結,紅的有點發黑。
扶搖忙握住了他的手,焦急道︰「你方才怎麼不說呢?有藥嗎?我去找大夫來」
她說著就要走,剛一轉過身,慕容已經用沒受傷的左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藥在櫃子上。」
他聲音有點悶悶的,有點像……有點像被父母忽略了的小孩子?
扶搖不是很肯定,但按照他說的,在床頭邊的一個簡單的小木櫃上,的確找到了金瘡藥,還要包扎用的紗布。
她出了營帳,找人要了一壺熱水,又用冷水兌成溫水,然後用紗布沾濕了,一點一點地給慕容擦拭虎口上凝結的血跡。
溫水將凝結的血塊融化,變成血水,將整塊紗布都給染紅了。
她專注地做著手上的工作,細致地擦拭著虎口上的血跡和污穢。
帳篷內的氣氛慢慢發生了變化,空氣似乎都變得凝結不動了。
慕容坐在床上,扶搖為了調整高度,是用一個蒲團墊在地上,跪在蒲團上的。
她縴細的腰挺得筆直,腦袋卻深深地低了下去,烏黑的頭發滑到一邊,露出了脖子上雪白的一段肌膚。
淡淡的發香縈繞在慕容的鼻間。
他動了一下喉結,嘴里「嘶」了一聲。
「我手重了些,弄疼你了?」扶搖仰起臉,惶恐地問道。
而這一仰頭,才發覺兩人的距離竟然已經如此之近,近到能夠聞到對方的呼出來的鼻息。
扶搖能看到的是慕容的雙眸,又黑又亮,深不可測,仿佛深邃的潭水,能把她給吸進去。
而慕容的目光卻落在她的嘴唇上。
柔女敕的雙唇上,微微泛著一點水亮的光澤,唇瓣微微打開,唇縫里露出一點雪白,襯得那唇色愈發地紅潤欲滴。
兩人的視線都有一瞬間的膠著。
然後猛地分開。
這一瞬間,她想到了拜水節那天,跳牆下來後那個意外的吻。
她慌張地低下頭去,手指不經意地用力,慕容發出一聲痛呼,卻是捏到了他的傷口。
笨死了
扶搖暗罵自己,連忙用紗布將他的傷口擦拭干淨,將金瘡藥的粉末灑在傷口上,然後再用將傷口仔仔細細地包扎起來,最後還鬼使神差地打了一個蝴蝶結。
慕容將手抬到面前,看著手心上那個小小的可愛的蝴蝶結,又粗又濃的雙眉慢慢地蹙了起來。
扶搖這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件蠢事,捏著裙擺,咬著嘴唇,支支吾吾道︰「那個,我重新包扎吧……」
說著,她便拿起了剪刀,握著他的手指,想將已經包好的紗布給剪開。
慕容卻倏地將手給抽了回去。
「不用了,包的很好。」
他的聲音里听不出喜怒。
扶搖拿著剪刀愣了愣,終于也是呼出一口長氣,轉身收拾起桌上的藥品和紗布,然後又端起泡著染血紗布的水盆,準備拿出去倒掉。
慕容依舊是坐在床沿上,姿勢並沒有變化,默默地看著她做這一切,當看到她端起水盆的時候,膝蓋微微動了一下,右腳不經意地往前伸了一點。
扶搖雙手端著水盆,被盆子擋住了腳下的視線,剛邁開步子。
「啊……」
腳下踩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手里的水盆由于慣性朝前飛了出去,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還有嘩啦的水聲。
而在她倒下去的一剎那,慕容已經伸出了手臂,一把將她攔腰抱住。
扶搖面朝上倒在他腿上,腰被握住,儼然就是橫呈膝上。
沒等她從這個天旋地轉中反應過來,眼前一暗,慕容火熱的唇已經落在了她的嘴角。
(這個雙休日要旅游,來不及碼太多,今天只有一更。PS︰感謝留不住美麗君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