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看看慕揚的傷勢。」扶搖問心無愧,回答得也很坦然。
「大夫說慕揚傷勢嚴重,最好是靜養,盡量少被人打擾。」
雪華一面說著一面已經走過來,俯身幫慕揚整理被子。
扶搖便只得起身讓到一邊。
慕揚笑道︰「你們姐妹怎麼見面就拌嘴?」
雪華白他一眼道︰「還不是因為你?」
扶搖暗笑,的確還不是因為他。
慕揚揉了揉眉心,無奈地苦笑一聲。
雪華回過頭,對扶搖道︰「這里有我照顧就行了,大姐還是回府去吧。」
扶搖本來也只是過來看看慕揚,沒打算久留,而雪華來了之後,氣氛變得這麼不和諧,她自然也不願意多待。
不過恰好這個時候,慕容走了進來,他身形高大,這傷兵營又不怎麼寬敞,多了一個人之後,立時變得擁擠起來。
雪華對扶搖沒好臉色,對慕容卻截然不同,綻開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道︰「慕容大哥,你也來看慕揚嗎?」不跳字。
慕容點點頭。
扶搖挑眉看了他一眼。慕容大哥?這稱呼可也親熱著呢。
「你沒事了吧?不少字」慕容對慕揚說道。
慕揚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復雜,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這次,謝謝大哥的救命之恩了。」
他的話有點生硬,扶搖暗覺納罕。
慕容只是淡淡道︰「我們是親兄弟,談什麼謝。」
慕揚卻沒有說話。
扶搖和雪華這對姐妹面和心不合,慕家這對兄弟之間,似乎也有什麼不為外人所知的隱情。
「你不走麼?」
扶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慕容是在對她說話,她本來就是要走的,下意識地就點頭道︰「這就走了。」
說完了,她才想起,自己正在跟他鬧別扭呢,怎麼可以對他有好臉色。
于是,她立刻轉身便出了傷兵營,沒跟任何人道別。
出了傷兵營的營帳,她找到了自己騎過來的馬,便往軍營大門走去。
沙石地,走在上面沙沙作響。
到了軍營大門口,她認鐙上馬,剛跑出去幾步遠,就听見後面嗒嗒嗒嗒的馬蹄聲,慕容騎著馬追了上來。
「你來做什麼?」扶搖警惕地看著他。
「天太晚,你一個人不安全。」
慕容跟她並肩之後,便放慢了馬速。
扶搖看了看天色,濃黑如墨,只有一點一點的星星散落在夜空中。
身後又有馬蹄聲,是秦賁帶著兩個親兵追了上來。
「大小姐,讓屬下護送您回去吧。」秦賁追上來之後說道。
然而扶搖還沒回答,慕容便已經開口道︰「我來護送,你們回去吧。」
秦賁猶豫了一下,看著扶搖。
「慕副將軍務繁忙,扶搖怎敢勞煩。還是請您返回軍營吧,由秦賁護送我回去即可。」
她可不敢再跟慕容單獨在一起了,這麼個危險人物,誰知道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慕容卻並不理會她,仍是對秦賁道︰「回去」
扶搖不高興地瞪著他。
秦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領會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一絲古怪的笑意,抬手一揮,道︰「我們走」
于是就帶著兩個親兵又返回了軍營。
扶搖怒視慕容︰「你太霸道了吧」
慕容卻跟沒看見她生氣似的,彎腰一撈,抓住了她坐騎的韁繩,兩腿一夾自己的馬月復,道︰「走吧。」
扶搖的馬被他拉著,他走,她自然也只能跟著走。
「你放開,我自己會騎馬,用不著你牽。」
她瞪著慕容的後腦勺。
慕容也不反駁,也不回頭,只是依然故我地牽著她的馬,慢悠悠地往前踱著。
夜風習習,空氣里充滿了濕潤的泥土芳香。
頭頂是星空,腳下是原野,四周的樹木在風中搖曳,樹影婆娑,沙沙作響,遠處還有一條河流,河水在黑暗的夜色中反射出一點一點的幽光。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樹葉摩挲的聲音、水流聲、馬蹄聲,還有草叢中蟋蟀的叫聲,這些細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卻愈發凸顯了夜色的寧靜。
「這麼走下去,等回到府里,天都亮了。」
扶搖最終還是做了那個打破寧靜的煞風景之人。
慕容回頭道︰「我還以為,你這一路上都不會說話了。」
夜色深沉,他的雙眸就如同黑暗中的星星,明亮清澈。
扶搖抿著嘴,她本來的確是打算不跟他說話的,可是這種閑庭信步的速度,實在讓她有些崩潰,城外的夜景的確不錯,但是任是再好的夜色,走上幾個時辰,也不會讓人覺得美好。
「你放開我的韁繩,我自己回城去」
慕容想了一下,道︰「放開可以,我護送你回去。」
扶搖轉了轉眼珠,點頭道︰「好。」
她回答地過于干脆,慕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放開了她那匹馬的韁繩。
扶搖早就已經積蓄好了力量。
他一放手,她立刻就朝馬甩了一鞭子,同時兩腿用力地一夾馬月復,胯下的馬兒立刻如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
「哈」
扶搖奔跑在清涼的夜色中。
為甩開那個男人而感到暢快。
佔了我的便宜,卻竟敢一點歉意都沒有,真是可惡極了
她一面不停地抽打馬兒,讓它跑的越來越快,一面在心中不停地設想著,要怎樣才能討回這口氣來。
身後的馬蹄聲卻越來越急,還伴隨著呼呼的破風聲。
「停下」
慕容在後面大喊。
扶搖卻在這時候執拗起來,你要我停,我偏不停
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抽打著胯下的馬兒。
慕容加快速度沖到了她身側,已經超過她半個馬身了。
「快停下」
他的神色是非常地凝重和焦急,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馬驚了」
慕容的聲音被狂烈的夜風撕扯得支離破碎。
捕捉到關鍵字眼的扶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馬,似乎在她的極力摧殘下,已經開始暴走了。
這時候,她想停都停不下來。
「救我……」
她沖慕容大喊,一面拼命地拉扯韁繩,但是胯下的馬兒已經完全不听她的指揮,只顧自己瘋跑,而且由于她韁繩拉的太緊,馬的視線被拉歪了,這馬也不管不顧地就歪著跑離了管道,直接插進了旁邊的草叢里。
高及人腰的草叢,不停地打在她腿上,甚至還有一些鋒利的葉片,刮破了她手背上的肌膚。
夜風獵獵,在馬上顛得太厲害,她已經弄不清方向,整個人也是一團混亂。
僵硬的手指一打滑,韁繩已經月兌離了她的掌控。
她驚叫一聲,抱住了馬脖子,死死地趴在了馬背上。
「慕容……」
听到這帶著哭腔的呼喊,慕容頓時一陣氣血翻涌,恨不得立刻飛身過去。
他壓低了身子,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胯下的馬,穿過草叢,追上了前面的扶搖。
雙腳離鐙,整個身子從馬上彈起,向扶搖飛撲過去。
扶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到,直接從馬上飛了出去。
失去了主人的瘋馬,速度不減,執拗地向著前方沖刺了出去。
慕容抱著扶搖,在草叢中一連滾了好幾圈,壓倒了無數的野草,才終于停了下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扶搖死死地抱著慕容,將臉埋在他胸膛上,一動不動。
慕容也是頭昏腦脹,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疼痛,用力醒了醒神,他的下巴被扶搖的腦袋頂住,不能低頭查看,只能叫她的名字。
「扶搖?扶搖?你沒事吧?不少字」
扶搖不動,兩只胳膊緊緊地勒著他。
頸窩里一片濕熱,慕容慌忙將她的臉托起來。
「你哭了?」
他愕然地看著扶搖臉上的兩行清淚。
「……嚇死我了……」
扶搖哇一聲大哭出來,撲進他的懷里。
剛才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
怎麼都控制不住身下的馬兒,自己的身體也完全不受控制,她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月兌離危險,如果不是慕容,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會被那瘋馬帶到哪里去。
听著她抽噎的哭聲,慕容的心軟成了一灘春水。
「沒事了,沒事了……」
他不停地安慰著她,不停地親吻她耳邊的秀發。
極度的恐懼過後,就是極度的後怕,扶搖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只能痛哭。當哭到聲音都有點嘶啞之後,她才終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面難以自控地哽咽著,一面想從慕容身上爬起來。
慕容握著她的腰,將她扶起,兩人都坐在了草地上。
「謝謝你」
扶搖紅著眼楮看他,帶著濃重的鼻音。
慕容用手指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常年握兵器和馬鞭的雙手有點粗糙,摩擦得她嬌女敕的皮膚有點疼,但是扶搖卻乖乖地讓他擦著。
「沒事了,以後不要再這樣發瘋了。」
慕容捧著她的臉,鄭重地囑咐。
剛才那一瞬間,他也以為自己的心髒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那種會失去生命之最重的恐慌,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扶搖點點頭,又哽咽了一下,自己又用手擦了一下眼角殘余的一點淚痕。
慕容忽然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摟得很緊很緊。
「我也被你嚇死了。」
他貼著她的耳朵低吼。
扶搖被他抱住,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脖子高高昂著貼著他的肩窩。
「你,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她終于鼓著勇氣問出了這句話。
慕容放松了手臂,讓她面對著自己,直視她的眼楮。
「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麼?」
(明天恢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