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對扶搖道︰「小冬平日最是細心的,今兒若不是她,娘只怕要出個好歹,只是二夫人卻揪著她做殺雞儆猴的事,倒叫她受苦了。」
小冬煞白著臉,卻還勉強道︰「是奴婢不小心,挨打也是該的……」
扶搖模模她的頭發,嘆一聲︰「好丫頭。」
旁邊便有兩個丫頭過來,青寧吩咐她們扶著小冬進屋去上藥。
扶搖看著她們的背影,微微蹙眉。
「大姐似乎有什麼煩惱?」青寧問道。
扶搖點點頭,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還是發出一聲嘆息。
「我只是覺著,二夫人今兒的行為有些反常。自從上次被爹訓過之後,她為著避嫌,很少管其他院里的事情,尤其是你們听濤閣,她一回也沒進來過。怎麼今兒卻這樣大張旗鼓地管教起你們院子里的人來?」
她這樣一說,青寧也蹙起了眉頭。
「只是她今兒並非來生事,雖然是打了我們院里的丫頭,口口聲聲卻是為我娘著想,我卻不信她有這般的好心。」
扶搖側目看了青寧一眼,原來這個看似柔弱與世無爭的三妹妹,也有這樣的防人之心。
「罷了罷了,且走著看著吧。」
兩人想不出頭緒來,都是嘆息一聲,便拋開了這煩惱,青寧自管進屋去看望丁芷蘭。
扶搖從听濤閣出來,見阿韻正站在門外一叢翠竹下等她。
「慕容公子呢?」
慕容是跟著她一起來的,但是卻沒有進院子。
阿韻道︰「慕容公子說他不便進去,先回東園了,叫奴婢跟小姐說一聲。」
扶搖點頭,這種家事,慕容一個外人,的確是不方便摻和的。
想一想,今兒原是兩個人第一次約會,卻搞得這般烏煙瘴氣,踫到的都是一連串的事兒,也真是掃興。
唯一值得回味的,大約就是湖上那一壺清茶的優雅,和一條纜繩飛上船的刺激吧。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很是波瀾不興。
慕容的傷勢不重,沒幾天就回了軍營。
而慕揚在府內養傷期間,雪華殷殷垂詢,事事關心,兩人關系突飛猛進。過得七八天,慕揚的傷勢好的差不多,回到了軍營,雪華也常常會策馬去營中探望他。
整個將軍府的人都自然而然地認為,他們兩人終究要成為一對了,林春喬也開始時不時地透露出要跟靖國侯府結親的驕傲。
丁芷蘭摔跤差點小產的事情,雖然當時很是讓人惶恐,林春喬也將听濤閣一眾下人罵了個遍,又狠狠地責打了小冬,但事後並沒有什麼牽連。蘇北岳回來後也只是安慰了丁芷蘭,囑咐她照著大夫開的安胎藥小心保養,並沒有責怪她院子里的人。
倒是小冬這個丫頭,真是個盡心的。當天被打得背上起了三道淤痕,腫得觸目驚心,但擦了藥之後第二天便下了地,親自為丁芷蘭伺候起湯藥來。
她做事細心,手腳又干淨利索,倒沒有再出紕漏,林春喬自然也沒法懲處她,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沒人再追究。
扶搖和青寧這些日子,便跟著如鏡先生,正式地習字作畫起來。如鏡每三日來一趟將軍府,指導她們姐妹的字畫。
扶搖練字本就肯下功夫,進步很快。
青寧在習畫一途上也頗有天賦,常常得到如鏡的夸獎。
在家務上,林春喬與宋梨花分庭抗禮,有上官靜的幫襯,宋梨花這個主母做的也相當稱職,下人都很心服。無形之中,林春喬的權威又被削弱了不少。
日子井然有序,一切都很和諧,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
這一天的天氣極好,青寧早一日跟扶搖約好,要去畫清風水榭那邊的紅鯉。一大早,姐妹兩個便帶了自己慣常用的筆墨紙硯等物去了清風水榭,打算在這里消磨一天的時光,就是中午的午飯,也是叫人送到水榭來食用的。
清風水榭寬敞明亮,臨水的一面是個大露台,此時放了一張大大的梨花案,青寧正在細細地勾勒紅鯉的外形。
「大姐,來瞧瞧我畫得如何?」
她提筆放在一邊,一面揉著腕子,一面叫扶搖,卻並沒有人回應。
回身張望,屋中只有余香裊裊,桌上放著臨了一半的字帖,卻並沒有扶搖的身影。
阿棋和阿韻兩個,正歪倒在羅漢床上,一人佔據一頭,打盹打得香甜,還有細細的鼾聲。
青寧無奈地搖頭,此時正值午後,外頭夏日炎炎,水榭內卻清涼舒爽,懶夏愛困,屋內又安靜,怪不得兩個丫頭都睡著了。
她輕輕地走過去,將阿韻掉在腳下的團扇撿了,放在羅漢床上。
眼角瞥見人影晃動,她扭頭一看,卻是對面的觀魚水榭內有了動靜。
清風水榭和觀魚水榭隔著大湖相對,都是大窗子大陽台,若是兩邊都將窗子打開,倒是能將對面屋子里的動靜瞧得一清二楚。
不過觀魚水榭是蘇北岳的內書房,等閑也沒人敢進去,此時听到那邊的動靜,青寧倒是有點好奇。
她換了個位置,正好對面觀魚水榭的窗子也打開了,隔著一湖的水看得分明,是兩個男人的身影。
她想了想,回去拍醒了阿棋和阿韻。
「噯?啊?咱們怎麼睡著了?大小姐呢?」
阿棋和阿韻一醒來就驚慌失措,主子都忙著呢,她們倆丫頭倒犯起懶來。
青寧笑道︰「大姐許是出去了,你們兩個,誰去打听打听,對面是誰進了觀魚水榭。」
她這麼一說,阿棋和阿韻也發現了隔著湖對面的觀魚水榭里,似乎有些動靜。
兩個丫頭略一商量,阿韻拿團扇遮住頭頂,跑了出去。
外頭烈日炎炎,好在沿著湖都種著柳樹,柳蔭濃郁,到不至于曬著她。
而留在屋內的阿棋,想著自己剛才竟然睡著了,十分地不好意思,趕忙拿冷水擦了把臉,然後利索地替青寧收拾起書案來。
「不必忙,我還沒畫完呢。」
青寧好笑地阻止她。
阿棋也是瞎忙,就是做出個盡心服侍的樣子,其實也確實沒什麼可收拾的。
青寧忽然動了動鼻子,在空中嗅了幾下,道︰「你聞到沒有?」
「什麼?」阿棋正在做忙碌的樣子,聞言也聳動了一下鼻子,「好香」
「是酒香」青寧驚喜道。
阿棋猛地一拍手道︰「啊我記得了,今兒大廚房釀荷花酒,大小姐鼻子靈,肯定是聞到酒香,去大廚房蹭酒喝了。」
青寧奇道︰「大姐愛喝酒?」
阿棋笑起來︰「三小姐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們大小姐瞧著是個厲害人,可也有好多的小毛病,若非我跟阿韻是貼身的,還真不曉得她這嗜好呢。大小姐酒量可好著呢,只是她總說,女孩子家的酒量不好露白,只管遮掩著。今兒大廚房釀荷花酒,她自然少不得要去嘗個鮮的。」
她話音剛落,阿韻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好熱的天」
她拿絹子擦著脖子上的汗,又用團扇呼扇呼扇地打著風。
「問清了,是將軍請慕容慕揚兩位公子來商議抗倭大計,說是倭寇最近又皮癢癢了。」
皮癢癢了,阿韻生活化的用語讓青寧和阿棋都十分莞爾。
空氣中的酒香愈發地濃郁,還夾雜著一股特殊的清香,這回不僅青寧和阿棋聞到,連阿韻也聞到了。
青寧想了想道︰「我們去把大小姐找回來吧,可別蹭酒喝醉了,倒在不知哪個樹底下。」
阿棋擺手道︰「大小姐酒量好著呢,哪里這麼容易醉。」
青寧指著桌上臨了一半的字帖道︰「我倒不擔心她醉了,就是擔心她今兒功課完不成。明日如鏡先生要過來的,若是交不出功課,大姐可要被訓了。」
阿棋和阿韻頓時正經起來。
如鏡先生,她們兩人是見過的,瞧著斯斯文文飽讀詩書,就是那臉總是冷冰冰的,真生氣起來不定多可怕。
于是三人都一同出了清風水榭,往大廚房方向走去。
大廚房在前院,三人出了沁芳閘,一路走,空氣中的酒香越來越濃郁,里面的那一股清香也聞出來了,是荷花香。
到了大廚房,只見大涼棚底下熱火朝天,一堆人都在忙著,好幾個年輕後生光著膀子在干活。
青寧只在門口瞥見一眼,就羞得躲到了樹底下。
阿棋和阿韻雖是丫頭,也是黃花大姑娘,雖說大盛民風開放,但也這樣子堂而皇之地見過年輕男人的身體。兩人紅著臉,在門邊貓叫一般叫了好幾聲,才叫出來一個婆子。
「大小姐?大小姐早就走了呀,這荷花酒才釀出來第一甌,大小姐就一連喝了三海碗。咱們還擔心她醉了呢,料不到大小姐嬌嬌女敕女敕的,酒量倒不小,走了都好一會兒了。」
阿棋和阿韻頓時傻眼。
「她去哪兒了?」
婆子擺手道︰「這我哪里知道。只是瞧著往沁芳閘里頭走,總是回屋了吧。」
她說完這句話,院里頭就有人叫她干活,忙回身就走了。
阿棋和阿韻面面相覷,折回來跟青寧這麼一說。
青寧蹙眉道︰「按理,大姐回來也是去清風水榭。不過咱們還是先去松雪齋瞧瞧吧。」
「是。」
阿棋和阿韻應了,簇擁著她返回沁芳閘。
三人一路去了松雪齋,卻是安安靜靜空空蕩蕩,並不見扶搖回來。
這下總算是意識到不妥了。
(久違的雙更要來了,激動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