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畢,掌聲雷動。
阿棋和阿韻蹦跳著上來,贊不絕口。
「兩位小姐的舞蹈真是美極了。」
「是呀,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奇妙的舞蹈呢是大小姐編的舞嗎?」不跳字。
前幾次排練的時候,阿棋和阿韻並沒有跟著扶搖過來,今天第一次見到這舞蹈,著實驚艷了一把。
扶搖一面接過帕子來擦汗,一面笑道︰「真的好看嗎?」不跳字。
「好看好看」兩個丫頭點頭如金雞啄米。
另外奏樂的四個丫鬟也稱贊舞蹈奇特美妙。
青寧擦著額頭滲出的細汗,笑道︰「平日並不見大姐跳舞,然而一出手居然就是這樣驚艷之作。」
扶搖赧然道︰「這舞蹈並不是我編的,只是曾經見過,十分地喜愛,便記了下來。那曲子也是。」
青寧看出她話語中有所遮掩,料想扶搖從前住在北方的宋家村,哪來的機會見識這樣奇妙的舞蹈呢?雖然有疑惑,但既然看出扶搖不想說,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會追問。
雖然如此,阿棋阿韻等丫頭們依然對她們姐妹倆優美的舞姿贊美不已。
「真熱鬧呀」
丁芷蘭扶著大肚子,一面笑著一面走進來。
「娘」
「四夫人。」
扶搖和青寧紛紛向她問好。
「早知道你們姐妹排舞,可惜方才在外頭散步,沒有見成,倒是老遠就听見丫頭們在拍你們倆的馬屁了。」
扶搖和青寧都笑起來。
「四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連玩笑都會開了。」
「可不是,哪里像從前,雖是待人溫和,卻總是悶嘴葫蘆一般。」
阿棋和阿韻在後面竊竊私語。
扶搖耳朵尖,倒是听了個一清二楚,不禁有些感慨。
她初來桐城的時候,丁芷蘭也已經懷孕,但給她的印象是性子溫和,並不多話,特別地文靜,而隨著時間流逝,丁芷蘭的肚子越來越大,在這府里的地位也無形中越來越高,臉上的笑容便多了,性格似乎也開朗了一些。
這對于丁芷蘭和青寧母女來說自然是好事。
但是有人歡喜總會有人憂,扶搖想起林春喬和雪華,想必她們母女只會越來越看不慣听濤閣。
這時候,丁芷蘭正在跟青寧說話。
「你們姐妹在這兒練舞,自然不知道。方才下人來報,說是林家的客人已經進城了,想必很快就會進府。你們趕緊梳洗更衣,待會兒好見客人。」
扶搖驚訝道︰「這麼快?原先不是算著要慶功宴結束了才會到?」
丁芷蘭道︰「听將軍說,就是為了趕上慶功宴,林家的隊伍一再地加緊趕路,所以今兒便已經到了。」
扶搖點頭。
她跟青寧練舞出了一身細汗,自然都要梳洗更衣,當下便跟丁芷蘭和青寧告辭,帶著阿棋和阿韻出了听濤閣。
一路上,阿棋跟阿韻便猜測著林家來的客人會是什麼模樣。
這次來的是林博明的家眷,人口並不復雜,只是林夫人和林小姐而已,不過听下人的稟報,林家車隊的人數似乎並不少。
扶搖雖然並沒有參與討論,不過听著阿棋跟阿韻猜測林家小姐會不會很漂亮,林家夫人會不會也像林春喬那樣強悍等等的話題,也是覺得有些好笑。
除了扶搖、青寧和丁芷蘭,其他幾個院子的女眷也都收到了消息,林家的客人即將抵達將軍府。
林春喬和雪華自然是早早就到前院去等著,宋梨花和上官靜剛巧討論完一些內宅的事務,隨後也就過去了。
扶搖和青寧梳洗更衣完畢,自然也就都去了前院會客廳。
只有丁芷蘭,因為剛從花園里散步完回去,她身子沉重,自然有些疲憊,便留在听濤閣里休息,只派了丫鬟來說了一聲。
「知道了,讓四夫人好好休息,回頭我自然會帶著林小姐去拜訪她。」
林春喬擺了手,讓前來傳話的小冬退下。
「她還真以為自己母憑子貴一步登天了,林家叔婆和小姨來,她居然也不出來見客。」雪華十分不滿地在林春喬耳邊嘀咕。
林博明是林春喬的堂叔,自然就是雪華的叔公,他的夫人便是叔婆,而林家小姐雖然比她大不了幾歲,但輩分上卻是她的小姨了。
宋梨花、上官靜、扶搖和青寧在旁邊都听得清楚,知道她們母女跟丁芷蘭母女素來不和,丁芷蘭此時的作為,雪華自然看不慣。但客人馬上就到了,眾人也不便生事,便都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下人進來通報︰「林夫人和林小姐已經到了。」
林家的車隊已經從偏門進來,在沁芳閘外頭停了,將軍府的下人們早就已經嚴陣以待,車隊一停,便上去幫忙搬行李。
給林家住宿的院子,林春喬之前早就已經安排好,下人們也都已經過吩咐,直接將行李往院子里搬去。
林春喬帶了一大群女眷過來,正見到一位中年婦人領著一位年輕的小姐從馬車上下來。
「嬸嬸明珠」
她快走幾步,笑著迎上去,雪華自然也立刻跟上去。
那婦人和小姐听到聲音,便回過頭來。
落在後面的扶搖等人看見她們的臉,立時都嚇了一跳。
「林夫人和林小姐的妝扮,也太……」
太詭異了吧
在看見林夫人和林小姐的臉時,扶搖的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一首叫做時世妝的唐詩來。
時世妝,時世妝,
出自城中傳四方。
時世流行無遠近,
腮不施朱面無粉。
烏膏注唇唇似泥,
雙眉畫作八字低。
妍媸黑白失本態,
妝成盡似含悲啼。
圓鬟無鬢堆髻樣,
斜紅不暈赭面狀。
後面的幾句就不必再提了,扶搖沒想到,在這架空的大盛國,居然看到了唐朝傳說中的啼妝。
因不著粉,皮膚上的瑕疵便都暴露著,林小姐年紀輕,底子好,倒是看不出什麼不妥,那林夫人卻是上了年紀的,皮膚上的皺紋、斑點都一覽無遺。
而兩人的雙眉,都化成了標準的八字,內高外低,很是喪氣的樣子。
嘴唇上的唇膏十分濃重,顏色果然烏似泥。
據說最近嘉臨城那邊的婦人,流行在眉尾或太陽穴上點花鈿,林夫人和林小姐原先住在嘉臨城附近的縣城里,也學了這種妝容,在八字眉兩邊的眉尾處,各點了一小片桃花瓣形狀的花鈿。
妝容原本已經慘不忍睹,這造型優美的花鈿又成了畫蛇添足。
扶搖回頭望了望將軍府的女眷們,跟林夫人和林小姐對比,就連農婦出身的宋梨花,在這幾個月的燻陶之下,也成了上流社會最高貴最得體的太太。
這時候,林春喬和雪華已經跟林夫人和林小姐敘舊完畢,便為她們引見將軍府的其他女眷們。
宋梨花、上官靜、扶搖、青寧,均都一一引見,林夫人和林小姐板著臉,很是矜持地對她們點頭致意。
這母女倆行為舉止都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面無表情,點頭的時候,刻意地挑著眼角,像是每時每刻都在審視別人,又像是故作高傲姿態。
總之,扶搖等人心里奇怪于她們母女的形態,疑惑之余,也都只是很正常地跟對方交談。
這時候,眾人才知道林小姐的閨名叫做明珠,林明珠。
「早听說桐城人都將蘇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並成為桐城雙明珠。我們家小姐正巧便叫明珠,可見也是一種緣分。」
林夫人雖然妝容和神態詭異,但說話倒是還比較得體中听的。
不過這話听在別人耳朵里沒什麼異樣,雪華心里卻有些不大舒服。
「明珠」這個字眼,可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將軍尚在軍營,東園還住著靖國侯府的兩位公子,因大公子戰時負傷,正在休養。不過晚上會有家宴,屆時便可為你們引見了。」
一般人听到靖國侯府的公子這個身份,多少都會有驚訝或者興奮,但林夫人和林明珠卻依舊是面無表情,板得跟棺材板似的,只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哎喲我說你小心點兒行不行,這里頭可都是重要東西」
這邊女眷們正交談著,車隊那邊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
「果嬤嬤,怎麼了?」林夫人回頭問道。
果這個姓很少見,加上那果嬤嬤聲音尖銳,具有極強的識別力,一時眾人都往她臉上望去。
果嬤嬤指著身邊一個將軍府的下人,皺著眉道︰「這奴才忒也粗心,搬個箱子都能砸了腳,若是摔了里頭的東西,可怎麼了得」
林春喬插嘴問道︰「里頭是什麼東西?」
「就是夫人的衣物呀,這可都是上等料子做的,金貴著呢。」
眾人一時默默無言。
就算是再怎麼金貴的衣物,不料這種軟的東西,怎麼可能因為箱子顛了一下就摔壞,又不是花瓶瓷器。
而此時,被果嬤嬤埋怨指責的下人,正佝僂著身子,握著一只腳,做金雞獨立狀。顯然方才被箱子砸到腳,很是吃痛。
「堂堂將軍府,下人卻這樣地毛手毛腳,真是上不得台面。哪里像嘉臨城那些高門大戶的下人,人人都是體體面面,做事妥妥當當。這人跟人,還真是不能比」
果嬤嬤一面嫌棄著,一面又沖其他正在搬行李的下人指指點點,一疊聲地囑咐他們輕拿輕放,萬萬不可再有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