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簿果然是個人精,即便是得罪人,也要拉上墊背的。
她這樣一說,扶搖和青寧便不得不往前走了兩步。
菲雅大概是沒想到換個住的地方也會惹出這麼多波折,還會牽涉到這麼多人,所以看著扶搖和青寧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少許的不耐煩。
「你們是什麼人?」
好歹扶搖和青寧也是侯府千金,司馬家再顯赫,菲雅也只不過是一個侍女,跟她直接對話,未免有**份。
當然阿棋、阿韻都是機靈的人,所以不用主人吩咐,便主動代替主人回答道︰「我們小姐是東南桐城平海侯府的千金,這是我們大小姐蘇扶搖,這是三小姐蘇青寧。你們又是誰?」
菲雅蹙眉不悅道︰「你難道方才沒有听見,我們是司馬家的人。」
阿棋點頭道︰「听是听見了,但是司馬家的人難道都只有姓氏沒有名字麼?」
菲雅沒想到她說話也如此地不客氣,不由兩只眼楮一豎。
站在後面的莉雅臉上也露出一絲訝異,包括白紗遮面的司馬芳菲,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也能感覺到她的驚訝。
平海侯蘇北岳比起草原之王司馬長宮自然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蘇府更是沒有司馬家那樣佔據半壁江山的權勢,但蘇扶搖為人爽利,敢愛敢恨,言行大膽,從來沒有害怕的時候,她這個性格,自然也影響了阿棋和阿韻,兩個丫頭也都變得天不怕地不怕起來。
尤其如今大家都是進宮的秀女,嚴格來說,扶搖、青寧跟司馬芳菲都是同一等級的,誰也不比誰高貴。
所以阿棋才敢這樣不客氣地講話。
驚訝過後,菲雅也看出阿棋對司馬家並無任何惶恐之心,不由正色道︰「我們小姐是北方草原司馬家的千金司馬芳菲。」
阿棋這才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她轉過身,對扶搖和青寧大聲道︰「大小姐、三小姐,對方自稱是司馬家的千金司馬芳菲。」
扶搖和青寧就站在她旁邊,她跟菲雅的對話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此時阿棋故意還要稟報一聲,純粹是故意氣菲雅的。
扶搖微笑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才對那白紗遮面的司馬芳菲道︰「蘇扶搖見過司馬小姐。」
她跟司馬芳菲並無上下級之別,所以只是微微彎腰點頭致意,平輩論交。
青寧自然也就跟著點頭致意。
司馬芳菲並沒有開口,也沒有回禮。
她身邊的莉雅道︰「兩位蘇小姐方才也听見了事情的原委,我們小姐喜歡東院的這些竹子,想跟蘇小姐調換住所,若是兩位蘇小姐肯成人之美,我們自有禮物奉上,聊表謝意。」
她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拿了一樣東西,此時用雙手托起,呈現在扶搖和青寧面前,卻是兩串金項鏈,一串墜著紅寶石,一串墜著藍寶石,兩枚寶石都足有鴿子蛋大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饒是張司簿這樣在宮中見慣奇珍異寶的人,看到這兩串寶石項鏈,也不禁眯了一下眼楮,驚嘆于司馬芳菲出手之大方。
不過很快她這份驚嘆就轉為慍怒,司馬家帶了這樣珍貴的禮物,不過是為了換個住所,就願意用這樣貴重的寶石項鏈來交換,司馬芳菲若是懂些人情世故,早在進宮的時候就應該對張司簿等人有所表示。
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看重張司簿、王喜等這些在她看來是奴才的人,所以現在只不過想換個住所,都會遇到張司簿的刁難。
當然張司簿也並不想過分地得罪司馬芳菲,所以她想著的是,只要蘇家兩位小姐接受了這份禮物,她就順水推舟,給她們調換了住所,也就是了。
她的算盤打得響亮,但人家卻未必配合。
扶搖和青寧只不過是在莉雅托起兩串項鏈的時候看了一眼,並沒有露出任何的驚異和貪婪之色,這種場合青寧一貫是沉默寡言的,所以自然是由扶搖來表態。
而扶搖也根本沒有回答莉雅的話,只是側頭看了一眼阿棋。
阿棋對她的心思自然十分了解,所以馬上就說道︰「大小姐、三小姐,咱們還是快進院里去吧,這幾位公公抬著箱子可也不輕松呢,咱們總不好讓他們操勞。」
她用手示意了一下為扶搖和青寧抬著行李箱子的四個內侍。
扶搖點頭道︰「說的是,沒有讓幾位公公勞累的道理。」
她們主僕之間對話,根本就沒有看司馬芳菲和菲雅、莉雅一眼,仿佛當她們都不存在一般。
那四個給蘇家兩位小姐抬箱子的內侍,雖然看出這場面的詭異,但扶搖和阿棋的話說得漂亮,體恤他們四人,心里頭自然也十分舒服。
司馬芳菲的臉色如何尚不得知,菲雅和莉雅臉上的神情卻都變得有些難看。
莉雅將手縮了回去,眉宇之間有些慍怒。
菲雅更是已經抬手指著扶搖,大聲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無禮?我們小姐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
扶搖根本就不看她。
阿棋上前一步,等著菲雅道︰「你才無禮我們小姐好好地向你們司馬小姐見禮問好,司馬小姐卻一聲不吭,只叫一個丫鬟來做傳聲筒,須知主子說話,哪有下人插嘴的份兒,你們才是一點規矩都不懂呢」
菲雅常年跟在司馬芳菲身邊,哪里受過這樣的嗆聲,頓時又驚又怒,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
扶搖便轉頭對張司簿道︰「張司簿,這東院的位置和布局我們姐妹都很喜歡,感謝你的安排。這大日頭底下,咱們也不要站著曬太陽了,快進屋去吧。」
她伸手對張司簿做出邀請。
張司簿此時卻很有些震驚,看著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原來打的注意是坐山觀虎斗,讓蘇家兩位小姐跟司馬芳菲爭去,但是沒想到蘇家這四個主僕,看著很好說話,遇到事情,竟也能這樣大膽固執,超出了她的意料,而此時扶搖這樣作為,顯然也是不想讓她這個始作俑者置身事外。
她若是跟著扶搖進屋,自然就得罪了司馬芳菲;但若是不跟進去,留在外面就必須得應付司馬芳菲,這又是另一種尷尬為難。
扶搖烏溜溜的眼楮正直直地看著她,像是要看透她的內心。
張司簿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
「蘇大小姐,其實西院比東院更寬闊一些……」
她話一出口,扶搖的臉便一下子拉了下來。
「怎麼?張司簿想讓我們姐妹搬到西院去?」
張司簿微笑道︰「奴婢並不是要求,只不過如果兩位蘇小姐能跟司馬小姐達成協議,自然是皆大歡喜。」
扶搖冷笑著瞥了對面的司馬芳菲一眼,又將眼神落回到張司簿臉上︰「我們姐妹也很喜歡東院這片竹林。」
張司簿微微蹙眉。
扶搖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了,不就是想讓她們姐妹跟司馬芳菲去斗,她好置身事外隔岸觀火麼。這張司簿既然負責秀女的住宿安排,又收了她們蘇家這麼多好處,怎麼可能什麼力都不出
好在這時候,比起張司簿的為難,司馬家的侍女菲雅的憤怒更加來的猛烈,她的開口,反而及時地為張司簿解了圍。
「喂你們太目中無人了,當我們都不存在嗎?」不跳字。
菲雅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扶搖蹙眉看過去,顯得有點煩躁。
阿棋便立刻道︰「你叫什麼叫,難道沒听見剛才張司簿說的,宮中有規矩,不許大聲喧嘩」
她將張司簿曾經說過的話搬出來,立刻又將菲雅堵了一下。
菲雅待要挺起胸膛再說,司馬芳菲卻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回頭見是自家小姐阻止,便閉上了嘴。
司馬芳菲慢慢地走了上來。
她身形窈窕,走路時不見如何異常,便如同風中拂柳,搖曳生姿,翹頭履輕輕地踢起長長的裙擺,一翹一翹,步步生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司馬芳菲走到扶搖面前之後,便抬起雙手,摘下了自己的帷帽。
她雙手潔白如玉,縴細修長,十指尖尖,粉女敕的指甲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只這一雙手,便得讓人贊嘆是造物主的杰作。
而帷帽摘下來之後,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氣。
扶搖也是心中震動,她頭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一種美麗,可以讓人窒息。
據說司馬芳菲的母親有游牧民族的血統,她繼承了母親的美麗,五官比起一般的女孩子更加地立體,眼珠子微微帶著一絲藍色,明亮澄澈,如同夜空的明星,又如同兩汪泉水。
她的眉、眼、鼻,無一不精致。如果這是某種藝術雕刻,那不得不讓人贊嘆一句真是巧奪天工。
她的嘴唇微翹,如同花瓣一般,又有一絲特別的嬌俏。
她的美並不僅僅在于外在的明艷,更是在于她身上的一種氣質,她明明站在這里,跟大家同處一片天空下,但卻能讓你覺得,你自己是塵世里的一粒微塵,而她卻是碧霄上的一輪明月。
扶搖對自己的美麗一貫有自信,也認為只要青寧願意站到台前,她的那種清艷更能讓人屏息,但是她今天不得不承認,司馬芳菲才是真正的美艷不可方物。
跟她相比,所有女子的美,都染上了一層世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