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慕容惡狠狠地將身前的一叢雜草斬開,鋒利的長劍上粘著泥土草屑。
搜索又持續了半個時辰,卻依舊毫無所獲,哪怕是一片衣服上撕裂的布帶也沒找到。
焦急和憤怒都轉化成了濃重的擔憂。
他非常擔心扶搖和青寧,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在窮凶極惡的人手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時間拖得越久,這種擔心就越來得強烈。
「慕容」
有人高聲呼喊他的名字。
慕容回過頭去,冉冬夜帶著一小隊羽林軍,朝他走來,同時後頭還帶著一大隊京城縣府衛。
「扶搖和青寧失蹤的事情,西山別院和皇宮里都已經知道了,皇上病中發出的口諭,命京城縣府衛和羽林軍合作,一起尋找兩位蘇小姐,並且說明平海侯乃是國之棟梁,務必保障兩位蘇小姐的。」
冉冬夜手里舉著一個火把,臉色有不同尋常的嚴肅。
慕容點頭︰「分開搜索。」
冉冬夜頷首,指揮著將羽林軍和京城縣府衛分成四支小隊,分四路尋找,並約定了沿路做下記號,最晚天亮前集合。
慕容和冉冬夜各負責一路,另外冉冬夜又挑出兩人,負責另外兩路。
慕容手下帶的是一小隊羽林軍,統共有十人。
四支隊伍,向四個方向散開,星星點點的火把,匯聚成四條火蛇,在黑夜的山林間明明綽綽。
夜色寂靜。
越是接近後山,山風便越是陰涼,風吹樹林,松濤陣陣。
慕容捏緊著手中的長劍,兩只眼楮亮如星辰,仿佛正在狩獵的豹子,不肯放過哪怕一絲最細微的動靜。
隊伍忽然停住。
眼前的情形有些異常。
一路走來,這樣的樹林很常見,樹木之間雜草叢生。
但此地的草叢卻顯得非常凌亂,東倒西歪,有多處像是被人狠狠碾壓過。
慕容抬手示意,羽林軍分散查看。
他謹慎地游視著,鼻間問道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一支細長的草葉上,沾著一點暗紅色。
他伸手捏住,用拇指蹭了蹭,放到鼻端。
「大公子,這里發生過打斗。」
已經勘察過四周的地形,並且收集了各種線索,一名羽林軍軍士向慕容做出如是匯報。
慕容點頭︰「很好,就沿著這個方向,繼續搜。」
「是」
大家都是精神大振。
一路搜索下去,又發現更多的打斗痕跡,有灑落的血跡,也有樹上被兵器劃砍過的痕跡,可以推斷出,當時的情形是十分混亂的。
「大公子,前方無路」
一名走在前面的軍士回報。
慕容眉頭一挑,撥開他,大步走上前,卻發現居然是一處斷崖,崖下淵面黑暗,森然可怖。
他心頭頓時涌起一種非常不詳的感覺。
「散開找,一定有痕跡可循」
他大聲命令,對這斷崖有一種本能的抗拒。
「是」
十名羽林軍自動分成三個小隊,分散開,在斷崖上方繼續搜索。
一種煩躁的情緒在心尖上蔓延開,很快佔據了他全部的思想。慕容來回踱步,心里頭有種蠢蠢欲動的嗜血欲,似乎想對著什麼東西大開殺戒。
「大公子」
有羽林軍似乎發現了什麼,大聲匯報。
慕容猛地扭過頭去。
兩名羽林軍領著一行人朝他快步走來,當中一個年輕女子,後面是一群服飾統一的漢子。
「慕容公子」那女子哭喊著撲了上來。
「青寧?」慕容意外且驚訝。
青寧用手快速地抹了一下嘴角,極力控制著自己內心的激動,急促道︰「慕容公子,快,快救救大姐,救救雲公子」
慕容扶住她的胳膊,道︰「不要急,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青寧渾身狼狽,衣衫上有各處刮破,臉上也是髒兮兮的,發髻更是散亂不成樣子。而她身後的雲家護衛們,也各有奔波勞碌之態,神情疲憊,卻又臉色嚴峻。
青寧似乎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慕容便問那兩名羽林軍道︰「他們從哪里來?」
一名軍士指著前方道︰「我們搜索到那里,似乎有一條小路通往崖下,正打算往下搜索,青寧小姐和這些人正好返回,迎面相遇。」
他話音剛落,青寧就搖頭,慘然道︰「那條路不通的,根本到不了下面……」
她嗓子眼堵住,咳嗽了兩下,才重新恢復說話的功能。
慕容呼出一口氣,道︰「我們坐下來,你慢慢跟我說。」
他看出青寧的情緒非常激動,必須先讓她平和下來,才能說清楚。他真的很著急,想知道扶搖的情況。
崖上有幾處石頭,他拉著青寧挑了一塊坐下,遞上一塊帕子,讓她擦了一下臉,又有人拿來水袋。
青寧顯然是渴極了,平素那樣注重儀態的,居然也猛灌了好幾口,幾乎嗆到。
喝了水,她心情才平復了一點,這才把事情的經過一一道出。
從山道遇險,她們姐妹被關東五虎擄劫,到山洞醒來,發現雲子嵐來救,關東五虎押著她們轉移,然後一路逃跑,被雲子嵐等人追上,發生惡斗,最後逃到崖下,混亂之中,雲子嵐和扶搖被絡腮胡一起拖下了懸崖。
她語速很快,因為知道扶搖和雲子嵐生死不明急待救援,所以很多細節都忽略不說,只說了重要的經過。
饒是如此,慕容也听得胸口發緊。
扶搖,居然掉下了懸崖
混蛋
他臉色鐵青,兩只手緊緊地握著拳頭,額頭和脖子上青筋凸起。
「我們嘗試了很多方法,找了好幾條路線,都沒有辦法去到崖下,也不知道大姐和雲公子怎麼樣。這麼高的懸崖,我……」青寧再次失聲。
她實在是很擔心很擔心,這麼高的懸崖,掉下去就算不是粉身碎骨,也會斷手斷腳,萬一……她不敢往下想。
「不要怕,有我呢我一定會把他們找回來」
慕容忽地站了起來,臉上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神態,只有一雙眼楮,恍如黑夜中的星辰,亮的可怕。
「來人,馬上去通知冉統領……」
他有條不紊地發布著命令,語速平穩,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砸在地上,硬邦邦無比堅決。
比起青寧的手足無措,他顯然非常鎮靜。
他毫無悲痛之色的表現,讓青寧也莫名地生起了一股信心,也許,也許大姐和雲子嵐,很快就能得救了。
慕容並不鎮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皮膚下的每一條血管都在顫抖,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一想到扶搖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黑暗的深淵里不知道會是什麼可怕的場景,他就覺得心髒被攪成了一團,連呼吸都困難了。
但是,他必須冷靜下來,必須思考出營救的方法。
在等待冉冬夜等人過來匯合的同時,他帶人詳細勘察了懸崖四周的情形。
這處斷崖不算太長,四周都是亂石雜草,中間藏著很多小路,似乎是向崖下蜿蜒的,但是在他們把每一條小路都嘗試走了一遍之後,卻發現,每一條最終都是死路。
只有一條,通到了崖下十幾丈的樣子,路就斷了,路的盡頭依然是斷崖。
他扔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下去,半晌傳來了很微弱的一絲回聲。
「大公子,這斷崖不算太高」
一名听到回聲的軍士面帶喜悅地回報。
慕容點點頭。
從回聲推斷,這斷崖並不是深不可測,如果有夠長的繩索,以他的身手,應該是可以爬到懸崖下面的。
他在思考這種方式的可行性。
這時,有留守在崖上的軍士來稟報,冉冬夜到了。
慕容立即帶人返回崖上。
崖上多了很多人,既然已經發現了扶搖的蹤跡,冉冬夜就把其余山路人馬都召集回來,一起趕了過來。
「怎麼樣?」
他劈頭就問慕容。
慕容將自己勘察過的地形簡單做了說明,然後說出自己想爬到崖下的計劃。
「不行」冉冬夜一下子就否決了,「崖下的形勢,我們完全無法預料,而且現在是深夜,前半夜也下過雨,這樣貿然下去太危險了。」
慕容眉頭蹙著,臉上卻是一片堅毅。
「但是扶搖和雲子嵐生死未卜,早一點下去,他們就多一分希望。」
冉冬夜還是搖頭︰「我不能同意,你這樣下去,救人的希望不大,反而很有可能讓自己遇到危險。」
這是他頭一次堅決地反對慕容。
他們兄弟在一起,多數時候都是慕容拿主意,冉冬夜總是附和他配合他,但這個時候,他認為慕容已經失去了冷靜,所以他必須反對。
但慕容,顯然也不可能就此改變主意。
「我並不是征求你的意見,我是在告訴你,我要這麼做」慕容根本不理會他的反對,「你只需要為我的行動做保護。」
他看了一眼冉冬夜身後的羽林軍,道︰「我記得,你有讓人帶著攀爬的繩索工具。」
冉冬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慕容,我知道你著急,可是你听我說,這真的不是最好的方法。」
慕容看著他︰「我要的不是最好的方法——我要的是最快」
冉冬夜蹙著眉。
兩人對視著,都不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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