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雲翊這一次栽下去之後,一直昏迷了兩天。在這幾天來,大宣的軍隊多次來犯,馨緋都下了死命令,觀賞城門,能夠拖延幾日便拖延幾日。而,這兩天里,馨緋更是沒日沒夜的守護在慕容雲翊的身邊,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日,慕容雲翊暈倒之後,馨緋便快速的叫來了初雪來診斷。
初雪在診斷完之後,面露難色,只說了皇上所受到的毒已經侵入到了肺腑,是非常危險的。必須要用針灸來避毒。馨緋臉色都變了,眼看了周圍的人都滿露難色,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獨自一個人站在窗邊,一言不發。
顏素音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擔心問著初雪,「那針灸會有什麼副作用麼?」
初雪半天沒說話,許久,才不得不解釋,「副作用無非是留下頭痛的毛病,每到了夜深之時,腦子會發脹。但,我不能保證針灸之後皇上就能痊愈。皇上所中的是‘魅惑’之毒,所謂魅惑,無非是被人下了詛咒,帶有巫蠱之毒的劇毒。本來毒藥的提煉很是簡單,五樣毒蟲,五樣毒草。可,巫蠱之毒的特殊之處在于解藥,只有下毒之人才有。眼下,我實在沒有法子,只能派人去找我師父?」
「你師父?那還不快去找?」顏素音已經的沉不住氣了,一向冷靜的人,這會子煩躁的很。
初雪打眼看了房間里的人一眼,只幽幽說了一句,「我師父行為古怪,行蹤一直飄搖不定。這會子,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他老人家說,生平最大的願望,便是走過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親眼見證大自然的偉大。上次見他是在半年前,這一次,我真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初雪說完,大帳里都安靜了下來。大伙心里本來的一點願望都徹底的破滅了。
大帳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啞言了。一邊的慕容湮兒連著好幾個丫頭都開始哭泣,儼然好像是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而那一邊,夏子洛和司徒炎等人,更是眉目深沉,爭爭嚷嚷的喊著一定找回人來。可,誰都不敢大聲,因了,誰都知道,這件事情苦難重重。
「只要他還活著,總有辦法找出來。」馨緋的突然出聲打破了這樣的沉寂。大伙抬起頭來,這才看到馨緋的目光里掠過一陣的冷寂,帶著一絲的笑意。等大家努力去看,卻看到馨緋的眼中,已然是帶著希望了。
馨緋將大帳里的人都環視了一圈,輕聲一笑,就好比看到了希望一樣,「所幸,現在還有個人可以救。別說這個人在錦繡,就算這個人藏在了地底下,我也會想辦法將他找出來。」馨緋說著,款款走到初雪的跟前,輕輕拍著對方的肩膀,「上次見到你師父,可曾听說他要去哪里?」
「沒有,師父什麼都沒說,只說他是順道來看看某個人。之後,便悄然無聲的離開了,誰也不知道行蹤。」初雪有些無辜,擔心的看著馨緋。
馨緋卻只當做听到滿意的答案一樣,朝著一邊的慕容湮兒和韓灝風喊道,「湮兒,哥哥,尋找神醫的重擔就交到你們兩個手里了。」說著,馨緋走過去,讓人帶來了筆墨紙硯,這才拉著初雪過來,「畫下你師父的容貌特征,寫上之前你們的住所,和你師父的喜歡。」
「好。」初雪點了點頭,拿起筆墨就開始作畫,順道在另外一張宣紙寫下了師父的姓名。
完了之後,馨緋輕輕拿起宣紙,打算交給韓灝風和慕容湮兒。可,就在對方去接之時,馨緋猛然間緊握住了手里的紙張。在對方詫異的神情下,猛然間快速再次快速鋪開了宣紙。直直的盯著初雪剛剛書寫的人名——慕容昊。
「慕容昊。」馨緋緩緩的喊出了聲,猛然間轉身,望著不遠處的顏素音。
而,于此同時,在听到馨緋的聲音之後,顏素音頓時變了臉色。她緩緩的走過去,目光直直的望著宣紙上英俊的男子。許久,她才緩緩的抬頭,緊緊捏著初雪的胳膊,「你是說,你說他就是你的師父,是你嘴里所謂的神醫。」
「對,太後娘娘,有什麼問題麼?」初雪震驚的看著對方,已經顧不上被掐的生疼的胳膊。
滿屋子的人都為了馨緋和顏素音突然的反常而震驚。但,大伙也都是聰明人,沒有多言。但,更多的是,大伙誰都沒有擔子去問顏素音到底和這個慕容昊有什麼關系。雲箴撓了撓頭,隱隱覺得這個名字熟悉的很,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里听過,也只能和周面的人面面相覷
終了,還是馨緋打破了這樣的沉寂,望著初雪逼問,「半年前見到你師父是在哪里,什麼日子?」
「在興源鎮里,大抵好像是在四月初的時候。那一日,我本是想要去山里上香,誰料,在一片桃花林里見到了師父。見到他時,我隱隱听到他說什麼,‘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念完之後,他隱隱似乎說了一句,你最愛桃花,這片桃園,你又來過幾趟?」初雪幽幽的說著,努力的回想著那一日的情形。
在見到慕容昊之後,初雪先是震驚,吃驚的問了句,「師父,你不是四處游蕩麼,怎麼會在這里?」
「二十五年前,師父和一位故人在這里種下一片桃林,只想桃花仙人種桃樹,做一對瀟灑的凡人。誰想,二十五年了,我們竟然誰也不能親自踏步走在這桃園里。你瞧,又是一年桃花開放時,這樣的桃香,卻再也無人欣賞了。」桃樹下的身影沒有回頭,相反的,繼續朝前走了幾步。
隨即,在一大簇的桃花面前停了下來,將自個的鼻子湊了上去,努力的深呼吸了幾次。隨即,這才繼續說道,「半醒半醉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這花,又快要凋謝,卻再也無人來欣賞。初雪,你說,這樣的桃園,有何存在的價值?」
「師父的故人去了麼?」初雪的眼中擔著些許的難過,之前,他從未見到慕容昊這樣。
她跟著慕容昊五年,一直都認為慕容昊是一個瀟灑的仙人。然,到了今日,她確實震驚了。她親眼目睹了慕容昊的軟弱的一面。看到自個師父如此,初雪也只能推斷,大抵和慕容昊越好的那位故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今個是個什麼特殊日子吧?不少字
可初雪怎麼也沒有想到,慕容昊竟是一口回絕,大笑的說,「去了?去往那里?她若是去了,我早就去了。」說到這里,慕容昊猛然間抬頭,望著那桃花,似乎是在對著別人說話,又似乎是自言自語。他輕聲的問道,「你快樂嗎?像一只金絲雀一樣,你真的就快樂麼?阿音,他都走了五年了,你還不願跟著我走麼?難道,你是真的愛上了他?」
听到這些,初雪的心里猛然間一震,抬頭,「師父,是想念故人了麼?」
「不,不,不,你不懂。」慕容昊大笑著,猛然間蹲去,一柄鋒利的斧頭已然在手。他看也不看一眼,徑直的朝著那滿樹盛開的桃樹上砍去,似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他一邊砍著,一邊大聲的喊道,「既然無人觀賞,還留著做什麼?」
眼看著慕容昊像是瘋了一樣,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在砍樹,初雪都驚了。
她震驚的看著那幾盡發瘋的人,心里不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能夠讓她那個一直冷靜,心無旁騖的師父如此?二十五年,到底是怎麼樣的一段感情,可以讓慕容昊在經過這麼長之間之後,依舊難以平復,依舊這樣痴狂?
而,那個讓慕容昊痴狂的女子又是何許人也?她在哪里?
對,初雪斷定,能讓慕容昊如此的人一直都是一個女子。跟著慕容昊的五年間,初雪不止一次的看大慕容昊的手里握著一枚翠綠色的簪子。對著那簪子,慕容昊經常會問自個,「阿音,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厭惡這翠綠的簪子。在你眼中,這簪子一文不值,你可知道,這簪子對我意味著什麼?」
那時,初雪依然知道,那個叫做‘阿音’的女子,對于慕容昊來說多少重要。
本以為是已經故去的亡者,直到今日,初雪才驀然間知道,原來,那個叫阿音的人一直存在。二十五年間,這個人一直存在,好好的活著。那麼,這個人現在在做什麼,這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離開了慕容昊?為何,她會傷慕容昊這個深?
帶著滿目的狐疑,初雪抬頭,對著那發瘋的人大喊,「師父,既然人還在,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幸福是自己的,為什麼你不去自己爭取。二十五年了,你每年都要這樣折磨自己麼?你可知道,看到的人會心痛。」
慕容昊像是未曾听到一樣,繼續發瘋一樣的砍著桃樹。眼看著一顆又一顆的桃樹倒地,初雪心里難受極了。卻不知道過了多久,從那發瘋的人的嗓音傳出一聲陰沉的聲音,「爭取?哈哈啊,阿音,你說我們還能回去麼?這桃樹,從開花到現在,你一次都沒有看過,你不心疼麼?」
說完,掄起手里的斧頭,狠狠的砍了下去。
初雪一驚,大聲的喊著,「若是她會來呢?若是她來了看不到桃花怎麼辦?人還活著,你怎麼就斷定她不會來。」
「她心里早就沒有了我,如何會來?」慕容昊猛然轉身,滿眼憤恨。
初雪一著急,大聲喊道,「人還在,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能?樹已經好端端的長了二十五年了。既然你可以等二十五年,為什麼不多等幾年。為什麼要將自個所有的希望都斷掉。只要阿音還活著,她總有一天會來,就算她不來,在她離開之後砍也不遲啊。」
慕容昊的手,猛地一抽,緊握的斧子驟然落在了地方,他失神的望著這一片桃園。
是啊,已經等了二十五年了,就真的等不了了麼?二十五年都可以等,為什麼現在就不行了呢?為什麼要滅了希望?該是存在希望的,就算希望破滅那又能怎麼樣呢?既然心已經沉寂了二十五年,多幾年又能怎麼樣?
多等幾年,他又能損失多少?
早在二十五年前,在他離開的那一刻,他依然是失去了所有。既然已經得不到了,那麼,還害怕什麼失去呢?
慕容昊一笑,緩緩的抬步,幽深的說了句,「初雪,你果然是聰明的丫頭,也許,你說的對。」說著,便朝著遠處走去。
初雪一著急,大聲問道,「師父,你要去哪里?」
「和之前一樣,踏遍每個角落。」對方豁然一笑,轉身,再也沒有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