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在大門口踫到孟之文,月嬋趕緊上前行禮,半蹲身子,微低著頭,再加上她那一身打扮,真是一個溫柔貌美的高門淑女。
孟之文點頭,很滿意月嬋的作派,咳了一聲朗聲道︰「起吧」
月嬋站了起來,扶著小丫頭的手坐上馬車,孟之文沒有騎馬,也跟著坐進馬車里面,月嬋想著,怕是要叮囑她什麼吧。
果然,等馬車走動起來,孟之文側靠在車內小幾上,對月嬋笑了笑︰「月嬋,到了宮里一切小心,要懂得看人眼色,能不說話,盡量不要說話。」
月嬋點點頭,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孟之文難得露出慈愛模樣來,拍了拍月嬋的頭︰「你也不要擔心,有父親在呢」
真的很難得啊,孟之文那些太過剛正的人會對自家女兒這般關愛,月嬋就感覺很有些不知所措,只僵坐在車內,對孟之文笑了笑,然後就從桌下抽屜內拿出一本書來,為免緊張,開始向孟之文請教。
孟之文處事上不管如何,這學問還是很好的,把書上的內容一一講給月嬋听,又給她講解,講的也很通透,月嬋雖然明白書里的內容,也並不需要孟之文講解,可還是忍不住要贊嘆,自家的父親真是才子型的人,做起學問來也是一等一的。
馬車慢慢行駛著,很快到了宮門口,孟之文下車,早有小丫頭跳下馬車扶月嬋下來。
站在朱紅大門前,月嬋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孟之文去和宮外侍衛交涉,她站在一旁,不敢有絲毫異動。
過了一會兒,孟之文走回來,對月嬋一點頭,月嬋會意,跟在孟之文身後進了宮。
才進宮門沒走幾步遠,就見先前來孟家傳旨的小太監一路小跑過來,見到孟之文和月嬋,一臉的笑容︰「孟侯,大小姐可好,得,趕緊跟奴婢走,皇上怕是要等急了。」
孟之文一听這話,腳下步子快了許多,嘴上道︰「可是我們的罪過了……」
小太監一笑,卻也不再說話,孟之文瞧著四周無人,趕緊拿出一樣東西來遞到小太監手上︰「還得煩勞公公多多關照了。」
月嬋在後面瞧著,心說自家父親也不是很迂腐的呀,還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知道給宮里太監遞銀子呢。
那太監回頭一笑︰「孟侯說笑了,以後還得孟侯多多關照啊。」
孟之文一臉笑容︰「不敢當,不敢當,只不知道這位小公公名諱如何?」
小太監步下很快,說話卻一點都不顯亂︰「奴婢這些伺侯人的,哪里有那麼多講究,孟侯喚我小九就得了。」
月嬋一听這話,心下一驚,仔細打量起了小太監,卻見這小太監個子不高,穿了一身青色衣服,瘦長的臉,一雙眼楮很是有神彩,臉上總帶著點點笑意,叫人一見心情就好。
這樣子,真是熟悉啊
月嬋思量了一會兒,倒是想了起來,這個叫小九的太監應該是大總管劉全喜收的第九個干兒子,在宮里眾人都稱他小九,後來有了權勢之後,人稱九公公。
這位九公公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劉全喜年老之後,他成了天辰帝的貼身太監,很得皇上寵愛,後來天辰帝過世,也不知道這位怎麼巴結上了三皇子,竟連著伺侯兩代君王,更是難得的宮中有好結果的太監,可見這個九公公為人聰明又謹慎,很知道審時度勢。
想到這里,月嬋咬了咬唇,想著怎麼著讓孟之文和這個九公公牽上線搭上橋,要知道,現在他還在微末之中,要是能拉上關系,那可是不得了的,以後他一朝得勢,自然會關照自家多一些。
這些宮中太監雖然有些是小人,可有些也是很重義氣的,這個九公公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後來得了勢,不得沒有嫌棄劉全喜,更是對劉全喜恭敬異常,真是當親爹一樣的伺侯著,一直給劉全喜養老送終,可見他為人很不錯。
這麼想著,月嬋悄悄拉了孟之文的衣袖一下,孟之文一愣,回頭看了月嬋一眼,月嬋對他使個眼色,孟之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就對九公公一笑︰「原來是九公公,九公公常年在宮中,自然曉事,只我們父女沒有見過駕,心里驚懼,還望九公公提點一二。」
誰說自家父親性子不好了?
月嬋听了這話,心里很是不解,瞧著孟之文這樣,也蠻靈活的啊,一句話就把這位九公公捧了起來,更是拉近了關系,再加上剛才孟之文送的禮物怕也不輕,一番作為,自然能得人好感。
她胡思亂想間,那個九公公也笑了起來,很說了一番安撫的話。
這麼一路走來,很快過了前殿,又過了一個巨大的廣場,從西角門進去,一進這個門,九公公就安靜下來,再不敢亂說話,月嬋知道,這里已經進了內城,也便低了頭,安靜走著,眼光都不敢四處瞅。
孟之文也小心起來,連腳步都輕巧許多。
一路走過,所見到的宮女太監也多了起來,這些人個個行色匆匆,小心翼翼,連話都不敢說。
月嬋看到這些,更是收斂了心思,靜悄悄走著,她前世雖然來過皇宮,可那是以鬼魂形式來的,沒有人能夠瞧得到,自然自由自在的多,如今,她是以孟家長女身份進宮,自然不同。
很快,九公公停了下來,月嬋悄悄看過去,就見永辰宮已到。
九公公回頭笑道︰「兩位先等侯片刻,我這就去通稟。」
孟之文微微一抱拳,九公公快步上了台階,沒一會兒就不見身影。
又過了好一會兒,就听得老遠一聲尖利的嗓音︰「傳崇恩侯及其長女見駕了……」
孟之文一整朝服,肅然往前行,月嬋也抿著嘴跟在後面。
兩個人跟著一個小太監從側面上了台階,走到那高高在上的永辰宮門口,小太監在門口肅手而立︰「皇上,崇恩侯來了。」
屋內有人打起簾子,孟之文帶著月嬋進了門,就見一屋子肅靜,天辰帝穿了一件秋香色繡團龍的常服,正坐在靠窗的椅內看書,抬眼間,天辰帝朝月嬋看過去。
「臣崇恩侯見駕,吾皇……」孟之文很快跪倒,高呼萬歲。
月嬋也跟著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跪拜完了也不敢起身,低著頭看著地上金磚,心里只覺得壓抑的很,就想著,她只這麼一次進宮就如此感受,天辰帝整天呆在宮里,豈不更難受。
突然間,月嬋就看到一雙黑色靴子,听到頭頂上天辰帝低沉嗓音︰「起吧」
她很快站起來,抬眼間,就見天辰帝竟然近在眼前,猛的嚇了一跳,差點沒有失禮。
「崇恩侯,這就是你家大小姐?」天辰帝打量著月嬋,月嬋不敢和他目光交接,不過,卻也能感受到那有如實質的眼光如刀子般利。
「回皇上,是」孟之文的回答簡練的很。
天辰帝笑了笑,回身又坐回椅子上,對月嬋一指︰「不必害怕,抬起頭來吧,朕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話是這麼說沒錯,月嬋哪里敢真的去看皇帝呀,只微微抬了一下頭,眼光還是微垂,看向天辰帝身邊站的一位公公。
「近前說話吧」天辰帝微嘆了一下︰「劉全喜,給兩位搬個凳子來。」
等到孟之文坐定了,月嬋這才敢坐下,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處,挺直了腰,不敢有絲毫差錯,心說這還不如站著呢,坐著更累。
「孟卿,你這位小姐瞧著倒也機靈。」月嬋就听得耳邊天辰帝說話,又听自家父親趕緊恭謙回答,她雖然沒有去看,不過,也知道天辰帝此時必有些失落。
這世上要說起最了解天辰帝的人,怕也只有那位劉全喜公公和孟月嬋了,孟月嬋前世做鬼的時候在宮中晃蕩過,更是在永辰宮呆過一段時間,眼見著天辰帝的行為處事,對他的心思知之甚詳。
天辰帝雖然兒女眾多,可最疼愛的三皇子和九皇子和他一點都不親近,那位寄予厚望的太子爺行為乖張,讓他很失望,女兒更是養的怯弱不堪,所以,每見別人家父慈子孝,他就會很不好受,會感覺孤單寂寞。
想著這個,月嬋倒是有些同情起了這位九五至尊,一時間忘了他們現在一個是君一個是民,只當成了相交多年的好友,猛的抬頭道︰「臣女哪里比得過皇上的公主們,不過宮里規矩嚴些,公主們有心和皇上親近,卻也得守著禮法,若不然,怕皇上這會兒正和公主們享受天倫之樂,哪里有時間見臣女。」
一句話,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孟之文嚇的渾身一哆嗦,立馬跪倒在地︰「皇上,小女年幼無知……」
劉全喜抹了一把汗,心里很佩服這位孟家小姐,真真的膽子大著呢,什麼話都敢說。
月嬋也有些驚訝,她時時刻刻小心,怎麼一見天辰帝,倒是莽撞了?
天辰帝倒是歡喜起來,對孟之文笑道︰「孟卿不必驚慌,這又不是在朝上,有什麼可避諱的,朕听著這丫頭說話倒也有趣。」
說著話,天辰帝看向月嬋︰「丫頭,你這話倒是有幾分意思,照你來說,公主們有心和朕親近,卻礙著禮法不敢過來,那你說說,怎樣才能讓朕和公主們親近起來?」
孟月嬋本來暗暗後悔不該胡亂說話,可這會兒听天辰帝問起,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大聲道︰「皇上多多夸獎公主們,自然就和您親近了,都說兒子要窮養,女兒要嬌養,天家公主更該嬌養,總歸,皇上對公主們寬松些,多和她們說說話,公主們感念天恩,對皇上又懷著儒慕之情,肯定會常來伺侯皇上的。」
「哈哈……」天辰帝一听這話,又覺得月嬋說話天真可愛,性子又直又大膽,覺得心里煩憂盡去,倒也痛快起來︰「好,這話說的好,女兒就該嬌養。」
說話間,天辰帝轉身孟之文︰「孟卿,你這個女兒可真是不凡啊……」
「不敢,不敢……」孟之文現在衣衫汗濕,心里嚇的撲通直跳,真想要狠揍月嬋一頓,心說這丫頭太過大膽了,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