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婚典是最繁雜勞累的,月嬋如今算是深有體會。
她坐著轎子到了九王府,由著引導嬤嬤扶著下轎子,一路上眾多規矩,時不時的停下來要行禮,更有禮儀官在一旁不住教導,饒是月嬋兩世為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直到進了正廳,拜天地夫妻對拜月嬋才算安穩了。
這夫妻對拜也是有講究的,可不是夫妻倆一起跪下行禮,九王爺是皇子,這般失體面的事情怎麼能干?讓他給王妃下跪行禮,他願意,天辰帝還嫌丟臉呢。
皇家的夫妻對拜,向來都是新婦要給夫君行禮,要跪拜三次,然後夫君還禮,只站著行半禮就成,月嬋跪三次,高子軒只用行一次禮便可。
這般跪下站起,月嬋本來就沒有睡好,可是折騰的有些受不住,要不是有人扶著,怕她早腿軟了。
她蒙著蓋頭看不到高子軒的樣子,不過心里卻在憤憤不平,這世道對女子真是不公平,正經的夫妻,還要自己這般行禮,不是壓制女人又是為何?
月嬋覺得她自從看了淨妃的記載,私心里有很大的變化,她滿心的不甘,不甘一世拘于後院之中守著條條框框,更加不甘沒有自由。
如今,她才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聖人言女子無才便是德了,要是女子一個個都才華橫溢,絕對不會甘于平淡,甘于在男人背後默默付出的。
一時間月嬋想了很多,她想完的時候,堂也拜過了,由著嬤嬤扶她進了新房。
這廂高子軒出面照應來賓,月嬋在新房里端坐如儀,過了一小會兒,只听得環兒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讓王妃先歇一歇。」
又听眾丫頭婆子應聲,緊接著就是腳步聲關門聲。
等到屋內安靜下來,環兒在月嬋耳邊小聲道︰「小姐,這會兒沒人了,小姐先松快松快。」
月嬋應了一聲,伸手便把蓋頭扯了下來,總算是雙眼見光了。
她環視四周,見這間屋子很大,比她在孟家的閨房要大上一倍不止,並且布置的也很雅致。
雖然四周幔了紅綢,床上掛了紅帳,鋪的褥子蓋的被子也都是大紅色的,不過,看那家具的擺置,多寶閣上珍玩的擺放便知道這間房子布置的很用了些心思。
月嬋皺眉,總覺得這房間的布置很奇怪,似乎在哪里見過。
這時候,環兒驚呼一聲︰「小姐,這擺設和咱們屋里好像差不多呢。」
月嬋這才明白了,難怪呢,敢情是照著她房間的樣子弄的,也罷了,這樣倒是不錯,省的她有陌生感。
黃鶯在另一側笑了一聲︰「小姐,看起來王爺是對您用了心的,不然也不會專照著您閨房的樣子弄了。」
才提上來的鸚鵡和杜鵑也是一臉笑容,深覺黃鶯說的很是,心道看起來王爺對自家小姐是不錯的,如此,小姐在府上也很容易站穩腳,她們這些下人日子也好過些。
幾個丫頭正說著話,听得門外嬤嬤大聲道︰「王爺來了」
月嬋一驚,趕緊把蓋頭蓋好,四個丫頭也趕緊站的穩穩的,不錯一點規矩。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月嬋就听得一個人的腳步聲,很快,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低頭,就看到眼前一雙黑色繡金龍靴子,知道是高子軒過來了。
緊接著,一桿金色秤桿來到眼前,很快,月嬋眼前一亮,蓋頭被挑開了。
她抬頭,卻見高子軒站在近前,一張如玉面龐上那雙桃花眼含笑,正深深凝望著她。
這人,月嬋嘆息一聲,實話說,高子軒這張臉長的還真是好,尤其是那雙眼楮,在他瞧著你時,總歸是那般深情,似乎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似乎他眼里也只看到你一個人,其余的人都不在他眼里心里。
深吸了一口氣,月嬋暗暗平緩心情,她只道如今心若止水,倒也並不被高子軒吸引,若換成那情竇初開的女子,怕不立馬變成飛蛾,明知此人靠不住也要拼了性命的撲向這團火。
月嬋這番思量高子軒卻是不知道的,他如今正滿眼驚艷呢。
原只說月嬋長的好,是那種清雅的美,今兒瞧她一身繡滿龍鳳的大紅衣裳,倒映的眉眼間多了幾分風情,清雅中多了幾分尊貴,幾分艷麗,盈盈眼波流轉間,竟有些勾魂攝魄了。
「王爺王妃真真如那畫上的金童yu女,怎麼看都相配呢,這姻緣也是天作之合,到底是皇上,給王爺尋了這般美貌端莊的王妃。」
這里兩個人對視,旁邊嬤嬤們有些尷尬,半晌,才有一位老嬤嬤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高子軒驚醒,深覺這般注視一人,尤其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有些失了體統,白玉般的臉上竟多了兩抹紅暈。
月嬋瞧了一眼,好奇不已,那麼一個霸王似的人也知道害羞?
高子軒被月嬋瞧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握拳放到唇邊咳了一聲︰「前邊事多,本王先去應酬著,你怕是累著了,先歇著吧。」
說著話,他又瞧瞧四周的丫頭嬤嬤們︰「你們幾個也都先出去吧,在門外守著,王妃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那老嬤嬤趕緊行禮,帶著丫頭退了出去。
高子軒見沒有什麼事情,又看了月嬋一眼,這才轉身往外走。
月嬋瞧著,趕緊站了起來微微行了禮,恭送高子軒出去。
高子軒一出門,忍不住笑了起來,走路時步子也輕快許多,和順跟在他身後,見高子軒心情好,也放下心來,樂呵呵的一邊走一邊和人打招呼。
他這里走了一段路,還沒有到前院,便見七王爺帶了幾個府中的世子少爺迎了過來。
七王爺一見高子軒,大聲道︰「九弟這是去哪了,讓哥哥好找,趕緊跟哥哥來,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高子軒笑道︰「自然是要和七哥多喝幾杯的。」
說著話,兄弟倆攜了手往前走,幾位公子哥也跟在後面起哄,嚷著要和高子軒拼酒。
到了前院,卻見滿院的人,或高談闊論,或對坐而飲,真真熱鬧非凡,太子帶著幾位王爺自坐了一桌,太子正和五王爺打機鋒,三王爺冷著臉獨自飲酒,四王爺和八王爺正在劃拳,許是八王爺輸了,被四王爺狠灌了幾杯。
七王爺拉著高子軒上了桌,大聲道︰「太子哥哥,幾位哥哥,新郎官來了,咱們可一定不能放了他。」
八王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自然是不能放過的,九弟年幼,當初咱們哥幾個成親的時候,可沒少折騰,今日總歸是輪到他了,咱們可是來報仇的。」
他一句話,說的太子和眾位王爺全笑了起來,太子端了酒站起來︰「怎麼著九弟,哥哥這酒可是一定要喝的。」
太子國之儲君,高子軒如何都不能不給面子,只好拿了酒杯倒滿酒和太子喝了起來。
他這里才喝了一杯,卻听得不遠處幾個人起哄的聲音,不由順著聲音望過去,卻見今年武科得中的幾位湊在了一起。
當頭一位高大粗壯滿臉憨直笑容的那位高子軒卻是識得的,正是新科武狀元寧景天,他是永安王世子,世代鎮守西北的,今年正好因為趕武科回了京城,又因著訂了親,過了年便要迎親的,便也沒有再回西北,原想著等成親之後帶了新婦一同回去。
坐在寧景天旁邊的卻是姜墨,如今寧家和姜家訂了親,便成了親家,這兩個自然是聯手對付外人的。
他們倆正按著新科武探花傅文彬灌酒,瞧著傅文彬那樣子,似乎喝了不少,一身墨綠走銀線的袍子也沾了酒,濕了一大片,他卻絲毫未覺,只叫嚷著要多喝些。
高子軒瞧到這里,冷哼一聲,心里有些不痛快起來。
這個傅文彬肖想月嬋可不是一日兩日了,高子軒心里清楚明白,雖然月嬋對他沒意思,可高子軒看到他,總歸有些不樂意。
今兒是他和月嬋成親的大好日子,這人卻滿臉痛苦的坐在這里喝酒,到底存了什麼意思,莫不成還想要再見月嬋?
他正思量間,不想手中酒杯被七王爺搶了,又倒了一杯酒灌到他嘴里,五王爺更是笑的和氣,灌酒時卻絲毫不弱。
喝了幾杯酒,高子軒就有些頭暈,才要尋個借口離開,卻見三王爺猛的站了起來,搶了他的杯子︰「各位兄弟,九弟不勝酒力,大家還是別灌了,要是覺得喝的不盡興,我替他喝。」
說話間,三王爺連干幾杯,倒是讓一眾兄弟不好意思再灌。
高子軒看了三王爺一眼,心里明白,三王爺才在朝堂上被天辰帝罵了,這幾日正不痛快呢,今兒怕也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晃晃蕩蕩的要離開,卻被五王爺一扯,見五王爺笑著一指左側不遠處一桌,笑道︰「九弟瞧瞧,我看新科狀元那一身衣裳如此眼熟,瞧起來,似乎是你家王妃所織……」
高子軒猛的一驚,回身去看,就見霍思成坐在一邊,他周圍全都是一些文官,和一桌人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笑的溫雅之極。
他穿了一身青色織暗紋的袍子,那織工,那紋理,怎麼瞧著都覺得熟悉不過,正是月嬋所織的天錦。
瞧到霍思成的氣質風度,又看他一身氣度被青衫襯的猶如謫仙,高子軒直覺得心里發堵,怎麼著都有些不痛快。
這時候,太子在一旁笑了起來︰「五弟這話,孤可是听說了,九弟妹那些織機可都是狀元郎幫著做成的,即是如此,九弟妹織幾件衣衫作為謝禮也是說得過去的。」
說完了話,太子還笑的一臉得意,拍了拍高子軒的肩膀︰「九弟說是也不是,哎呀,我說九弟,你可莫要生氣啊,九弟妹那般仙姿玉色的女子豈能……」
說著話,他似乎覺得有些不該,趕緊掩了口笑著和人喝酒。
不過,他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其中有什麼,高子軒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呆不住了,尷尬一笑︰「太子哥哥說的是,我家王妃知書識禮,自然不能白得人的東西,這禮尚往來,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