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落黑,院子里點起了燈籠,錢氏來到丈夫的書門外,先是敲了敲門,等听到里面傳出的一聲「進來」,伴著「吱呀」一聲就走了進去。
薛仁義抬頭,見著是妻子,眼楮依舊落在手里的書上,皺眉道︰「可是回府了?」
錢氏走至丈夫身旁,為其敲了敲肩膀才道︰「老爺方才怎麼也不去用晚膳。」
「沒胃口。」口氣冰冷,似有不耐。
錢氏也是心中一氣,本來滿堂用膳,可是熱鬧。可先是二房要分開用,等到後來弄熙出嫁,今日弄玉也被自己禁了足。方才,左等右等,卻是只有自己和俊然二人。
這晚膳用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說這也奇怪,早前二佷子還是會同自己一起用晚膳的。可不知為何,也就這幾日,竟然稱是去月怑院用膳了。不止是這樣,連帶著早晚請安,他都不如從前那般伯母伯母地膩著自己。
那傻佷子腦袋瓜開竅了?
錢氏心下否定,但一時卻又想不出個來龍去脈。一邊伺候著丈夫,捏著他的肩膀,錢氏一邊道︰「老爺可是有心事?」眼楮瞄向丈夫手中的書籍。
錢氏站在薛仁義身後的面色大變,是兵書。
薛仁義面色不變,只淡淡地道︰「今日宮中太醫診出,東宮的陳淑華有了身孕。」
錢氏手下一頓,不解地抬頭即道︰「是陳家的那位三姑娘?」
後者點頭。
錢氏心下大驚,竟是這麼快?
太子的五房妻妾,就屬陳倩婷分位最低。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最早有身孕的。
「錯了,今日皇後娘娘已經下旨,封陳氏為為太子昭容了。」
錢氏轉至旁邊,望著丈夫的側臉即道︰「直接就從庶四品晉到了正四品?」
薛仁義將手中的書一放,望著妻子道︰「可不是?」說著擰了擰眉頭道︰「等到今後若是生下了皇長孫,那可就母憑子貴,不說其他,一個側妃的分位是少不了的。」
錢氏面色也漸漸嚴肅起來。想如今的燕京四族,就屬陳家最為薄弱。可如果因為這事,連帶著陳家也重新興了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自家同平易王府結親,是想拉攏他們。但畢竟拉攏就是拉攏,誰家會願意原本依附自家的家族變得強大?本來有一個唐府,再加上一個立場不明的秦府,想要再站穩這燕京第一家就已是很難。偏得陳府還要再來摻和一腳,他們府也是百年世家,可不比一般目光淺短的人家。
錢氏隱隱知道了丈夫的憂愁,想著即道︰「雖是懷上了,但在後/宮中,懷上孩子不易,生下來更是不易。就算是今後真的生了下來,想在那幽幽深宮中長大,更是難上加難。」
似是理解妻子的想法,但薛仁義還是不免憂愁,側頭道︰「夫人那,你不明白。」
錢氏側目。
「今日太子在東宮私下里接見了平易王和他大兒子。」
錢氏不明所以,「老爺您知道是所為何事?」
薛仁義只嘆氣道︰「怕是因為陳家祖傳的那幾本陳氏兵法。」說著抬頭望了眼妻子,繼續道︰「雖說這些年,陳家再無出能在戰場上指兵點將的人物,但當初陳公的智慧,那陣法的編排,可都是數一數二的。」
錢氏似是听出了幾分名堂,不確定地道︰「太子殿下是想拉攏了陳家,收為己用?」
錢氏雖為內府婦人,但因為住在燕京,又為堂堂的國舅府主母,對朝局也有所了解。平日里丈夫不同自己提及,她便不開口,可要是談起來,也是有不少意見的。
但有一點錢氏想不通,「太子妃已經是手握三軍的大將軍長妹,太子殿下為何還要有這麼一舉?」
薛仁義只是搖頭,「有誰會嫌能人武將等幕僚多的?」
薛仁義已經暗自觀察了很長時間,這為喊著自己舅舅的太子外甥,遠不如表面看著那般平凡。想來皇後娘娘也是教導有方,知道什麼叫做韜光養晦,什麼叫做暗度陳倉。
只是,如此扶持了陳府,不免又動搖了薛府的地位。再且,太子殿邊可還有位唐淑媛。如果哪一日,她也懷上了,這可怎麼好?
後/宮世事無窮,朝堂更是紛紜驟變。自家雖為聖上妻族,太子母族,可畢竟還是少不了隱患。
今日宮中賞了平易王府若干,連帶著陳家大少爺陳浩寧也從早前在翰林院一個小小的閑職,直接被安排到了東宮。雖說是自己的大女婿,但薛仁義心下還是不放心。
外姓之人,即便是半個兒子,卻終不是一定就向著薛家的。薛仁義還記得自己早前還旁敲側擊過他們陳家的兵法,對方只是避而不談。
錢氏也是深思著,好半天即道︰「老爺,難道是四殿下有了其他什麼動向?」
薛仁義搖頭,「四殿下倒是沒什麼動作。只是他年紀輕輕,就上過戰場,當初便是他出了計策,才一舉鏟平了那群荒蠻作亂,他在戰場上可是早有建樹。」
說著抬頭,一臉凝重道︰「夫人,你可別忘了,當初四殿下是養在前皇後身下的。」
這個事實,雖是眾人皆知,但分量可是不小。
如果不是前皇後仙逝,三皇子至今都只會是一個庶子,那四皇子無外乎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薛家雖然勢大,卻也暗地里惹紅了不少人的眼。
錢氏跟著嘆氣,「妾身知道。可太子殿下仰仗的畢竟還是我們薛家,即便是現在對咱們家輕視了些,心里定然也都有數。」
薛仁義的眉頭卻沒有絲毫舒展,「你可知道,現在東宮中最受寵的是誰?」
「不是太子妃嗎?」。錢氏記得自己早前好像听說過。
薛仁義一搖頭,「明著是太子妃,私下里卻都傳著殿下夜夜嬌寵唐淑媛。」
錢氏大吃一驚,「啊?」
薛仁義國字臉更顯愁色,「所以說,這殿下到底是什麼心思,到底誰都想不通。」
寵唐家女兒,陳家女兒有孕,「那秦淑儀呢?」
薛仁義搖頭,只失意道︰「也不是個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