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曲意苑的大堂恢復平靜,辛媽媽扶著唐夫人進得主臥。海棠同牡丹二人服侍著余氏卸妝,待換了衣裳,余氏望著辛媽媽嘆道︰「你可瞧見沒?這才第一天,子默就那般護著他媳婦。」
辛媽媽咧嘴笑笑,望著唐夫人答道︰「昨兒個才新婚,二爺對二女乃女乃自是緊張。」
「緊張?」
唐夫人的眼角微皺,「他可是緊張著媳婦,連我這個母親都防著呢~」
辛媽媽臉色不解,愣了一下才道︰「夫人過慮了,這親事還是您給促成的。二爺就是防著誰,也不會防著您啊~」
自鏡妝台前站起,唐夫人走到床前的桌椅旁坐下,語氣失落道︰「知子莫如母,他是我生的,今天就他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察覺主子面色沉重,辛媽媽徐徐道︰「二爺是個心細的人。」
唐夫人沉默片刻,「好在今日看她,還算是安分。」
辛媽媽想起這位新進門的少女乃女乃,眼前不由就浮起如錦鎮定的面容。想起早前的事,轉身看了看海棠二人。
唐夫人見狀,隨意一揮手,二人退下。
辛媽媽這才上前,開口說道︰「夫人您明知早上大少女乃女乃是故意的,為何沒有處置?」
「怎麼處置?」
唐夫人挑眉反問,「秦霞這孩子,平日里規規矩矩,今天我見著的時候,心里還嚇了一跳。」
「難不成大少女乃女乃和二少女乃女乃早前有所糾葛?」辛媽媽試問。
唐夫人抿了抿嘴,開口竟是扯了其他的話題,「娘娘沒兩個月就要生產了,我又何必去為難謙哥兒的媳婦?」
「可這,不就是讓二女乃女乃吃了個啞巴虧嗎?」。辛媽媽心中似是不太認同。
唐夫人眉間皺了皺,風輕雲淡道︰「反正她也不知道。再說,大媳婦那,我已經訓過她了。這種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莫要聲張才是。」
頓了頓,余氏又接著道︰「二媳婦出自薛府,嬌氣著,如此一來,權當是替子默挫挫她的銳氣。」
辛媽媽臉上一慫,挫挫二女乃女乃的銳氣?
心中一顫,抬頭即道︰「夫人難道還忌憚著二少女乃女乃?」在辛媽媽心里,如錦就是一派剛出閣女孩的作風。便是在眾人面前,二爺有了什麼動作,她也總是紅臉低頭。
唐夫人面色不動,不作回應,只道︰「還得觀察她一陣子。」
辛媽媽沒有再多話。
等到定國公回來,辛媽媽幫著唐夫人伺候了他換完衣才退出里臥。余氏親力親為,伺候著丈夫在外面的炕前坐下,又端了熱茶在他面前。
定國公極為自然地接過,擱在嘴邊飲了兩口。
余氏又將茶盞接過,輕輕放在旁邊的梅花式填幾上,笑盈盈地在另一旁坐下。這是他們夫妻二人多年來的習慣,余氏雖是繼室,但同定國公的關系極好,二人每晚入睡前都會小談一會。
也便是這樣,二人間不會藏著掖著什麼秘密,信任無比。
今日的定國公眉頭緊鎖,唐夫人早早就發現了丈夫的異常,坐著看了他一會不見他開口,站起身就走到他身後,輕輕為他捏著肩道︰「今夜比平時晚回屋了,老爺太過操勞,對身子不好。」聲音輕柔,盡是關心。
妻子的話听在心里就是舒心,定國公極為喜歡她這種語氣。便是看出了自己有心事,但不會多嘴主動問,反而每次都是靜靜地呆在一旁,等到自己想開口的時候再說。
沉沉「嗯」了一身,享受著因為妻子揉捏而帶來的舒適,「家里娶了那樣一個兒媳婦,我豈能不操勞?」
這話剛落,余氏卻是抬起左右掩嘴輕笑,「瞧老爺說的?二媳婦的事,有妾身在呢~」
若是從前,定國公自然也就隨著妻子輕快的語調松懈下來,但是今日嚴肅未變,似是心中甚為憂慮。
「子默可不該沉迷。」
唐夫人雙手滯住。
定國公轉身,睨了眼妻子道︰「你別以前我不知道你還是心疼他、寵著他,所以上回才那樣說服我。不過、這門親事,結了也便結了吧,現在想著,許是也可能同薛家無關。」
唐夫人臉色舒張,走到丈夫跟前,不解道︰「老爺何出此言?」
定國公閉了閉眼,「我今日才知道,前幾日李老夫人去拜訪了安穆侯府。」
唐夫人思量了些會,「將軍府的李老夫人?」
後者點頭。
緩緩坐下,余氏臉色凝重,心中不得而知,開口即道︰「李家是新興的家族,同燕京個名門間走動,也未嘗不可。」
似是早就準備好了台詞,定國公道︰「你可知,大將軍李奇的父親是誰?」
「是誰?」
定國公語氣沉重,「是李澤東。」說著似嘲似諷的笑了笑,口氣帶了幾分輕蔑,「他李家以為遮掩得多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余氏在腦海中思索了許久,卻不記得有那麼一個人叫李澤東的。對面的定國公見了,解釋般道︰「李澤東當初是秦公手下的一員猛將,經常出入秦府,我也曾見過他數面。」
「哦~那老爺您的意思是,李秦二府早有往來?」
定國公沒有回話,唐夫人在腦海中理著思路。
「李副將和秦公一樣,不懂謀略,只知曉帶兵上陣。沒有想到,數十年後,消失了那麼久的他,會出這麼一個名滿戰場的兒子。」定國公話中有話。
「老爺,您懷疑……」唐夫人聯想起早前丈夫的話,細細一琢磨卻是臉色大駭。
定國公鄭重的點下頭,「和薛家聯姻這步棋雖然險了些,但劍走偏鋒,結果許也不一定就如我早前想得那般糟糕。你上回說的、大姐兒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丈夫一直不看好這門親事,唐夫人明著說那些道理是一回事,但心底卻是真真疼愛兒子,想滿足他故而才花了這番功夫。現下丈夫的思想有轉,堆笑了就道︰「老爺說的是。」
「我唐家是娶兒媳,他薛家是嫁女兒,這場聯姻,到底是誰佔了優勢,他薛家心里也清楚著。」定國公臉上笑意不掩。
唐夫人心里的想法同丈夫是有所出入的,可也不好反駁他,只抓了話題道︰「那老爺,秦家和李家那?」
「李奇故意隱瞞身世,從前只是在軍營當個無名小卒也就罷了,偏現在可是在聖上面前當差。」
見丈夫一臉高深莫測,唐夫人心中明白,「欺君之罪」一事,也是可大可小的。只是……有那個必要嗎?輕輕開了口,「老爺~」
知曉妻子想說的話,定國公眉間又皺了皺,「當然,想我出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現下秦家立場不明,我且再觀上李府一陣子。」
這就涉及到了政治。若是從前,丈夫在自己面前,說得也不會很多。唐夫人听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李家現在聯系秦家,難不成還想找舊主子做靠山?」
沒想到這話剛落,定國公就哈哈大笑,「秦家給李家做後盾??夫人那,現下這燕京的形勢,你是還沒瞧清那~」
余氏心里隱隱是知曉的,秦家早不如當初那般權勢貴重。而李府現在在朝堂上的地位,也可以說是獨當一面。若是為了這個原因,二府沒有往來的必要,難道其間有什麼牽扯不斷是因素?
唐夫人望著丈夫,定國公卻不再說下去,只繼續道︰「夫人,李家有個閨女,你可听說過?」
「將軍府就二位姑娘,大姑娘去年進宮成了太子妃,還有一個二姑娘,閨名我倒是給忘了。老爺,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那姑娘本事了得,同淮郡王都有所交情。」
唐夫人眸子睜大,「老爺您是擔心……「
「不不不。」
定國公伸手,接著就望著妻子,想了道︰「什麼時候,你去見見這位李二姑娘,許是能知道些其他。」
唐夫人迷糊著低首應下。
是日,如錦同唐子默回利吉大道的武國公府。前後兩輛馬車,唐子默和如錦坐在第一輛寬敞精致的華蓋車里,丫鬟僕婦帶著禮品坐在後面。車轆聲在耳邊響起,如錦望著對面車壁上的七彩幅條發呆。
新婚第三日,回薛家,就成了走親戚。
如錦心中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想著出嫁前夜廖氏點點滴滴的關照和叮囑,她不舍的目光,她攥緊了自己手中的掌溫,此刻歸去的心極為迫切。
唐子默正坐著,眼神不時地落在妻子身上,她目光沒有焦距,很明顯是思緒早就飄遠。伸出手,將她握在她手中,身子往前側了側,唐子默輕問道︰「怎麼了?」
如錦轉過身,搖了搖頭,回道︰「就是想到馬上就要見著母親她們,有些緊張。」
唐子默嘴角笑容更顯,「這是回門,又不是出嫁那日,怎麼還會緊張?你若是思念岳父岳母,咱們以後經常回來看看他們二老就是。」聲音和煦,似是清風拂在如錦的心上。
「我……」如錦正要開口,馬車卻突然停下。
「二爺、二女乃女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