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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就見房門被打開,著了丁香色刻絲葫蘆紋樣褙子的錢氏自外走近。她拉著臉,透著不悅透著惱意,卻並未看出幾分緊張,目光落在屋內,最後定在如錦身上,質問的口吻道︰「五佷女,你大嫂來探望你母親,怎麼成了這樣子?」
如錦往側幾步,望著她一步步走近。她能這般問話,想來早就听下人說過了沈愉是在自己面前受的傷,如錦沒有慌亂,反平靜地回道︰「伯母有疑問,倒不如等嫂嫂醒來,問她便可。」
許久未見錢氏,此時見著,發覺她憔悴了不少。眼眶有些浮腫,泛著青黑,不似是流淚所致,更像是長時期失眠操勞或是憂心才積累出來的。文國公府的事情,已經有月余沒有听到消息,除了知曉大伯父又新納了個年輕貌美的妾室,再無消息傳入如錦耳中。
「你這是什麼話?」錢氏被如錦的話氣的一嗆,瞪著她就肅然道︰「平日里愉兒和你關系好,眼下她出了事,你難道不該有所解釋?」
「又不是我捅的,怎要我解釋?」如錦說得理所當然,不服軟的同時亦不見心虛,「大伯母這是听了誰的閑言,怎麼就咬定了是我傷了嫂嫂?我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是唐府的人,能和她有什麼沖突,以至于下這般毒手?」
如錦眼皮子動也不動,對著那翻著白眼的錢氏,反而也是一臉迷茫。
含沙射影的,是在說自己往日總和廖氏針鋒的不是了?錢氏悶聲一哼,目光毫無遺漏地就落在如錦身上,只見對方鎮定從容地站在那里,不見絲毫不適。
這五佷女嫁了人,膽子可也是大了錢氏近來心情本就堵得慌,沈愉雖不是她滿意的媳婦,但畢竟是自己親兒子的媳婦,眼下挨了刀子,總也有幾分關心的。但錢氏亦不是糊涂人,誰會沒事光明正大地去殘害家嫂?
這其中疑雲重重,錢氏轉眼看向床上的沈愉。在她身前當差的婆子回稟過,她近來行為有些不對勁。現在還不待自己查清楚,就出了這茬?
如錦見她並不緊張,反問道︰「伯母不是關心嫂嫂來的嗎,怎麼進屋這麼久,不先去看看她的傷勢,反倒是在這兒責備起佷女來?」
錢氏臉色先是一白,繼而轉青,復惱怒地瞪她一眼。
薛亦然只用奇怪的目光望向如錦,自己這妹子,怎麼突然變得這般伶牙利嘴?他在文國公府那些幾年,可還不見誰將大伯母說得這般啞口無言的。只是這樣的的態度,都沒有晚輩長輩間的禮儀了。
走上前,對著與自己好臉色的錢氏,薛亦然作揖行了禮就道︰「伯母怪別見怪,妹妹這也是急了,怕大家誤會了她才口不擇言。大夫方才來過,說嫂嫂沒有大礙,伯母切莫緊張。」
如錦嘴邊露出一抹嘲諷,余光卻忍不住往床上瞄去,這屋子里,可有誰真的緊張過沈愉的生死?
若是沒有沈家和薛家的那份關系,現在又有誰會守在這兒?
她若是醒著,不知是作何感想?
錢氏終是走上了前,但到床邊,卻一個身子蹲下,握住了沈愉搭在被窩外的手,開口就道︰「唉,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過來探視,怎麼被人傷成這樣?你可不能出什麼事,否則回頭我可怎麼和亦哥兒交代?」
惺惺作態
如錦忍不住將頭別至一旁,門口處,卻是盧大夫去而復返,拉著阿曼在交談。心頭好奇,終是抬腳走了過去,但腳未跨過門檻,就听到了「紅花」二字。如錦身子一怔,側耳細細一听,卻是被盧大夫的話嚇了一跳。
「大少女乃女乃早前方服過紅花,為防相克,很多藥物老夫現在都不敢用。」是老者疑惑亦不可思議的聲音。
「呃,那可怎麼辦。不用藥,大少女乃女乃不就危險了嗎?」。
「所以我這才過來問問姑娘你,大少女乃女乃為何要墮胎?這畢竟不是小事,如果大少爺和大夫人都知道,那自然不能將事鬧得人盡皆知。老夫現在只是拿捏不準,所以才不敢枉然下藥。」
如錦听得一怔,沈愉服用了紅花?
她墮胎?
腦海中轟然一跳,這算是怎麼回事?一個女人,孩子對她有多重要,難道她會不明白?尤其是如國公府這般的人家,沈愉居然會親手讓自己的孩子胎死月復中?
縱使知道了人心復雜,但對于沈愉這種行為,如錦還是覺得無法接受。她能不要孩子,不要自己的性命,那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她只是不滿現狀,只覺得是自己害了她的一切,那一刀她自可朝自己捅來,犯不著傷著她自己。
除非,真的同自己早前所想,她還有所維護
她和大哥已經是夫妻,不願給大哥生下孩子,這就只有一個解釋。她所維護的,極有可能是一個男人。隱約的,如錦似是想通了不少。耳旁還听到外面阿曼讓盧大夫稍安勿躁的聲音,之後就是遠去的腳步聲。
如錦突然眸子一亮,阿曼不是說要報恩嗎?呵……揚起唇角,如錦璀璨一笑。
是她不仁在先,休說自己狠毒
晌午時分,薛俊然果然趕了過來,待進了屋子,看著床上的妻子,又見著守在一旁的錢氏。四下氣氛沉悶,濃眉縮了縮,極不可理解地問道︰「母親,愉兒怎麼會受傷的?府人來翰林院找我,可將我嚇了一跳。」
錢氏听到兒子的聲音,這才抬起了頭,卻是一臉心疼,搖頭道︰「母親也不知,早前你二叔府上來通報,說是你二嬸病危,我心一急,想著就過來瞅瞅。只是最近身子骨不好,愉兒就說替我過來。」說完拿帕子抹了抹眼,「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誰都不知曉,阿曼那婢子說,她听到愉兒說你五妹妹要殺她,推門進來,就是這樣了。」
「五妹妹?」薛俊然神色微凜,眼神就往旁邊閑適坐在圓桌前喝茶的如錦看去。
她,不是和愉兒關系很好的嗎?
薛亦然一直陪在這兒,擔心如錦沖撞錢氏,亦怕錢氏責難如錦。見著此景,站起來至薛俊然身旁就道︰「大哥,不是這樣的。妹妹說了,是嫂嫂自己捅的,錦兒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素日都是口頭上要強了些,若真做什麼,可沒那膽子。」
大嫂和親妹,薛亦然還是袒護如錦的。
薛俊然睨他一眼眼,畢竟都是一家人,平日根本不見什麼沖突。這事來的莫名,但二弟偏袒五妹,自己又怎麼可能懷疑妻子?目光一直炯炯地望向如錦,她為何沒有解釋?
如錦只模著茶杯的側壁,感受著上面的余溫。這一刻,她真心想大笑,大哥的神色與反應,也並不如旁人說的那般喜歡沈愉,夫妻恩愛吧?
沈愉啊沈愉,到底誰才是你心頭的人,又是誰在等你?
對薛亦然的話不置可否,還是緩步走到了床前。望著那蒼白失了血色的妻子,薛俊然心中談不出是什麼心境。自己與她,本就是家族之命,夫妻間相敬如賓,卻再也無法進一步。
若要說實話,听到沈愉受傷的一刻,甚至都沒有她說想見自己時來的那般激動與緊張。
不知不覺的,望著床上的人,腦海中閃現的卻是藍衣翩翩的她。她在那里還好嗎?從不曾主動聯系過自己,為什麼昨日會突然傳了那樣一張紙條過來。她是不是受了委屈,是不是被人為難了?
薛俊然擔心與牽掛的,朝思暮想的都是那個人
「夫人,大少爺。」門口突然傳來一女子哽咽的聲音。
如錦低頭,額上的碎發將她的眸子掩住,閃過一絲快意。
「阿曼?」薛俊然轉身,見著來人,無疑是有話要問的。可不防卻見眼前的那婢子先流下了淚水,不解地皺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大夫又說了什麼?」
以為是妻子的病情有變。
錢氏也站起了身,沈愉可不能出事,要在薛府出了事,如何同相府交代?
阿曼走進屋,四下望了望就跪了下去,磕頭道︰「奴婢有罪」
「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想起來什麼了,阿曼你莫怕,大少女乃女乃到底是怎麼傷的?」不知怎麼,錢氏的余光總望向如錦。
唐家婦,早前是提醒自己,說她有定國公府撐腰嗎?錢氏冷哼,難道自己還怕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
「不是這個事,奴婢、奴婢有其他事要說。」
不是這個事?錢氏閃過眸中閃過一絲惱意,「有什麼事回了府再說,還嫌不夠亂的嗎?」。
听到錢氏訓斥,阿曼眼淚流得更歡,又是愧意又是焦急,「夫人,是、是方才盧大夫過來,稱有些藥,大*女乃用不得。不用藥,大*女乃情況就危機,奴婢這才急得,想著不能再替女乃女乃瞞下去了。」
「為何不能用,你又替大*女乃瞞了什麼?」錢氏似是還沒察覺到問題的嚴峻,冷聲質問。
阿曼抬頭,臉上布滿了淚水,似是猶豫掙扎了許久,這才月兌口道︰「大*女乃方墮了胎,許多藥物同紅花犯沖,盧大夫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