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許是因為昨夜里的談話,又或是擔心著廖氏的情況,次日天還未明,如錦就醒了。身子一動,就感覺到旁邊的人動了動,她表情微滯。在唐府的時候,都是自己睡在里側,而醒來的時候旁邊常常是見不到他人影的。
早前方築起的心牆,在他昨夜的一番話下似是又變得透明。心知不能沉迷于旁人給的溫柔,不能全身心地托付與他,但當對方觸及自己心中柔軟深處的時候,卻是難以控制地靠向他。
這不是說唐子默不可靠,而是如錦對自己的不放心、對周邊一切的警惕。
她再不敢大意一分。
「醒啦?」溫潤而微帶沙啞的聲音響在耳旁。
唐子默睜眼,就對上妻子認真凝視的目光。眼神真誠,又夾了幾分矛盾,他有些看不懂。
後者將目光收回,淺笑地應了一聲。轉而側過身子,就欲掀起帳幔。然手還頓在空中,卻被人自後抱了個滿懷。如錦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他身前的被子橫在二人中間。
唐子默半摟住如錦,貼著她的後背,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頭側在她的頸邊,因為隔得很近,呼吸就吐在她的耳後。她的腦袋側向旁邊,似是想要避開。唐子默卻不放她離去,只跟著過去,纏著她,在她耳邊低語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困惑透著煩悶。
如錦只覺得自己的胸膛前也「砰砰砰」的直跳。這問話,飄遠空洞,應是有苦惱、有迷茫,卻被他說得如此平淡。如錦一下子茫然,這句話絕對比「我喜歡你」那類表白的話更讓人緊張,或者說是揪心。
對、揪心。
如錦能感受到來自丈夫身上的那份忐忑,他說為什麼喜歡上自己?
其實,答案,又有誰知道?
如錦沉默,唐子默反應過來,自己更是無奈。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很多遍,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好像就是突然的、沒有前兆的,自己就認定了她,要定了她。為她奔波、為她擔心、替她排憂、替她解擾,一切都是隨性而為。
只是,一腔熱誠的感情始終得不到她的回應。這讓唐子默覺得,這場婚姻的舞台上,從來只有他一個人在上演。而她,許是旁觀者,許是又只是個路人、過客。
這樣異常的感覺,讓唐子默覺得心煩。
「錦兒,我感覺我都不再是我了……」唐子默幽幽的口氣飄蕩在依舊暖意的床榻中。現在的自己再不是從前那般,去哪在哪總時不時地記掛著她。本來以為這便是小家的溫馨,成家後的歡樂。
但是,妻子對自己,太過冷漠了
她曾說過,她的心里沒有旁人……自己雖佯裝不在意,做著表面上的瀟灑,讓她不必為這些事感到尷尬。但是心底里,到底也希望她能有所主動,有所表示的。
唐子默有一顆高傲的心,自小到大從沒受過輕視、冷落。可是成親月余,讓他生生地感到了挫敗
他的心情不好。
如錦腦中產生出這種念頭。身子微微放松,任由他抱著,想了想還是回道︰「是我的事,讓你煩憂了。」
受慣了這種客氣的對待,唐子默將如錦的身子扳過來,正對著自己就問道︰「你一定要這麼和我說話嗎?」。
他銳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錦沒有勇氣低頭。
他是覺得付出沒有得到等同的回報嗎?
到底是自己對不住了他。
秦霞如何,唐家如何,唐夫人如何,又關他什麼事呢?他和自己交心過很多次,但貌似自己從不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是失了耐心,亦挑起了怒火。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燕京里隨便一個閨秀,沒有前世的怨恨,沒有家族的羈絆,現在肯定不是這個模樣。
他對自己是極好的,自己卻總付不出全部的心。
思及此,如錦突然就靠了過去,就這樣抱住唐子默,心生悔意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對你的。」
唐子默身子明顯一震,她怎麼了?
感覺到她縴細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腰,隔著綾白的里衣緊緊抱住自己。唐子默突然想,是否是自己的話說的太嚴重了些?
說相信她,其實還是懷疑她。
她沒有坦誠相對,自己亦做不到毫無保留。
「再給我一點時間。」如錦緩緩的出聲。
再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將有些事給查清楚了處理好了,讓她從此真的放下過去,然後和他開展新的生活。活在前世的陰影下,到底非她所願。
許是如錦服了軟,唐子默反激動了起來,又問道︰「再給你一點時間,你要時間做什麼,是用來忘記什麼人還是忘記什麼事?」
如錦抬頭,不解地望向他。
他從來都不曾逼過自己,亦沒有過這般犀利的言辭。就自己那話一出,她便覺得唐子默定會應下,一如從前,體諒包容她的要求。
「我……」
見她這模樣,唐子默又不忍心,終是嘆了一聲,「是我反應過激了。」
如錦再看他的時候,唐子默的眼眸已經恢復了清明,變得無悲無喜。
這樣的他,讓如錦的心又是一沉。因為自己的私事導致情緒不佳,終是影響到了旁人。
婢子們魚貫而入,伺候著二人起了身,匆匆食過早膳就去了廖氏那里。董媽媽掀起簾子出來,招呼道︰「姑女乃女乃、姑爺來啦。」
如錦點了點頭,這才發覺她臉色不復早前的沉重,卻是隱隱帶著笑意。側頭望著她,只見對方笑了笑,稟報道︰「姑女乃女乃,夫人醒了。」
滿臉不可置信,「醒了?」
董媽媽頷首,繼而道︰「昨兒個半夜醒的。」
如錦再不多加停留,抬腳就往里走去。怎麼會,太醫明明說沒有解藥,明明說只能控制,並不能根除。這個時候醒來,是因為毒解了嗎?
結果太出乎人意料,便是唐子默,也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床前,羅帳下那躺著的憔悴身影,冬芝正一勺勺喂著她進食。
是真的醒了。
似是听到了腳步聲,廖氏側頭,見著是女兒女婿,擠出一抹笑容,吃力道︰「錦兒和姑爺來啦。」
如錦眸中暈著霧氣,一聲「母親」就撲了過去。
冬芝忙退到一旁。
廖氏瞧著這般激動的女兒,模了模她的發又道︰「好好的,可別哭了。你這樣,母親看著心疼。」
如錦鼻尖酸澀,仰頭看著她還是只喚著「母親~」
「錦兒,可別讓岳母擔心。」唐子默上前,扶著前傾向床沿的如錦就安慰。
廖氏的毒來的突然,去的更是微妙。
只是,誰都未曾追究一句是如何好的。如錦私下里問及冬芝和董媽媽,她二人都只是搖頭,只說是昨兒個夜里三更左右的時候,老爺喚了她們進去。
夫人就是這般莫名其妙醒來的。
而廖氏,對自己的病情、毒情更是沒有主動提及一句。
方醒來的廖氏身子還很虛弱,如錦雖然想陪在一旁,卻不好打擾她休息。只是也不知是誰將如錦同唐夫人吵架的事告知了她,廖氏听說了就訓了幾句,讓她回去賠個不是。又知昨夜夫妻二人都沒有回府,就看了唐子默道︰「錦兒自小在我跟前寵著長大,向來不理規矩,但是姑爺得勸著點,別慣壞了她。」
唐子默只抿嘴輕笑,恭順地應下,嘴里卻道了句︰「錦兒和小婿都是一片孝心,岳母別太見外。」
屋里的氣氛很好,春日的暖光射進來,蒙上一層淡淡的橘色,里外都那般溫馨。如果不是昨日守了一整天,如錦似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當真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回唐府,是廖氏催促著的,如錦不好反駁。只是想到等回去要見唐夫人,心中總是有所別扭。
唐子默將她不情願看在眼里。
感受到那份專注的目光,如錦抬頭,似是為了表明些什麼,開口即道︰「待回了府,我會去見母親。」
「我陪你去。」唐子默出聲。
如錦卻是輕搖了搖頭,「不管怎樣,我是晚輩,她是長輩,出言頂撞,確實是我的不對。只是母親的做法,我心里到底不敢認同。我雖道歉,卻也只為我昨日的態度,並不是承認她的做法就是對的。」
「我明白。」
「所以,你還是別過去的好。」如錦說了怕他誤會,又道︰「你夾在中間,其實很為難的。」
唐子默突然笑了笑,「你倒是知道我昨日的窘境。」
一句話,車廂內的氣氛驟然升溫。
如錦面色有些微紅,昨日,他還不時幫自己說話。那樣的立場,真的很不錯了。便是為了他,向唐夫人低個頭又如何?只是……婆婆的情緒,似是很受丈夫的影響。每回子默幫自己說話,她都會愈發震怒。
如錦心里總覺得不安。
「本就是兩個女人在拌嘴,又都是氣頭上,你可以不必開口的。」說完想著自己和唐夫人真的是誰都沒怎麼給他面子,不禁又道︰「下回,你就直接裝傻得了。」眼角稍抬,透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
「說的倒是輕巧,我可不想還有下次。」
如錦只呵呵一笑。
回到唐府,剛下馬車,就見著一中年管家模樣的人自大門走出。唐府的管事伴在那人的身旁,二人說得很是起勁。如錦放眼望過去,怎麼都覺得那人眼熟,待細細思索,才回想起那是早前去過文國公府的秦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