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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的佷女喚作余瑩,是余府的嫡次女,自小便是聘了退役的老宮女教導。出口成章,溫婉惠美,長得端莊不失嫵媚,待人有禮亦不乏真誠。不過幾日,便得了唐府上下人的歡喜,就是唐雪,也愛同她往來。
如錦與她並沒有多少交集,往常見面也不過只是點頭算是招呼。似水般的女孩,波瀾不驚,同人說話輕聲細語。這日,唐雪跑來,拉著她就議論起余瑩,「二嫂,你說母親為什麼會突然把表妹接至府里來小住?」
余氏的心思,如錦向來就是猜不透的,此時听了這話,不免好笑地回道︰「這我可猜不出來。」
唐雪便苦惱地撓頭,「這還是母親第一次邀舅家的表姐妹過府,而且舅母竟然也同意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如錦瞧她一臉好奇的神色,搖頭道︰「許是母親惦記佷女,這也是正常的。」
「二嫂,您不明白,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唐雪說著,突然「啊」了一聲站起身來,又低頭看著如錦道︰「你可知道,母親讓表妹住在了原先二姐姐的屋子里,還讓早前當差的人過去伺候呢~」
如錦微微沉眸,突然想起那日余氏和自己的話,她說已經有三個女兒進宮了……
「真是猜不明白,四妹妹這兩日抓著問我,說表妹是不是她未來嫂子?」唐雪說著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說瑩表妹長得好看,還夸著說三弟的眼光好呢。」
如錦心下微顫,事實許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表妹確實大家閨秀,容貌才情皆是不凡。」如錦也出聲贊了一聲。
唐雪剛昂頭說了句「可不是」,表情就立即僵在了臉上。早前就有說舅母之所以這般培養余瑩,是要將她送進宮。那這樣一來,怎麼可能給三弟做媳婦?
如錦看她神色,自也能猜到幾分,便嘆道︰「母親將她接過來,許真只是小住,你就別琢磨了。」
緊跟著,唐雪提余瑩的次數便越來越少。
是日午後,春陽嬌艷,風輕柔緩,如錦見院子里的花都開了,便起了去花園里逛逛的心思。各處蝶舞芳香,垂柳搖曳,便沒有回院子的意思,乍想起這幾日唐子默都留在了珠璣閣,好幾次提出讓自己過去陪他,稱是那邊愜意。
如錦便轉身問白芍,「可曉得去珠璣閣的路?」
真是慚愧,居然這麼久都沒有記清府邸的路,可見是該多出來走走了。
白芍回了句「知道」,便站在前側方引路。
曲徑通幽,枝葉簌簌,一路往北,很快就听到清脆的銅鈴聲。西邊竹林清脆,東處幾株大樹,平添了涼意。如錦進了珠璣閣,一眼就瞧見在撐著胳膊打盹的甘明,轉身給白芍二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提了裙角便走上樓梯。
這不是頭一回過來,二樓空曠,朝南的窗戶全部打開,只有畫卷書籍的翻頁聲。周邊掛著四君子的畫軸,筆墨尚深,應是新物。四處鮮少人來,確實是靜謐,沒有丫鬟婆子,更是自在。
想著唐子默該是在三樓,如錦復又提起裙角,但才上了兩個台階,便瞧見了旁邊廊子里掛著的一副字畫。用了粉色的筆墨,點點桃花,比外面樹上的燦爛還嬌艷幾分。
這便是桃花篆麼?
桃花篆與梅花篆原理相仿,花上些心思自然能看懂。如錦正準備研究其中字義的時候,卻听得樓上傳來一陣笑聲,跟著便是細柔的聲音響起,「表哥才學淵博,多虧了您,瑩瑩才能明白。」
聞言,如錦心中一個咯 ,扶著牆壁的手微頓。
類似的話,前世在平易王府,自己也是對陳浩寧說過的。
望了望下面,又听著上面熟悉的醇厚聲音響起,如錦猶豫著該不該上樓。倒不是她多心,只是這種時候難免多了幾分猜忌。上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瞬間安靜,如錦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自己在擔心些什麼?
唐子默的為人,難道還不清楚?努力了這麼久去相信他,可不能因為一個聲音就有所猜忌。抿了抿嘴唇,提著裙角便繼續上樓,如錦故意在拐彎處的時候加重了步子。
待走完最後一個台階,還不待抬頭,便听到了一銀鈴般的喚聲,「二表嫂。」
寬大的書桌前,唐子默略有慵懶的仰在太師椅上,見到如錦的時候正了正身,展笑道︰「錦兒,你來了呀。」話中的欣喜之意,分外明顯。
余瑩著了茜紅色的繡梅羅裙,裊裊娉婷,左手拿著一本書籍,右手還執了支筆。本該是坐在唐子默旁邊的椅子上,因見著了如錦,已然站起了身。
如錦暗罵自己多心,笑著走過去,招呼道︰「二爺、表妹。」
余瑩便將手中的筆放下,跟著合了手中的書說道︰「嫂嫂,我過來向表哥討教詩詞。」
突聞解釋,不知為何,如錦的心反倒是不安了幾分。
「表妹謙虛,你才是真知卓見,我不過是惹你笑笑罷了。」唐子默說的不卑不吭。
余瑩掩嘴輕笑,待見著如錦目光,捧了書就欠身道︰「表哥、表嫂,我先走了。」
如錦和唐子默均未留她。
唐子默見余瑩往樓梯處走,伸手一拉就摟過妻子,笑語道︰「怎麼今兒個想到來我這兒了?」
余瑩在樓梯轉角處回眸,一眼就瞧見了二表嫂坐在表哥的身上,依稀還能瞧見她不自然的扭著要起身。心里似是被針扎了一般,握緊了手中藏青色的書皮便加速下樓。可許是因為心急,竟是一個踩空便往下摔去。
如錦剛想著余瑩還沒有離開,心里暗罵唐子默不正經,嗔怒著就要起身,便听到樓梯處傳來一聲驚呼。如錦的表情微滯,望著唐子默便問︰「怎麼了?」
樓梯處傳來疼痛的嗚咽聲。
唐子默松了如錦,二人攜手走到樓梯處,便瞧見余瑩半躺在走廊處,一手撫著額頭,一手還模著腳踝。樓梯處珠釵亂散,似是自高處摔下。如錦便過去攙扶她,輕道︰「表妹,你怎麼了?」
她的書還在身上,如錦瞟了一眼,是《幽蘭小札》。伸手想取過,卻見疼得皺緊了眉頭的余瑩一把抱住,極為珍視。
她的額頭露出一抹殷紅,如錦大驚,忙道︰「得趕快找大夫。」
余瑩這才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跡,雪白的小臉滿是焦慮,輕語道︰「啊,這可怎麼辦?」
如錦剛扶了她起身,她便又是往下一陷,喊道︰「表嫂,腳疼。」
「少女乃女乃~」
白芍、白英與甘明自樓下沖上來,均以為是如錦出了事,待見著這番場景,皆愣在了遠處。如錦見狀,便吩咐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甘明「哎」了一聲就跑開。
有了白芍二人的幫忙,余瑩勉強站了起來。如錦便問她能不能走,她目光迷離,一臉虛弱,搖了搖頭。
如錦轉身,讓唐子默抱了她送回院落。
一路上,余瑩始終握緊了手中的書籍。
將她放在床上,自然有丫鬟伺候她換洗。唐夫人聞聲而來,面上盡是著急,只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余瑩面色蒼白,對著唐夫人招手喚道︰「姑姑,是我自己不小心。」
如錦沒有開口,確實是她自個不小心。側首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站在旁邊的丈夫沒了蹤影。
唐夫人便緊張的問起大夫傷勢,大夫直說腳踝不過是扭傷,不是大問題。緊跟著望向余瑩的額頭,似是猶豫著說辭。
哪知余瑩便激動地抓了床單就起身,尖叫道︰「是不是會留疤?啊,姑姑,這可怎麼辦?」一手又抓上唐夫人,眼淚簌簌地流個不停。
屋子里的人都焦急了起來。
唐雪也做到床沿,不停地安慰道︰「表妹,你別著急,我瞧著這傷口不深,不會留疤的。你別哭啊~」
「疤痕不在你臉上,你自然不著急。」余瑩似是失了冷靜,對唐雪回了句這樣的話,拿起枕邊的帕子就哭個不停。
唐雪被吼了一聲,訕訕地起身,站在床尾處。
唐夫人心情亦很沉重,這佷女頭一回過來小住就出了這個事,回頭可怎麼和她娘交代?
如錦的步子往前兩步,似有擔憂。
那郎中見一屋子的人都這樣焦急,忙咳了咳說道︰「唐夫人,在下沒說會留疤啊~」
眾人的目光皆投去。
「只是說傷口比較難處理,這位姑娘額前的發不能踫到,需要仔細注意。傷口是表面擦了點皮,不要緊的。」
郎中剛說完這個,余瑩便抬頭望他,不確定地道︰「真的?」
那郎中心里微微不滿,是你們都自以為是,搞得自己在故意誤導一般。頷首便說道︰「自然是真的,不過姑娘下次要小心,自樓梯處摔下,頭撞到牆壁是可大可小,保不準下次就沒這般走運了。」
這郎中說話很是直接,唐夫人不愛听,讓人待他下去開方子抓藥。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望著床上包扎過的余瑩,唐夫人再三發問是如何掉下了樓梯,說她平日里素來細心,怎麼會那樣。余瑩眼神閃爍,余光卻睨了眼如錦,跟著四下看了看,露出一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