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都是個快活成精的人,又怎能听不出來唐信的語病?只是不願意顯露出來罷了。她問道︰「我那苦命的孫女兒可有信帶來?」
「我走的時候姑娘傷心欲絕,每日里只守在老爺的靈邊,也提不起筆來,只是臨來的時候囑咐小的一定問候老祖宗。」唐信說謊話也不帶打個草稿的,他哪能見到內宅里姑娘的面兒!
賈母听罷又是一番感嘆︰「還是我的玉兒念著我。」她又一看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你們也莫怪我多疼玉兒,連這個時候還能想到我,不是玉兒還能有誰?」邢、王兩位夫人趕緊諾諾的稱是。
一旁的寶玉早就急的要蹦起來了,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場合,也顧不得他娘的臉色了,大聲問道︰「我且問你,林妹妹什麼時候回家?」
唐信回答道︰「這位怕就是寶二爺了吧!林姑娘回了蘇州,自是到了家,如今算算日子,兩位主子怕是已經到了姑蘇。」
寶玉辯駁道︰「林家早已經是沒了人,林妹妹就應該回來,這榮國府才是她的家。你們憑什麼不讓林妹妹回來?」
「寶玉!」賈母王夫人等人厲呵到。
唐信心中大怒,他早就听少爺說了,這賈家的寶二爺有點兒傻,不學無術不說,還說什麼「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實在可笑。但這個時候唐信可不好說什麼,便當做沒听見一樣。
賈母見唐信是個知趣兒的,便故意岔開話題︰「你帶我謝過你家少爺照顧我們玉兒吧,只是我還是希望玉兒能到我的身邊來,我听我孫子說,你家少爺也是孤雁一個,身邊沒什麼人扶持,我的玉兒畢竟還小,應該有人教導她。這些還是我來操心吧!」
唐信來時早就和少爺想好了應付賈府眾人的對策,便說道︰「老祖宗倒不必擔心這些,我們少爺已經請了宮中的嬤嬤給姑娘做教養嬤嬤,如今,七公主殿下也應允會指點林姑娘閨中禮教。」唐信一抬出七公主,賈母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她們根本不了解這個林致遠,可以說以前听都沒听過,現如今,人家連七公主都能請出來,這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王熙鳳慣是個會看臉色的,听了小唐管家的話,立刻轉身去奉承賈母︰「哎呦喂,老祖宗,听到沒,咱們家林姑娘是個有福的,能得七公主的照拂豈是一般二般的福分?」
賈母听後,轉念一想,便有一計涌上心頭,她也見過遠嫁姑蘇的七公主,雖不得寵,但到底是皇家血脈,更何況她嫁的又是那位極得先帝賞識的東平侯,听說他們家有位年紀正相當的世子爺,賈母不由得回身看了看碧紗櫥中的倩影,在她眼中,家里的女孩兒都是個頂個兒的好,最讓她得意的元春已經進了宮去服侍皇帝,剩下的這三位若是能成了世子妃,給公主殿下做兒媳婦,那也是美事一件啊!一想到這些,賈母見手中的禮單子便也越加的順眼。
唐信心中雖不齒這賈府眾人的嘴臉,但是還是說道︰「小的來時,我家少爺也說了,老太太、太太們必定是惦念我們家姑娘的,大家且放寬心等些時日,我家少爺明年進京時就會親自攜林姑娘前來拜會。」
「哦,你家少爺還打算來京城?」王夫人一直沒開口,一听說林黛玉和那個什麼林家少爺要來,急的出了聲。可不是嘛!好容易送走了那小妖精,怎麼這會兒又要回來了?
與王夫人不同,寶玉一听說林妹妹要進京,高興的一股腦兒的窩在了賈母的懷里,就是賈母听了也很高興。
唐信一想到自家少爺,那股子驕傲勁兒就冒出來了︰「可不是嘛,少爺要來京城參加明年的會試,臨來的時候還囑咐我說,到時候一定來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唐信自己倒是挺高興,但是他的一席話倒叫賈府眾人的心里不是滋味兒。
賈寶玉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在那個時候,早就應該開始為家中分擔生計,若是農家的孩子,就該是個重要的勞動力了;若是個讀書的少年,也應該有功名在身,至少是個秀才了。可惜賈寶玉哪樣也沒佔,只是跟著姐妹們在府中廝混。賈母心疼孫子,不願意叫他小小的年紀就去參加童子試遭那罪。
王夫人听了也是不太高興,這分明就是有意貶低她們家寶玉嘛!
這王氏心中不忿,便想叫唐管家出丑,她可不認為那林家少爺十七八的年紀就能來京城參加會試,八成啊,是個廢物,只是想借她們賈府的名頭來京城闖闖,找個借口騙人。
像林家少爺這種人,王氏自覺在當姑娘的時候就見多了,便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唐管家這話倒叫我們這些人糊涂了,今年的秋闈還未開始,那可是要等到八九月份的時候。難道你們家少爺就這麼有信心能進京參加春闈?」說罷,再在座的幾位太太女乃女乃都跟著抿嘴樂了。
賈母也是一臉的勸慰︰「就告訴你家少爺,讓他帶了姑娘立刻到京城來,那孩子不是想讀書嗎?我們賈府的宗學里就有好先生,必定比他自己在蘇州學的要好。況且,我們家寶玉是個極好的孩子,書也讀的好,到時候提攜了你家少爺豈不是美事?我那二兒子最喜歡這樣好學的書生,到了京城就住到我們這兒,一應吃穿用度皆不用你們花銷,只是萬萬要將我那玉兒帶來。」
唐信見這群老女人膽敢這樣嘲諷他們家少爺,氣的恨不得上去揍她們幾拳,但是一想到來時少爺的囑咐,便又堆起笑臉,要說這小唐管家也是個人才,如今又顯出一副巴結上賈府好辦事的樣子,笑眯眯的對賈母說道︰「我們少爺姑娘能得老太太這樣的賞識當然是好的,小的一回蘇州就向兩位主子稟告老祖宗的好意。」唐信故意一頓,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只是老祖宗說叫我家少爺到宗學讀書的事情,可能是不成的。」
賈母見自己的好意竟被一個奴才給做主拒絕了,臉上便不禁露出寒色。
王熙鳳見老太太不高興,也不恥這林家的下人是個不會說話的混賬東西,「我說你這奴才真真是不識好歹,我們老祖宗抬舉你家少爺,你個做奴才的豈是要作反了不成?」
王熙鳳又笑臉奉承著賈母︰「老祖宗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就看在咱們林姑娘的面子上,饒了他吧。」
「都是小的沒說清楚,惹怒了老祖宗,是小的該死。」唐信連忙跪倒在地,向賈母請罪。
「罷了罷了,我是好心沒處使,干替我那可憐的外孫女著急啊。你也起來吧,到底不是我們家的奴才,這樣跪著也是不好看,若是你們家少爺知道了,還不怪罪我的玉兒!」
要說唐信在江南那富貴鄉也是見過不少做戲的,但是卻沒見過像賈府這一家子一樣不要臉的,他暗想,自己還太年輕,怪不得父親總說要自己好好歷練著。他躬著身對賈母說道︰「小的嘴拙,沒能說清楚,還望老太太、太太們別怪罪。我們少爺在江南便听說過賈府宗學的大名,那每年都是出過不少舉子老爺的。」
原本賈母等人就是想借機出出氣,殺一殺那位林家少爺的威風,也是變相的想要顯示一下寶玉的才學。只是沒想到這位唐管家竟說他們賈府宗學的大名傳遍了江南,這一張張老臉也止不住的通紅,還什麼年年出舉子老爺呢!這整個宗學里就那教書的賈代儒是個有功名的,其余的竟沒一個是秀才出身!林府的管家這樣說豈不是在臊她們一干女眷。
唐信仿佛未見到賈府女眷們的窘態,繼續說道︰「我們少爺在三年前就中了鄉試頭名,是蘇州的解元,只因為要替我家太太守孝,便未能參加第二年的春闈。只是少爺才氣出眾,少爺的老師也是對他給予厚望的。小的之所以說可能去不了貴府的宗學,也是因為少爺恩師的名氣太大,若是進了別家宗學,拜了別的老師,也是對沈先生的無禮。還請老太太、太太們見諒。」
今天唐信的一席話就像是一個個炸彈一樣掉在賈府眾人的心頭,真叫一個刺激。先是請七公主教導林姑娘,讓她們驚訝這位林家少爺的人脈廣博,現如今又說他是蘇州的解元,就連賈母此刻也不由得上身微傾,盯著唐信問道︰「你家少爺師從何人?」
「正是尼山書院山長,沈傲風沈大學士」
襲人正在房中收拾寶玉的一應穿著,就見寶玉氣沖沖的進了屋,一歪身倒在床榻上,嚇了襲人一跳,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受氣了不成?倒叫我們二爺這樣氣鼓鼓的!」襲人一推寶玉,也不見他理睬自己。襲人也不惱,見晴雯麝月跟著進了屋,便又問這兩人︰「你們不是跟了二爺去老太太那嗎?怎麼就這樣子回來了?」
晴雯和襲人一項不對付,也不答話,倒是麝月跟在襲人身邊忙前忙後,儼然將襲人當了二等主子,她一努嘴,指向寶玉︰「還不是咱家的二爺,惱了林家少爺。自己回來生悶氣了。」
襲人猛然想起,剛剛院子里出吵嚷著什麼林家來人了,自己也未曾理會,難不成是林林姑娘回來了?一想到這些,襲人便心頭涌上一股子苦意。
原本趴在床上不理眾人的寶玉,一听見麝月的話,翻身爬起,帶著哭腔的罵道︰「再也不準提那個什麼林家的少爺,他算是哪門子少爺,不過是強盜罷了,他不叫林姑娘回咱們家,實在是可惡至極,可惡至極」
襲人听了林姑娘不會回來,心情又立刻好了起來,也有心思去安撫寶玉了,「二爺這是干嘛?到底是親戚,你這樣做,林家的下人回了蘇州一告訴他們主子,林姑娘的處境豈不是更艱難?那里到底比不上在咱們家自在。」
「對,對,對,我怎麼這樣糊涂,那個什麼林少爺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指不定怎麼樣對待林妹妹呢,我要趕緊找祖母去,一定要將林妹妹帶回來,萬不能在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呆著。」寶玉說完便風似的跑了出去。恨得襲人直咬牙,怪自己多什麼嘴,叫他們家二爺又去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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