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勝立在船頭,借著朦朧月色探看四下,隔著二十來丈遠是艘新靠岸的船只,據韓勝所見,這應該是艘貨船,吃水極深,船頭只有兩名艄公閑聊。韓勝隱隱見到那船高挑的燈籠里有一點火星,連巴掌大的地方都照不到,有燈籠和沒燈籠也無太大的分別。
「韓管家,你瞧什麼呢?」
林家一位換崗的侍衛好奇的問道,順著韓勝的目光望去,只有艘大船,侍衛笑道︰「韓管家放心吧,那邊的船出不了什麼問題,它吃水深,就算是跑也不大容易,肯定不是賊船。」
韓勝並不贊同這個理由︰「也許只是偽裝咱們此行一路小心又小心,還是在半路上出了岔子,大爺可是吩咐了,守夜的時候叫兄弟們打起精神,明兒和武昌來的和親大部隊就能接上頭,那會兒你們也能清閑清閑,好好睡個覺。」
侍衛听了韓勝的話咧嘴一笑,「這沒什麼,我們這些人都曾在刀口上過日子,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是常事兒,況且大爺體恤我們,每一個時辰就換一班崗。這不,來替換我的四哥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就能到。」
韓勝又耐心的囑咐了幾句,見船尾這邊實在沒什麼大事兒,就往船舷而去。
侍衛目送了韓勝離去,轉了個身,往船的對面去巡視了。
這二人剛走,江面上便開始咕嘟咕嘟的冒水泡,聲音細微的簡直听不見,一顆黑色的頭顱從水中鑽出,就頂在船幫上,先是小心翼翼的听了听甲板上的動靜,實在是沒有人說話,就一個縱身,人翻上了船身。這水鬼穿著一身特制的水靠,黝黑的魚皮緊緊的貼在身上,一出水面,殘余的水滴都盡數滑了下去。
所以甲板上並沒有稀里嘩啦的水漬聲。
水鬼的姿勢怪異,伏在甲板上,以左腳為軸心,整個身子都貼著地面移動。直到確定了安全,才用手指輕輕的攪動水面,另兩個雷同打扮的水鬼也一躍而上。
「主子,咱們接下來是不是找十八公主的房間?」先上來的那個水鬼叫喚的正是羌夷大皇子柯木智。
柯木智思忖片刻,問道︰「我怎麼總覺得這船上有點怪異?」
跟著柯木智一起上船的水鬼問道︰「主子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柯木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現在有點小心翼翼的過了頭,身邊的人等閑不會信任。「剛剛咱們潛伏在水里听的清楚,船上的人似乎一點忌諱都沒有,什麼時候換崗,什麼人接替,好像是專門說給我們听似的。軍師,你看,這里不會有什麼陷阱吧」
被稱作軍師的人就是當日在小浪亭里與柯木智同進退的一名死士。
軍師低聲道︰「應該不會,主子,咱們還是盡快下手的好,免得夜長夢多……」
柯木智微微頷首,是啦,近來疑心病越重,叫手底下的人苦不堪言,可是柯木智自己有什麼辦法?將他陷害,弄進天朝大牢的羌夷內部奸細還沒找到,柯木智怎麼會不懷疑
可惜,他的顧慮不能叫手底下的干將們滿意,這些人甚至認為自己不再稱職,不再有魄力與八皇子決一勝負。要不是身邊還有軍師在這里出謀劃策,柯木智幾乎是全盤皆輸。
「軍師,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不跳字。柯木智不忍的說道。
軍師暗叫大皇子婦人之仁,盡管十八公主救過大家的性命,可公主畢竟是天朝人,心里更偏向誰,軍師不敢拿這個做賭注,所以……
「主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只能這樣做,要麼勸公主和咱們同行,將來送她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卻余生。要麼,主子,你就只能狠狠心了。」
軍師所說的狠心……就是要置十八公主于死地。
柯木智沒吱聲,他打心底不願意將自己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表妹置于死地,可表妹要是嫁給了老八,自己就沒了退路。兩相取舍之下,軍師的建議也不能不考慮。
柯木智三人順利的模到了船尾二層。林家的大船很大,據羌夷的探子在白日里觀察,林家的正主兒們都在前面,而後面又是嚴兵把守……所以柯木智才能斷定十八公主的方向。
軍師小心翼翼的看著前方巡邏的林家侍衛,低聲道︰「主子,听剛才那人說,林家是一個時辰就換崗,咱們可要抓緊時機。」
三人不再多說,潛伏行進。船後弦附近約有四五個人,眾人拱衛著正中心的一間船艙。柯木智等人已經可以斷定,這艙內的小姐就是十八公主。
此時,軍師一捅柯木智,叫他朝遠處了看,一樓甲板上來兩人,就听這邊守衛的問道︰「人呢?怎麼就你兩個?」
「四哥被大爺叫去了,三哥鬧肚子,正喝藥呢!反正也沒什麼大狀況,我們哥倆就先來了。」
原本的守衛沒動地方,「既這樣,我們就再站一會,等老三什麼時候到了,我們再撤也不遲。」
忽然,甲板上蹬蹬跑來一人︰「快去前面,抓到一個刺客,尚有余犯在逃。」
眾人忙到船頭去接應,留下一個小子守在船尾。
事情順利的叫柯木智驚嘆,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林家的人撂倒了。模進公主船艙的時候,伺候的嬤嬤正教導公主待人接物的禮數。
兩個女人乍見三個裝束怪異的水鬼,幾乎沒嚇個半死。要不是軍師手急眼快,那老嬤嬤就叫嚷出來了。
「別動,只要你听我們的話,我們保證不傷害你半根汗毛」軍師一邊誘哄,一邊順手拉過桌案上的台布。毫不客氣的堵在了老嬤嬤的嘴里。嬤嬤初時還知道要拼命反抗,然而當一個水鬼掏出隨身的短刃的時候,嬤嬤乖乖的不吱聲了。
十八公主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指著柯木智的臉遲疑道︰「可是大表哥?」
柯木智笑著將臉上的黑布落下,露出英俊的俏臉︰「一別經年,表妹別來無恙?」
十八公主哭著就撲到了柯木智的懷里︰「表哥,我母妃,母妃歿了」
柯木智愛憐的撫模著公主的頭,說道︰「表妹放心,表哥這回就是要接你走,表哥為你找了個安全的地方,今後誰也不能欺負你表哥答應你,叫你過最幸福的生活。」
十八公主听了柯木智的話,猛的將對方推開,道︰「不,我哪里也不去,皇上叫我去和親,這是我的命。表哥,你別管我了。」
「公主,」軍師往前走了幾步,就站在柯木智的身後,勸道︰「不知道公主明不明白我們大皇子的處境?咱們長話短說,公主要是嫁給八皇子,羌夷皇族內部的爭斗就會不休,到時候天朝一發兵,整個羌夷就會葬身火海。」
軍師見十八公主沒什麼反應,只能繼續刺激道,「公主不會想成為整個羌夷的罪人吧」
「放肆」公主喝道,聲音大的嚇人,也不管柯木智三人的臉色如何變化,「我雖救了表哥,但那全是我母妃的心願,她只希望將來能回到羌夷,這也是我當初放大表哥你走的原因。可是」十八公主退了幾退,冷然道︰「你們從此就杳無音信,我母親上吊身亡,逼不得已,我才主動請纓,西行和親。我知道表哥的處境,可天意難違,我走到了這一步,就只能認命。」
柯木智還想再勸勸,然後軍師已經動了殺意,抽出別在腰際的分水軟刃,逼近十八公主︰「那麼,公主殿下,請恕小人無禮了。」
十八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你們想干什麼?表哥,你就這麼對待自己的恩人?我為了救表哥你,付出了什麼代價你不是不知道,你現在就要過河拆橋,是不是早了點?」
「公主別怪主子,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將來在陰間就是想尋仇,只管找我就是,不要牽累了我家主子。」軍師倒是敢作敢當。
十八公主見柯木智低頭不語,冷笑︰「表哥,呸,什麼表哥,我拼了全部救你與水火。我和母妃也沒奢求能你回報,只是沒想到救得還是只白眼狼,怪不得人人都說,南郭先生做不得本宮如今才知道這個道理。」
十八公主的話音一落,從船艙里的簾幕中傳出一陣大笑聲︰「公主殿下,你現在看清了這位大皇子的真面目,為時不晚啊」
閃出的人就是林致遠。
大半夜在公主的船艙里躲著,絕不是干什麼壞事兒,而是林致遠來了個守株待兔、甕中捉鱉。
林致遠在武昌的時候盡量隱藏身份,連真實姓名都不敢使用,而到了荊州,反用幽州知府的頭餃預備拜訪盧知府。消息一傳出去,林致遠就不怕心懷叵測的眾人不上鉤……
柯木智只是他們靜候的第一撥人馬,林致遠相信,隨著自己與和親隊伍的到來,越是接近幽州,這游戲就越加的有趣兒了
PS︰上班累啊~~回家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