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難得坐了一回轎子,這還是在黛玉的強令下,要不然,林致遠更願意將臉色弄得蒼白些,坐在白馬上招搖過市,讓有心人看個真切。
黛玉一听哥哥的注意,嗔道︰「難道下毒的人就不奇怪,明明是身子虛弱的不得了,還敢在馬身上亂動彈,這豈不是欲蓋彌彰?哥哥還是安生的坐在轎子里的好,叫那些人使勁兒的猜」
林致遠只得乖乖的听了***的話,兄妹倆一前一後兩台大轎,由荀晟睿和韓勝打馬在前,六安、冠纓等墊守在後。
又有華蓋車里坐著三人,雁蓉、碧蝶和管事媽媽沛嵐。碧蝶裹著一張厚毯子縮在角落里,她是被今兒的事兒嚇到了,兩只眼楮無神的盯著窗簾子,隨著馬車的顛簸,外面就有強光透進來。雁蓉推了推她︰「別想了,姑娘也說了,當時的情況危急,誰也料不準賊人會不會射箭,你走不動,大家也沒怪你」
雁蓉這麼一推,碧蝶渾身一激靈,見是好姐妹雁蓉,訕訕的問道︰「哦,你剛剛說什麼?」
雁蓉白了她一眼,「罷了罷了,都是我在這里閑操心,你今兒晚上也別守夜,我替你」雁蓉心中有一絲疑惑,嘴巴張了張,但是看到碧蝶現在神情恍惚的樣子,加上旁邊還有個不大相熟的沛嵐,雁蓉到了嘴邊勸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馬車走的很慢,轎夫更慢,一行人在荊州城里繞了小半圈,這才安安穩穩的到了驛館,路上也沒什麼不長眼來劫道的,只有些看熱鬧的孩子拍著巴掌一直跟在隊伍後面。
林致遠下了轎,見驛館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被圍住,眉頭就是一皺,「這些人是?」
早有聊城衛的前鋒校上來回事︰「啟稟大人,是荊州知府盧大人派來的,一共三百壯丁,就環繞在咱們驛館四周,說是要保護公主現如今盧大人就在驛館內」
林致遠點點頭,叫韓勝和前鋒校打發了守在驛館周圍的人,又命牆頭上的弓箭手分作四班,輪流休憩,這才轉身進了驛館。
「林老弟」盧知府一見林致遠,忙走上前來。「你看看這事兒鬧得,要是老弟肯听我的,請公主下榻到我的知府衙門,哪里還會弄出這些亂子?如今公主嚇得吐了血,你又險些遇刺,我可怎麼向皇上交差啊」
剛才盧知府在綠柳山莊里跑的最快,林致遠以為這老頭兒該是找個什麼冷箭也射不到的地方好好躲起來,沒想到他卻提前來了驛館,甚至叫手下將驛館給包圍了起來。不知道這里面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盧大人的背後的主子在發飆,林致遠心有揣測。
「盧大人,既然大人肯叫我一聲老弟,那咱們兩個也不說外道的話。今兒在荊州出亂子,本不是我心中所願,公主殿下吐血是真,但是這里面又有點典故」林致遠話音一頓,果然盧知府聚起了精神,「公主殿下從小生的單弱,那年為先帝守孝又落下一場大病,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好。皇上也並非是鐵石心腸,肯將自己的妹妹嫁去羌夷,而是因為羌夷當地有一種聖藥,專治這種疾病。要不是沖著這稀世草藥,陛下怎麼舍得十八公主。」
盧知府月兌口而出︰「那和親的禮單子上怎麼沒有說明?」
剛一說完,盧知府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這種事兒也是他該問的嘛況且一個荊州知府,又不是專管幽州地界的,憑什麼就拿到了和親的議程?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林致遠,自己背後的消息來源不簡單
林致遠果然似笑非笑的看著盧知府,「盧大人,有句話,不知道致遠當講不當講」
盧知府放緩了語氣,再沒有盛氣凌人、咄咄逼人的架勢︰「林老弟請講」
林致遠正色道︰「大人心里清楚,我們是各為其主,致遠奉的是皇命,效忠的是皇上。說句不客氣的話,盧大人現在就早早的出了手,前途堪憂啊」
盧知府的右眼皮猛跳了幾下,故作鎮定的說道︰「林大人的意思是」
呦,林致遠在心中冷笑,可真是翻臉無情,一下子又從「林老弟」變成「林大人」了。也好,我的本意就是叫你和三皇子離心,只要你心中生下了毒刺,就不怕你不投靠在我這邊,為幽州充當後方戰場。
林致遠粲然一笑,他本就生的英武月兌俗,加上笑容,整個人瞬間就多了幾分的華彩︰「敢問盧大人可知道現在朝廷的走向?」
盧知府心道,我這個邊陲小地的知府,當然沒你們在京城里消息靈通,難道林致遠說這話是想借機羞辱自己?「林大人說笑了,本官雖是朝中一員,但是」林致遠忙打斷了盧知府的話,笑道︰「繞圈子的話咱們也不說。盧大人,皇上自去了忠順王這塊心病,余下的還有什麼?」
盧知府沒吭聲。林致遠也不勉強他,只道︰「明人不說暗話,盧大人跟著三皇子,是認為三皇子將來能有機會問鼎大寶?可盧大人憑的是什麼?大人別忘記了四皇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出」
盧知府踱步到窗邊,望著外面已經漸欲蒼蔥的新枝,驀然轉身大笑︰「林老弟見多識廣,就幫著給老哥哥出個主意吧哎」盧知府長嘆一聲,「我現在是進退兩難,已經到了三皇子的船上,想要下來,是比登天還要難」
林致遠尋了半晌,終于在小小的窗台上看見一壺涼茶,他剛剛運氣,沒少消耗內力,這會兒全身有股子虛汗,又不敢猛勁兒吹冷風,正想喝一口熱水。對面是盧大人的茶,也不知道是驛館的丫頭端上來的,還是自己的小廝,也早就沒了熱乎氣兒。林致遠喊了守在門外的韓勝︰「命人煮一壺熱姜湯來,另外將準備給盧大人的厚禮送上。」
盧知府眼巴巴的等著林致遠給自己出謀劃策,可是林致遠只叫他稍安勿躁。
盧知府望著門外,總是不見韓勝回來的身影,到底什麼禮物?難道說林致遠想用錢財來收買自己?盧知府可是听三皇子的人說了,這個新任幽州知府不缺錢。他那個前巡鹽御史的二叔留下了大筆家當,估計連三皇子都要嫉妒眼紅。盧知府暗暗的搓了搓手,心道︰是不是要敲敲竹杠,先狠狠的撈上一筆?
半盞茶的功夫,韓勝捧著個盒子進了屋。盧知府一開始並沒在意,只掃了一眼,覺得那盒子里總該能裝上一二十張的銀票,可再定楮一瞧,盧知府的眼神就不一樣了。他連忙正襟危坐,死死的盯著明黃色的錦緞禮盒。
林致遠見盧知府的樣子,微微一笑,接過了韓勝手中的盒子,將里面的東西抽了出來。江寧織造專供的金紅提花錦緞,兩邊各有黑牛的角軸,從卷起的地方隱隱能看見祥雲瑞鶴。
盧知府還沒等林致遠開口,「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林致遠笑道︰「看來盧大人知道這是什麼,那就好辦了。」他斂住笑意,沉聲道︰「荊州知府盧秉彝接旨」盧知府的腦袋狠狠的扎在了地上,渾身激動的直哆嗦。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國家施仁,養民為首。爾荊州知府盧秉彝,德惠廣濟,慈愛布施,能捐金谷,賑濟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饑民于轉散之中。督撫司道奏聞,朕實嘉之。今特命爾協助幽州知府林致遠,振興西北,開通互市,務使民康物阜,黎庶無遺漏之憾,家給人足,欽哉。」林致遠將手中的卷軸合好,笑與盧知府道︰「盧大人,接旨吧」
盧知府良久抬頭,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口中直念叨︰「皇恩浩蕩,皇恩浩蕩」手哆哆嗦嗦的接過了聖旨,滿是不相信的又將其從頭到尾,上上下下的看了三遍。「林老弟,皇上的意思是?」
「盧大人,這你還不明白?皇上就是怕你誤入歧途,大人想想,皇上年富力強,現在幾個皇子就開始想著奪權掙位,他老人家心里能舒坦嘛」
盧大人一身的冷汗就下來了,他久在西南,知道的消息不過是三皇子那邊傳來的,而三皇子向來是報喜不報憂,自己還是前年去京城述職,于金鑾殿上被皇帝召見了一次。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進去的,皇上說了什麼話,盧大人一句也記不起來了,只剩下了緊張,現在琢磨琢磨,當今聖上也不過三十來歲,宮中美眷又多,將來的皇子少不了。
縱觀歷朝風雲,淌進奪儲風雲這條河的人,不是大富大貴就是滿門抄斬,自己一個小小的邊陲知府是不是有點太過野心勃勃了?
盧知府的眼前一亮,還是林致遠說的對,「老弟,你今後有什麼事兒只管開口,別說咱們荊州到幽州還有四五天的路程,就是再遠,只要老弟你言語一聲,老哥哥我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不過,還要請老弟在陛下面前為我美言幾句。」
盧大人美滋滋的雙手捧著聖旨走了,韓勝閃進內庭,不解的問道︰「大爺,你當初向皇上要了三張聖旨,第一張已經送出去了,可咱們也沒看到丁點好處啊?」
林致遠笑罵道︰「呆子,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我要的可不是盧秉彝在這里和咱們巴結討好,我要的是荊州城五里以外的三千嚴家軍」
PS︰鼻子酸的要命,這個時節,竟然感冒了大家保重身體麼麼,提前祝中秋節快樂閃,碼字補債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