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的新居離著知府衙門並不算遠,可是這一路回去,竟耗費了半個時辰的工夫,小廝在地上牽著馬,晃晃悠悠,時而抬起投來往賈薔那里看上兩眼。
此時此刻,賈薔心里復雜的緊,由最早先的興奮,到現在的躊躇,甚至不敢邁進家門。小廝見狀,不由得安慰道︰「少爺,這可不是大喜的事兒嘛,做什麼愁眉苦臉的樣子。那典家雖稱不上是什麼名門望族,比照著京都里面的豪族是差了點,但是好在典家于本地也算甚有威望,少爺少說三年五載的不會動地方,難道還不打算成親了?況且,就算齡官姑娘知道了,也未必會說什麼。」
賈薔喜歡齡官,雖然還沒擺明路納她為妾,但是底下伺候的人多半將齡官當做了大姨女乃女乃。齡官性子里有些清高,等閑等人都不放在眼里,那些小廝們跟在賈薔的身邊,沒少受齡官的冷眼,所以都有些不大喜歡這個女孩子,自然也不會為她說什麼好話。
賈薔心里也明白這個理兒,齡官再好,但是也不能娶為正室。他是寧國府一脈的正派玄孫,身上擔負著振興家族的重任。
借口一旦想好,賈薔心中也有了底。兩腿一夾馬月復,坐騎輕快的跑了起來,一時沒防備的小廝險些被拽到。
三日後,林府的官轎親臨典家,由林致遠作為長輩代為提親,娶的就是典家的大娘子。眾鄉紳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典家就已經將問名、納吉等繁瑣步驟給麻利辦妥了,同知夫人趕鴨子上架,被林致遠推為媒人,婚期就定在五月十五,日子挺好,但是時間就顯得有點緊巴巴了。
賈薔這邊沒個族中女眷幫襯,只有賈迎春和黛玉勉強算是長輩,無奈一個不願惹事,一個尚未出閣,都幫不了大忙。典家大太太一見,少不得派了自己的心月復婆子去打點。
賈薔的後宅慣是齡官的天下,猛然間被心上人的婚訊打蒙,還沒應過神來,正經女乃女乃的娘家就要打上門來了,這還得了。齡官索性放下嬌小姐的脾氣,先保住自己的地盤要緊。
好嘛,這新娘子還沒嫁進來,賈薔的後院就已經起火了。
黛玉和迎春一合計,她們倆一聲不吭到底不像是那麼回事兒,都是賈府里出來的,索性兩家人各派一個像樣的媽媽,領著幾個小廝,能幫多少是多少,只當是她們的一點心意。
且不說迎春那邊派了誰,只說黛玉身邊,拿得出手的管事媽媽還真沒有,少了京城里的羅大娘和嚴嬤嬤,黛玉事事都要靠自己撐著。丫鬟們倒是個頂個的精明,雁蓉明白黛玉的苦惱,不由道︰「姑娘要是信得過,便叫我去吧」
「你?咱們院子里少了你,豈不就亂了套?況且你也沒經歷過這種事兒,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雁蓉笑著說︰「姑娘身邊有雪雁,她如今樣樣都精明,我離了一時半會的也礙不了大事兒。況且,姑娘派我去,難道賈主簿那里還能命我去抬個箱子搬個椅子的?不過動動嘴皮子,有什麼事兒只吩咐婆子們去做,典家那邊有主事的,咱們去了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黛玉會心一笑,想來想去,還真的就是雁蓉最得力,只是黛玉一開始沒主動提這個茬,怕雁蓉心里多想。「既這麼說,也罷,我且派了你去,咱們索性躲個懶兒,每日只在辰時去,午時一到便折返,大事小情你多問典家的婆子,自己輕易不要做決定。」
雪雁笑著進了屋,手里捧著個包袱,「雁蓉姐姐要是去,不如也帶上我吧,咱們倆做個伴兒,也好看看幽州城里的景色,來了這許久,我出門的機會少的可憐」
黛玉連連點頭,嚴肅的說道︰「雁蓉,你可快把這瘋丫頭一塊兒帶了去吧,也叫我的耳朵邊少些聒噪。」
雪雁甚是委屈︰「聒噪的哪里是我?明明是香卉、香珊幾個,我可比那戲文里的東海孝婦還要冤上幾分。」
正說著,外面嘰嘰喳喳就傳來香卉等人的聲音,鬧騰的廊下畫眉、百靈、紅點頦鳴叫不已。
三人撐不住的大笑,唬的剛進屋的香卉等人不明所以。
黛玉直起身子,笑盈盈的掀開雪雁帶來的包袱皮,「就這些了?」
「回姑娘,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這些了,余下的不是放在了京城老宅,就是過于簡單,樣子也不新穎。」雪雁幫著黛玉從包袱里抖出一塊塊繡品。「這里也有條屏、屏風的模子,也有畫片、被面、枕套、手帕、各種繡衣以及宮廷扇、繡花鞋面,只怕二姑娘一樣一樣繡了,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候。」
黛玉拿了這個,放下那個,又將扇面放在掌心瞧,嘆道︰「我也不好深勸,華家的錢不知道幾時才能給二姐姐,她執意要盤東邊的那家繡坊,也不知道將來是個什麼前景。」
迎春自得了黛玉拿去的一千兩銀子,花銷了四百有余,便想著總不能坐吃山空,至少得湊上銀子還給林家。她一個婦道人家,對外面的消息也不大靈通。可巧要采買端午節送京城的節禮,花姐兒就偶然听人家議論起說有家老繡坊要變賣,鋪子不大,只前後兩間,平日里也不養專用的繡娘,不過是窮苦人家誰的娘子手藝好,做了點繡品到那里去典賣罷了。
老掌櫃的兒子在武昌發了財,便要將老子娘接過去,一時間著急,就想將鋪子給低價折賣出去。
迎春不大懂行,又不願意叫相公知道,便偷偷叫花姐兒來求黛玉。放在黛玉這里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她叫了六安去問行情。老掌櫃的見是個機靈的小伙子,話里話外又懂行,就沒抬價格,實打實的要了二百八十兩,連同鋪子里剩下些的三等綢緞一並贈與。
六安出了店鋪,四下里一探查,發現此地生意也還不錯,小門小戶的姑娘、媳婦都願意來此逛逛,可惜他家的工藝實在一般,便是價格不高,能真正出錢買東西的也不多。
林家的婆子把這里面的利弊給迎春一說,迎春倒也沒猶豫多久,二百八十兩一出,成了新東家。
原來的老掌櫃也只能是勉強維持生計,迎春若是想賺錢,還得出新法子,好在她出京城的時候,賈赦怕人說閑話,橫七豎八的塞了不少的繡品充數。質量不怎麼樣,都是些最下等的綢緞,但是樣子都還新穎。好些東西迎春用不上,放在幽州先買著,想必也能引領起風潮。
黛玉琢磨著,幽州城里的大家閨秀是不屑到二姐姐的鋪子里去的,但是小家碧玉定然不少,只看她們錦華園里便知道,哪個丫頭得了新繡樣子,必定是要人人爭搶,個個賞閱的。林家的私藏不少,送給二姐姐做模子也算是成人之美。
黛玉便道︰「再翻翻,只怕還有往年間宮里面傳出來的小玩意,一並給二姐姐送過去。」
……
林家的東西真是解了迎春的燃眉之急,喜得迎春一個勁兒的叫花姐兒去道謝。
「女乃女乃,林姑娘可真是個好人。」
迎春一邊將手里的繡品分門別類的放好,一邊道︰「是啊,林妹妹幫了我們多大的忙,這些恩情咱們都得記住。」
花姐兒悶悶的干著手上的活計,良久才回道︰「我以前就是個傻子,只知道听那些流言蜚語,連個好壞人都分辨不出來。」
花姐兒分明是話里有話,迎春便問她︰「誰是好的,誰又是壞的?」
花姐兒索性起身關了窗子,湊到迎春身邊︰「女乃女乃還記得剛出嫁的時候,老太太囑咐大*女乃往你屋里里撥的一錢燕窩?」
迎春听了這個,臉一紅,她如何不記得。賈家雖富,但幾代人下來也漸漸落了空殼子,燕窩這樣的好東西並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家里面除了老祖宗、寶玉日日不斷,余下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是有份例的,滿打滿算也只能吃上半個來月。二太太有錢,添了銀子自己采買,大太太也只能干瞪眼。她們這些姑娘,不過是老太太想起來了,送些過去,好在探春、惜春幾個也沒誰在意這一口嚼用。
在迎春出嫁的時候,老太太刻意吩咐了下去,要新娘子多滋補滋補,大廚房那邊每日一早便送過去一盅冰糖燕窩。
花姐兒見迎春點頭,便又道︰「這事兒都是司棋姐姐叫瞞著你的,怕女乃女乃知道了傷心,那燕窩不過送了幾日,都叫大太太截了過去。」
迎春越听越不對勁兒,「不對啊,那我x日吃的燕窩又是哪里來的?」她記得分明,直到自己出嫁的那日早晨,司棋還端了一碗過去。
「要說的可不就是這個女乃女乃後來吃的都是寶姑娘命鶯兒送去的。原本司棋姐姐為這事兒要鬧騰到老太太那去,寶姑娘訓斥了我們一番,後來鶯兒送燕窩,我們幾個便熟了,這賊丫頭時不時的就將話往瀟湘館帶,時間久了,大家誰都沒注意自己竟對林姑娘那邊有了怨念。女乃女乃,現在我一想起來就覺得後怕。」
「這可怪了。林姑娘又不大住在咱們府里,你們有什麼怨念?」
花姐兒恨恨的自責道︰「要不然怎麼說我們幾個都傻呆呆的,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了。鶯兒說紫鵑那樣的身份在林家的時候也是日日燕窩不斷的,司棋姐姐信以為真,氣林姑娘對個丫頭比對自家姐妹都好。」
迎春臉一沉︰「鶯兒……真的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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