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大老爺知道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第六個小妾那里听曲兒,嬌滴滴的美人在懷,手執百年佳釀,這種日子簡直是愜意。華家大老爺只要一想到馬匹的生意成了,這銀子,不,是金子,這金子就會跟淌水似的往自己的腰包里進,心里別提有多美了。
至于答應林大人的那一成干紅,看樣子林家人是沒打算攙和進來,甩手就給了林家的親戚賈氏……既然這樣,那麼是多是多也沒人知道,還不是憑著自己家做主
小妾看出了老爺的愉悅,便越發的撒嬌,央求著近來看上的一件首飾。
二人正親香著,忽有下人們來回話,說林家的韓管事在角門處守著。
華家大老爺微楞︰「怎麼不開正門迎接?」韓勝是林致遠的左膀右臂,在林家極有威信,他並不願意因為一點小事就得罪了林致遠的心月復。
華家的小廝附在主子耳邊,低聲道︰「說是叫老爺去趟林家呢,韓管事的面色可不大好。」
華家大爺連忙叫了小妾為自己著裝,在角門處與韓勝一踫面,韓勝也沒藏掖著,只將雙頭鮑有毒的事兒說了,卻並不言明誰中了招。
華家大爺這滿頭的冷汗當即就流了下來,馬不停蹄的跟著韓勝進了林府的小門,根本不敢叫街面上的外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此時,黛玉等人已經閃身進了後面的暖廳里,隔著錯落有致的珠玉簾子听屋外面的動靜。
林致遠眼前站著依舊垂頭不語的豆子娘,下手的小杌子上坐著管媽媽,管媽媽膝蓋上端著個銀托盤,凸起鼓鼓的一塊,用了白錦帕蓋著。
華家大老爺一見林致遠,先是松了口氣,暗道,只要林致遠不死,一切都好說,其實……死了也不怕,就怕弄個半死不活的在任上打擊報復華家,叫整個家族蒙受不白之冤。
「林大人,這可怎麼說的?我們一片孝敬的心,如今卻……」說著說著就開始老淚縱橫,幾乎沒鼻涕一把淚一把。
林致遠不似往日的客氣,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起身親自迎接了,而此刻卻連眼皮也未抬一下,只說道︰「給華老爺看座。」
伺候在一旁的雁蓉倒是乖覺,當即找了座兒與華家大老爺。
可是華家大老爺看著眼前的「雅座」只能苦笑。林家必定是惱了自己,要不然也不會來個下馬威,左右放著好幾把的太師椅,這丫鬟偏偏找了個錦杌子。華家大老爺少說也有百八十斤的分量,要是這麼生生的往上一壓,不栽倒才乖。
再者說了,林致遠下手坐著的分明是個稍有體面一點的媽媽,憑什麼和自己並肩起坐,要是傳出去,還不叫外面的三大家族笑掉大牙?
華家大老爺越想越不能簡單的妥協,來的路上自己已經將可能出現的差池都想了一遍,華家內見到此雙頭鮑的除了自己的長子,就只剩下自己和將雙頭鮑過了把手的大管家了。長子是自己的命根子,將來家業的繼承者,不會有問題,至于管家……那是自己玩到大的發小,對他是惟命是從,絕不會出賣自己。所以這事兒和他們家就沒什麼瓜葛,一切定然是林家內部出了問題。
他想到這些,心里的惴惴就有些松懈,「林大人,既然是招了小民來問話,便不必坐了。」
林致遠抬眼望了望對方,臉上始露笑意,「華老爺還是坐吧,咱們是朋友,到了這邊後宅理當以忘年交相喚。」林致遠瞄著華家大老爺腳邊的錦杌子,故意氣道︰「放肆,如何叫華老爺坐這種位子?」雁蓉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不妨事,不妨事。」
「華老爺,這個你可認得?」林致遠手指一點,管媽媽忙將膝蓋上的錦帕摘了,露出兩只異常碩大的鮑魚。林致遠不待華家大老爺回復便笑道︰「華家的東西……你自然是認得的。」
華家的東西……這話說的有深意的。
華家大老爺的眉頭緊皺,道︰「林大人,你是明白人,我也不著托詞,來的時候韓管事已經將事兒與我說明白了,東西是我們的,這一點我不敢否認,可是大人也知道,雙頭鮑自來是有價無市,這一對到了我們家除去小民和犬子便再未經過第二人之手。我父子二人就是有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知府大人的性命開玩笑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了撇清自家的嫌疑,華家大老爺卻未將管家的名字說出來。
林致遠點點頭,沉吟道︰「華老爺能否將這東西的來歷說明,也好叫本官心中有數。」
「這個是自然,」華家大老爺在路上的時候幾乎料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回答的不緊不慢,很有條理,「上個月,有人盛傳北瓦市出了個相馬的‘伯樂’,專會挑揀千里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家有心做馬匹生意,沒有這一行當的能手如何得了所以便連夜趕往了京都,果真就在瓦市里尋到了這位老人家,可惜老人家不願遠赴西南,我們舍了大把的銀子,在高人家里得了兩匹駿馬。犬子一時高興,覺得事情還算順利,便在京都游歷了起來,偶然在一家店里看中了此物,本想著借花獻佛,卻……」
林致遠追問道︰「是什麼店?」
「是個叫聚寶齋的老字號。」
林致遠看向韓勝,「這個聚寶齋你可听說過?」
韓勝直搖頭︰「京城里的老字號不少,但是沒听過這個名字啊。會不會是華老爺記錯了?」
華家大老爺肯定的看著林致遠︰「大人,絕錯不了,犬子曾說過,這雙頭鮑人家並不打算賣,是準備留著供奉頭等主子吃的,只是老東家才出了大事兒,家下按定制該茹素一年,這才叫我們撿了個漏。」
韓勝低聲道︰「大爺,不如叫六安和冠纓兩個吧,他們二人以往跟在小唐管家身邊,知道的會多點。」不多時,六安等聯袂而來,一听韓勝問他們聚寶齋,六安遲疑道︰「大爺說的莫非是聚秀齋?這個倒是京都百年的老店。什麼聚寶齋,卻不曾耳聞。」
華老爺老臉一紅,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林大人,許是我記錯了,這差一字而已。」
林致遠笑道︰「無礙,若出自聚秀齋,東西必定有保障。」冠纓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道︰「大爺,我記得以前在京的時候,北靜王有個極得寵的側妃,花錢置辦了個店面,好像就叫聚寶齋……對,就是這個名字,北靜王還送了帖子給大爺,是我和小唐管事去送的賀禮。」
華家大老爺听到北靜王的名號,心中是肅然起敬。
水家是四大外姓王爺之一,多年來在天子身邊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敏銳的政治嗅覺,以及能征善戰的兒子們。
可惜東泰郡王的失勢使得四家崩潰了一角,皇上新政漸穩,三家郡王不能不急,冠纓所說的請帖,就是水溶拉攏林致遠的一個表現。幾年前的水溶剛剛接替老郡王的職位時,絕對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可是放在今天,因為和忠順王、東泰郡王的那些事兒,水溶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華家大爺坐了一會兒,在其走後,躲身在暖廳的黛玉走了出來,盯著華家大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樣子,華家的人並沒有撒謊。」
林致遠笑笑︰「沒撒謊?這話未必準,只能說大致方向並沒有錯,沒有誤導我們。以妹妹的意思,鮑魚該是在什麼時候做的手腳?」
黛玉為難道︰「在京城里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華家買東西純屬是偶然,送給咱們更是臨時起意的結果,我想不會與北靜王府有關,那麼就定然是東西到了幽州,而且使計之人還明白華家要送禮的對象之後……才下手的,也或許,咱們只是誤中副車。」
林致遠正色道︰「我稍後打算私下里再查探查探豆子娘的底細,我覺得這個女人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她說兩位叔叔蠻橫無理,可是誰見過這兩個叔叔?打從妹妹在華家的柳綠山莊遇襲,我在筵席上中了毒,似乎在咱們身邊總有什麼在推動著。我敢斷言,幽州城里一定有一股咱們還沒掌握來歷的力量,他們未必會見得咱們好,暫時沒有發難,並不代表今後也是如此。」
兄妹二人一合計,這個豆子娘暫且關上一陣子,只當林家養了一個富貴閑人。雙頭鮑的事兒好像一個小小的風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華家與林致遠走的更近了,原本還對林致遠有些藏掖著的,可如今,眾人只看到華家對林家百依百順,華家大老爺出入官府更加的頻繁。
典老爺生怕這種好處都被華家給沾光了,所以催著大太太速速將婚事置辦妥當,今後與林致遠相處也好有個好听點名分——知府大人的外甥岳家。
看著是挺遠的,可是關鍵時刻能頂用啊
賈薔既要忙碌衙役里的新差事,又要每晚回來督促新房的工程,更需要去安撫齡官……原本風度翩翩的賈薔累的臉色極不正常,像層紙糊住似的。齡官看著心疼,只好將自己的委屈往肚子里咽……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盛夏即將到來,眼瞧著賈薔的婚期將近,黛玉心心念念的卻是……林家送到長公主府的東西,應該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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