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面有尷尬之色,這麼丟人的事兒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難道告訴哥哥自己找錯了屋子,還在與他們家即將開仗的雍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落荒而逃?
黛玉可說不出這麼丟人的話,當即選擇了逃避之策,哥哥說什麼,她只當不知曉。
好在哥哥並沒深追究,而是問了益華殿里的事兒,黛玉便一五一十的將平遙王妃與眾人的這點紛爭說的明明白白,順便將朱雀大街上的一幕道與了林致遠。
「原來是她家」林致遠若有所思道,黛玉忙問︰「一向與哥哥不大和睦的姚探花,娶的就是他們家的小姐。哥哥小心提防這一家子人,好像不大好惹,剛剛那場面,連長公主都沒放在眼里。」黛玉一想到平遙王妃惹起眾怒時候的樣子便好笑,這老太太,多半和王夫人能成為干母女,都是那種不思前顧後的主兒。
林致遠笑道︰「妹妹有所不知,平遙王老邁,加上聰慧不足,所以這些年來封地的一切大小事務都是老王妃在打理,如今盡管慢慢放手給世子,但妹妹要明白,這人啊,一旦掌了權勢,想要重新回到平淡的日子就不大容易了。老王妃明顯久不進京,不了解這人情世故,以為人人都尊她敬她,殊不知強龍難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一味的以輩分壓人……多半難以成事。」
「哥哥是說,平遙王妃此番進京竟是無疾而終?」
林致遠大笑,慢慢站起身,順手從太師椅的靠背上撿起冰藍絲的暑袍,袍子雖然褶皺著,但是黛玉卻見一根翠竹峭拔其間,袖口裹著桂花和萬年青,預示著富貴萬年。黛玉笑道︰「這袍子眼生的很,可是宮中一並賞下的?」
哥哥有什麼衣裳,黛玉最清楚,每到換季,小唐管事都會叫自家綢緞莊的老掌櫃親自來送新樣子,一半交給外面的繡娘趕制,另有小衣或是家常便服都是丫頭們自己動手。
黛玉不曾見過這件,但是一想到今天的大日子,下意識的猜測是尚宮局送來的新品。
林致遠笑呵呵的,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借著黛玉的話茬道︰「妹妹剛問平遙王家,我只告訴你,好戲還在後面。」
黛玉也站起身,將小荷包往袖口里一揣,跟著穿戴整齊的哥哥往大門口走,「哥哥這麼篤定?你又沒見過她們。」
「唉……我雖沒見識過,但是只听妹妹幾句,便知道那老王妃是個要生事的。」林致遠兄妹二人出了殿門,四下里依舊無人侍應,林致遠悄聲道︰「皇上正心煩呢,誰家往上沖,誰家就要一頓飽打。這些年平遙王家順風順水,其實早就有人看不過眼了,他們家的番地最為富庶,白白佔著七個郡,還是世襲罔替。皇上安敢放心?」
林致遠耳朵一動,卻不回頭,但是說話的聲音卻高了一等,「平遙王家的封地緊靠東南,這些年嘛……和老鄰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是心太野,手伸的有點長。」
林致遠走的極慢,似乎對即將要開始的比試毫不在意,更像是在閑庭信步。黛玉亦步亦趨的跟著,奇道︰「昭武侯?」
林致遠笑著點頭,老鄰居說的正是昭武侯率領的幾萬水軍。
「別看昭武侯將兵權拱手相讓,但他們家百年來的威信豈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正如東源的霍家,走的是一樣的棋局。」
林致遠笑望著黛玉,黛玉忙重重點頭,然後無辜的看著哥哥,林致遠輕拍了小妹的額頭,繼續道︰「昭武侯家錢財最多,在幽州商埠未開之前一切外事交易都從此走。財源滾滾,誰不眼紅?平遙王家緊鄰東南,近五六年,也在昭武侯的虎口下搶了不少鮮肉,殺人越貨的買賣沒少做,更可氣的是他們家竟然將番地的平民賣往門毒、古笪、龍牙門等地做苦力,生還的少有人在。」
黛玉不敢置信道︰「賣人?她們……她們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林致遠忽的就想起了前世一句警示名言,在金錢面前,鋌而走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黛玉見哥哥沉思不已,輕輕的將縴臂挽住了林致遠,「哥,你是不是想要去東南?」
林致遠失笑道︰「又說胡話了,我去哪里作甚?」
盡管哥哥否認,但是黛玉心里一個強有力的聲音告訴自己,哥哥不會叫那些無辜百姓繼續受苦的,也或許是黛玉的心里總將哥哥比作了救世尊者一般。
兄妹倆下了大殿高階,越走越遠……轉彎處閃出二人,其中一個黛玉必定認識,乃是剛剛誤入巧遇的雍王千歲,另一個卻是黛玉見也未見過的中年書生。
「王爺都听見了?」
霍哲淵輕輕一笑︰「話是講給我們听的,如何能不入耳?先生,你看林致遠說的話能有幾成為真?」
那中年書生姓高,乃是霍家的門客,對霍家是忠心耿耿,他奇謀甚多,精通兵法鬼術,與林致遠身邊的曹京不同,曹京通曉天地常理,做事亦按照天運行事,可這位中年書生不同,行事詭譎,叫人捉模不透。
但二人均有一個特性︰才思敏捷,能運籌帷幄。
這中年書生笑道︰「林致遠嘛,說話虛虛實實,我曾給王爺看過屬下收集的幽州戰報,林致遠這人了不得,盡管走的時候有些灰溜溜,但是他的確是為了皇上攬下了大筆金銀。便是我也幾乎眼拙看錯了人,當時咱們人人都以為林致遠不過是要榨干幽州的油星,討好了皇帝,卻遭殃了數萬黎民。沒料到……」
霍哲淵听到這兒,輕嘆一聲。他對林致遠已然是心生敬意。
戰報上回稟,林致遠走後,三皇子的心月復接受知府大印,意欲大刀闊斧,卻沒料到幽州四大家族並不領情,齊齊與知府翻臉,連鄭家都無例外。
這四門與當地的商客聯手開通商路,將原本驚險有加的跨國商道拓展了幾倍,羌夷嘗到了甜頭,竟不再尋仇鬧事。
看著似乎是新知府到任之後一切發生的變化,其實人人心里皆知,是前任少年知府的不懈努力。
一傳十,十傳百,不久,連那路上賣紅油抄手的阿婆都知曉了。
就憑這個,霍哲淵對林致遠就多了一份提防和敬意。
霍哲淵與高先生道︰「無論東南如何,暫時波及不到咱們這里,我們與林致遠畢竟不同。他……是皇帝的心月復,我們初來乍到,低調才是。另有,找個時機,將平遙王府的婚事回絕了吧」
高先生輕笑道︰「三爺和四爺原本對這門親事就不大贊成,要是听見王爺的決議,八成會高興。不過……」高先生猶豫道︰「王爺稍後比武的時候還是要小心謹慎,咱們剛剛屏氣斂神,非內力高深者不可察覺,王爺萬不可輕敵。」
「本王明白。」
……黛玉與林致遠剛過御河橋,便有小公公過來請黛玉去無極殿落座,兄妹倆分道揚鑣,臨走時,黛玉囑咐又囑咐,一定叫哥哥勉力而為,切莫意氣用事。
小公公大約知道林致遠的為人,一個勁兒的對黛玉說好話︰「姑娘放寬心,咱們林大人沉著穩重,連皇上都連連夸贊,品行是一等一的好,和雍王千歲不過是走個過場,誰還真較真不成」
黛玉抿嘴沖著哥哥偷笑,對哥哥在宮人們心中這種地位很是佩服。
還未進無極殿,就已經听見了里面的人聲鼎沸,除去正主兒皇上、皇後沒來,余下的皆在,幾位皇子按照名分依次坐在皇位的下手,王妃、側妃們緊挨著鳳座。
黛玉一進大殿,便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男的女的,摻雜在一起,並無避諱。
進宮見駕,誰還敢戴著個紗帽不成?偏這無極殿設計的是個圓形,百官坐在左側,誥命們坐在右側,可遙遙相對。
黛玉一身的清爽月兌俗,好似一顆白玉翩然躍入靈池,墜落的水花雖小,但是叫人砰然心動。
三位皇子里,大皇子只瞄了一眼,便目不斜視,三皇子從始至終都未往黛玉這邊打量,專心沉溺在自己的遐思里,唯獨四皇子……一見到黛玉進來,便再也挪不開眼楮,一直盯著黛玉落了座。
四皇子一招手,小黃門忙上來︰「皇子殿下。」
「去打听打听,剛進來的那位姑娘是什麼府邸上的?」
四皇子語氣中有一絲的急迫,也有一絲的竊喜。他看的明明白白,這姑娘頭上並未插簪,說明還未許配人家她又能進宮閱禮,必定是某位官家小姐,只要名分不低,絕對可以被抬為側室,不……當側妃委屈了那位姑娘,可,自己卻已經有了正妃。
四皇子的思緒一下子跳了好遠,但是眼楮卻緊盯著黛玉不放。
「唉,我說老四,」大皇子笑道︰「看什麼呢,這樣入神?叫我們兄弟也听听」
四皇子心中叫苦,看見老大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老三又滿是好奇,四皇子只怕被人知道心事,會叫這兩個兄弟捷足先登。「沒有,弟弟不過是久未見父皇,一時間有些失神罷了。」
大皇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三皇子︰「三弟啊,這回還是托了雍王與林大人的福,若不然,我們兄弟二人也不能順順利利的見到父皇、母後不是?」
三皇子怎能听不出里面的嘲諷,臉色頓時一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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