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候他們一起去星期八。下了幾天雨的天很配合的放晴了。有太陽的時候,一切好像就很活潑。
強顏還是穿著很短的牛仔褲,外面罩的校服蓋住了,只露著兩只直溜溜的腿。年小魚見了,就故意吃驚的問,強顏啊!你沒有穿褲子麼?強顏上去就跟他一腳。撩起校服,凶巴巴的說「誰說我沒穿褲子啊!」。
年小魚和小安都穿著很寬松的休閑褲,季末也是。寒娷穿著窄窄的牛仔褲。寒娷很瘦很瘦,兩只腿像竹竿一樣,都合不到一起。強顏笑話寒娷的腿,寒娷就去打他,季末在一旁說,因為拒絕寬松,只好原形畢露了!小魚就過來拍著季末的肩膀,「一語中的!」。
強顏問起學校調查戶口的事,年小魚問寒娷是城市的麼?寒娷皺著眉頭,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衣服,然後說,怎麼可能,你們沒聞到濃厚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麼?
年小魚們听了都捧月復大笑。
季末看著笑頭紋很深的寒娷,覺得她真討人喜歡。
迎面走來的高中生都是素面朝天。清湯掛面。素顏清晰。
季末突然想到了花樣年華,里面有一句話,不要辜負了本應該奮斗的青春。
其實也許更不要辜負了這時候和我們一樣單純的面孔。燦若桃花的流年,比得上世界上任何美麗的東西。
星期八,不再門可羅雀。天冷的時候,人顯的有點多了。季末她們坐在那里聊著天。過了會,就听到年小魚喊一個剛上來的小女孩子「玻璃,玻璃!」,女孩子听到後就跑過來。
強顏在一旁把嘴擠到一邊,「黃毛,你怎麼那麼喜歡給人起外號啊?」年小魚轉過頭,翻著白眼,你不也是麼?女孩子瘦小瘦小,不是很好看的女孩子,但是眼楮卻透著清晨花間露水的通透流淌外涌。季末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這樣的女孩子一定是個粘人愛撒嬌的。
女孩子的聲音細細軟軟的,露出像小白貓一樣細碎的牙齒。對著年小魚說,「哥,你怎麼在這里啊?」,季末听了就愣住了,年小魚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有個妹妹的啊。
年小魚擺擺手,「誰是你哥啊?去去……小孩子亂攀關系!」小女孩嘿嘿的笑。像偷吃了魚的小貓。然後就對大家說,我叫朵薇。和年小魚是一個班的。
年小魚說了為什麼叫她玻璃?在一號餐廳吃飯的時候,和她一起。年小魚在打餐具的時候,朵薇走在前面,只顧著和他說話,沒感覺到後面的玻璃。一回頭就撞上了,這不要緊,誰知道年小魚慢了半拍才疾呼「玻-----璃----」,那一聲劃破長空,可以繞梁三日。朵薇被嚇到了,手里的托盤一斜,上面的湯和飯就全流了下來,灑了一地。朵薇可是把臉丟大了,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強顏听了說,肯定是故意的!年小魚撅著嘴,不是拉!季末問,為什麼她問你叫哥啊!年小魚顯的很無奈,她從那以後非得纏著我叫我哥。受不朵了小女生!薇在那,搖頭晃腦。一副吃定你的樣子。
小安在一旁突然笑著說,不是說,先教姐,後叫妹,最後叫媳婦麼!年小魚伸手把他面前的茶拿過來,「你不說話會死麼?」
小安一本正經的說,不會!
大家都笑起來。
此起彼伏的笑起來。
店里一切好像都歡悅起來。
走的時候年小魚走到那個凹處,不邁開步子,用腳趨著向前,而朵薇看到玻璃門,下意識的小心翼翼,季末對強顏說,《父與子》里屠格涅夫說,一個人讓自己的牛女乃燙傷了,看見別人的涼水也要吹兩下。強顏兩眼眯起來,對著小安說,你家季末是名著書庫啊!小安就暖暖的笑。
季末說要回家,小安去送她。季末非得要等到六路車,小安說六路車人太多了。坐別的吧。季末不樂意。終于等到六路車,擠的水泄不通,人潮隨著車停停走走涌來涌去。小安一手扶著手把,一邊用一只攬住季末。
季末的頭靠在小安的胸前,突然抬起頭疑惑的對小安說,你的心怎麼在跳啊?小安听了呵呵的笑,「不跳不就死了麼?」季末就低下頭,臉像車里燥熱的空氣一般。
庫柏說,上帝創造了鄉村。人類創造了城市。都說城市里沒有季節,春天的時候不會有淅淅瀝瀝的融雪,也不會有歸來排成隊的大雁。也不會有草長鶯飛。
季末突然想起,小姑家的弟弟在寫句子的時候,大雁一會排成一字,一會排成人字。他在下面跟著一句,一會又排成了大字。
慶幸的是,季末所在的小城除了沒有歸來的雁群,剩下的全部都還有著。
季末看著車窗外面,冬天很快就要來了,戀人們會依偎在冰涼的公園的長排椅上,忍著凜冽的風和眾人奇怪的目光,幸福像旁邊永遠站在一起的樹。不離不棄。
然後會下雪,季末想,如果這趟車永遠沒有終點多好。
我願意做這些事,我只想和你一直安靜的坐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是我一直想要一直喜歡的就是這些。
在最擁擠的公交車上,和你靠的那麼近。
季末已經開始習慣。
上天讓我們習慣于我們身邊的各種人和事物,就是用它來代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