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全家的送來水盆油燈等生活用品時,希汐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禮。這里裝東西的就只有一個矮櫃,希汐就只將日常要用的物什取了出來,將衣物和不常使用的首飾打成包裹都放進矮櫃里。因洗衣房人來人往的,所以矮櫃上鎖上了她帶來的小方鎖。
「姑娘不愧是從老太太院子出來的,這屋子經姑娘巧手一收拾,居然雅致了許多。」方全家的堆著笑奉承希汐。
希汐險些笑了出來,她強忍著笑問︰「方全嬸太過獎了,我正要問問方全嬸,我每日里需要做些什麼?」這屋子還是一樣的簡陋,沒有絲毫的改變,這方全嬸睜著眼楮說瞎話的本事真厲害
「姑娘剛來,差事不著急,先休息幾日在說吧。」方全嬸笑容滿面的說。這安排差事可是個為難的事,洗衣房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洗衣服曬衣服,這些可都是辛苦的活。
「那可不行,希汐既然已經到了洗衣房,就要做洗衣房的差事。若方全嬸不安排的話,那我就跟著大伙洗衣服晾衣服好了。」希汐微笑著說,住已經是享有特權了,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吧
方全嬸見希汐態度堅決,她也就呵呵一笑順勢應了下來。她又帶著希汐去四處看了看,認識在洗衣房當差的眾人,最後還讓一名年輕僕婦領著希汐去大廚房打晚飯。
在洗衣房的日子並不難過,這是希汐幾日後得出的結論。若不是吃的比較差,她甚至認為比在老太太院子里還要輕松。
這里的人多,活卻不重。方全嬸照顧希汐,只安排她做一些晾曬的活,希汐卻不願意享特殊,堅持著和大伙一塊洗衣。一開始這里的人還顧忌著希汐是從老太太院子來的,很不敢在她面前說話,相處幾日後,發現希汐十分平易近人,踏實肯干,一點也不擺架子就和她親熱起來了,說話什麼的也不避諱她了。
因此希汐發現,這些宋府最下等的僕婦婆子丫環們才是最愛聊八卦的人,也是消息最靈通的人在她們口中,上到宋府主子,下到住在宋府後街某戶人家的親戚來了,還提來了兩只雞等等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無一不說,讓希汐不得不佩服她們的八卦精神。
如意的最新消息就是從她們那兒听說的,這些素日里如意最看不上眼的老婆子粗使丫環嘲笑起如意來可一點也不含糊,其中以如意的親嬸嬸方全嬸的話最為尖酸刻薄。「當初她叔叔就勸她,趁著老太太疼她,就求老太太將她許給老爺做個姨娘不是很好?就算嫌棄老爺年紀大吧,那大少爺總可以吧,偏偏這死妮子不樂意,摔臉子給我們看。我們要幫她說外面的人家,她也不肯,心高氣傲的只看上了李夫子。」
「李夫子當然好啊人長得俊還有學問,你家如意就等著當官太太吧」一個方臉的婆子湊趣的說,她早知道現在如意是個什麼境況,說這話嘲諷意味十足。
「那也要李夫子抬舉她才行死皮賴臉非要嫁過去,非要插在人家情投意合的小兩口中間。你們說有誰家姑娘出嫁一個月了,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李夫子踫都不踫她一下這下好了,成笑話了害的我和我家當家的都出門都抬不起頭來」方全嬸氣憤憤的嚷嚷著,聲音大的從洗衣服門前經過的人都能听到。
一邊說出門抬不起頭,一邊還大聲嚷嚷著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心理?
希汐低頭洗著衣服,她雖然看不慣如意的霸道行為,可听到如意如今的境況她也不由得唏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心高氣傲的如意姐姐心里會不會覺得後悔了?
手里干著活,耳邊听著閑話,這就是希汐白天的生活。夜晚,她要麼點起油燈,將就著燈光做活計,要麼就去住在東邊小屋的那對婆媳那打發時間。
那對婆媳中的媳婦就是一開始帶希汐去大廚房打飯的那名年輕僕婦。她二十歲不到,就已死了丈夫,後來她無奈只得進府陪著婆婆做了洗衣房的女工。希汐倒是和她很談得來,也對她立誓守節終身只侍奉婆婆的行為很是佩服。
「你這麼傻傻的看著我做什麼?」穿一身淺藍布衣的柳顧氏一回頭,見希汐正出神的望著她,她‘撲哧’一聲笑了;「就算急著想穿新衣,也得等我幫你把布裁好啊」
希汐見眾人都穿著粗布衣服干活,她也花了些錢請人幫她裁了幾尺月白色的粗布帶回來。柳顧氏善于裁制衣服,就自告奮勇的提出要幫希汐縫制新衣。柳顧氏就是那對婆媳中的媳婦兒,柳婆婆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張床上納著鞋底,嘴角含笑听兩人說話。
希汐睡的那張床,就是方全家的讓柳顧氏讓出來的,所以那麼熱的天,婆媳倆人還擠在一張床上。希汐知道後,心里很是愧疚,倒是柳顧氏安慰她說︰「沒關系,少一張床屋子也空些,空的地方剛好擺張吃飯的桌子。」
「顧姐姐,你又會裁剪又識字,在洗衣房做事不是太委屈你了嗎?」。希汐趴在桌子上眨著眼楮問,相處了幾日,她發現柳顧氏長相雖平常,可是卻十分能干。是一個言談爽利,心里極有主張的女子,這些天她幫了希汐很多忙,希汐十分感謝她。「洗衣房的工錢每月只有一百五十文,你們兩人一個月才能得三百文,你既然識字,何不去找個好一些的差事,你婆婆也能過得好一些?」
「是我這個老婆子拖累了她,珺兒怕我在洗衣房受氣,執意要守著我呢。」柳婆婆嘆著氣說。「希汐姑娘,日後你回了老太太院子,尋著機會就給你顧姐姐換個好點的差事吧」說著,忍不住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瞧你,好端端的提這做什麼?」柳顧氏嗔了希汐一眼,忙坐到婆婆身邊去拿話安撫她。
希汐心里後悔,忙也坐到了柳婆婆的身邊,拉著她的衣袖撒嬌道︰「大娘別傷心,希汐有機會一定讓你們一起離開洗衣房,都去做體面掙錢多的差事。」
「你啊就會說大話,我可先說話了,若是你不能讓我婆婆也一起去,那我自己可不去。」柳顧氏和希汐熟稔了許多,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戳了希汐額頭一下。
希汐笑嘻嘻的揉了揉額頭,她心里想,柳顧氏簽的是活契,隨時都可以走人,只有劉婆婆是宋府的老人兒,大不了自己出上幾兩銀子給劉婆婆贖身,再借她們一些本錢做個小生意,依顧姐姐的能干,一定能過得很好的。
柳顧氏那里知道希汐打的是這個主意,她見希汐笑嘻嘻的不開口就以為希汐只是小孩子心性說大話而已,她也就不再多說。反而注意到希汐手上細碎的小傷口。「你的手怎麼成這樣了?你等著,我去拿油膏來給你擦一擦。」
希汐舉手自己看了下,不在意的說︰「我涂過緋兒送來的香凝露了,沒什麼效果。」
柳顧氏已經取了油膏返身走了回來,拉起希汐的手就往她手上抹,沒好氣的說︰「說你是個孩子,你還不服氣,老是要裝成大人的樣子,那香凝露雖然是好東西,但擦臉還好,用來擦這被衣服刮出的小傷口就白白浪費了,這個要用油膏才夠滋潤。」
希汐被她說的低下了頭,她從前世起就沒自己洗過衣服,在老太太院子當小丫環時也沒出現過手上裂小口子的情形,她怎麼知道要用油膏才行呢?說起來,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她只覺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取,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十一歲的孩子,如今听柳顧氏說她是個孩子,再想想這幾日柳顧氏的照顧,心里只覺得熨帖之極。
柳婆婆見希汐低頭,生怕媳婦惹得希汐不高興,忙推著媳婦嗔道︰「你是做姐姐的,妹妹有什麼不知道的地方就教她,那麼凶做什麼?」
又忙著和希汐說︰「希汐姑娘別生氣,珺兒就是口太直,其實是心疼你把手弄成這樣。」
希汐忙笑著說︰「我知道顧姐姐都是為我好,我不會生氣的。」在希汐心中的關愛名單里,又多了柳氏婆媳兩人,之前說替劉婆婆贖身,此時她倒是認真考慮起這件事情來。不過依柳顧氏的性格,她一定不會平白接受自己好意的,要找個適當的時機。
次日,希汐買通了看門的婆子,喚近挑擔子的賣貨郎買了一小盒油膏,又給了他幾十文錢讓他去前面路口幫自己買些醬牛肉回來。她早已吃怕了饅頭稀飯配青菜了,好在顧姐姐會腌各種好吃的咸菜,她才能勉強塞下饅頭將肚子填飽。
等賣貨郎幫她帶回醬牛肉後,希汐又謝了他十文錢,才心滿意足的拎著去了柳顧氏婆媳的屋子。一直吃他們的咸菜,這次她也要請她們一起改善伙食,安撫一下久不見油水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