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窗簾隨風飄搖,書桌上放著一本書,風一吹,書頁便自動翻卷。
「主人,今天的早餐是海鮮類食物,口味有點重。」
「拿出去吧,我不想吃。」
悠好似沒听見一般,把早餐一盤一盤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可能有點咸,不過我仔細浸泡過了,應該不會太難吃。這種蝦只有在析源水域才有,王子殿下今早派人送來的,這種蝦的皮很薄很脆,經過處理之後可以連皮帶肉一起吃,蘸著……」
「雨停了嗎?」。伊風看著窗外幽幽地呼出一口氣,那座橋還有一個月不到就竣工了吧。
「是的,今天是晴朗的一天。」悠恭敬地奉上茶,伊風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照射進來,悠眯起眼看著立在窗前的消瘦身影,銀色的長發泛著淡淡的紫光,白色睡袍隨風飄舞,有種夢幻般的感覺,卻又那樣不真實,就像花葉上的露珠,太陽一出來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你站在這里做什麼,沒有事做的話就去打掃衛生,不要忘記你的本職。」帶著譏諷的話月兌口而出,伊風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刻薄,殺死顏遐的明明是自己,可是看到悠就會忍不住生氣。
「是,我的主人。」悠退了出去,桌子上的早餐還冒著絲絲熱氣,伊風走過去把桌布一扯,碎瓷聲清晰入耳。
「很好很好,在伊風陛下的臉上看到如此生動鮮活的情緒真是難得。」
伊風抬起頭看到窗口站了個人,過于白皙的皮膚在陽光透明得有些不真實。
「進門前應該先敲門的禮節也忘記了嗎,王子殿下?」伊風淡淡地說著,銀色長發遮住了半邊臉。
馭瀾淵笑著,「我不經過門為何要敲門。」他身後的玻璃窗輕輕搖晃著,遠處山嵐在陽光的勾勒下閃動著金色的輪廓。
悠說的沒錯,今天確實是個好天,不過很刺眼。
馭瀾淵掃了眼地上的碎片嘖嘖嘆道︰「這是多大的浪費,伊風陛為花王竟然帶頭浪費糧食,多麼可恥」
伊風道︰「不好意思,我會負責清理干淨。」
馭瀾淵道︰「清理就不必了,你出清理費,我來幫你清理。本少爺親自為你服務,怎麼樣,榮幸吧,這可是第一次,我爸媽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服務。」
「王子殿下,魔橋建成之後,死去的靈魂就可以從這里直接通往彼世對嗎?」。
馭瀾淵一怔,「問這個做什麼?」
伊風道︰「我隨口說的。」心里空蕩蕩的,腦海中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像,不敢去回憶,不敢去觸踫那段美好卻傷痛的過去。
來世,我們一定不要再認識。
「多好的盤子,碎了,真是可惜。」馭瀾淵搖頭感慨著,他蹲下來帶著白手套撿起一塊碎瓷,「不過碎了就碎了嘛,只要不劃傷手就行了。」
伊風不知該如何反應,剛好這時,外面有人敲門,「主人,早餐用過了嗎?」。伊風道︰「悠,你進來清理一下。」
「是。」門把被擰開了,悠一身黑衣出現在門口,馭瀾淵蹲在地上朝他打招呼,「嗨嗨,我們又見面了,盡職的管家。」
「王子殿下您來了。」悠微屈著身子向他行禮,「這里就交給我吧,打掃房間是我分內的事。」
「好吧。」馭瀾淵摘下白手套,轉身對伊風笑道︰「你的管家真像一個萬能機器人,不過很適合伊風陛下這樣優柔寡斷被感情困擾的人。」
伊風看了看打掃的悠,問道︰「您有事嗎?」。
馭瀾淵道︰「沒事就不能來啊,這里可是我家。你身為我們的客人,我當然要盡到主人的職責讓你在這里玩的開心,過得舒心。」
伊風道︰「謝謝王子殿下的殷勤,這些天我過的很好。」
「那就好,今晚影院有電影,不知您有沒有空?」馭瀾淵已經從口袋中掏出兩張票放在桌上,「您可以帶上你的全職管家一起來哦。」
說完一溜煙就走了。
刺眼的陽光下,窗簾輕輕搖曳。
沒過多久,悠就把地上清理干淨了。伊風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他把殘碎的瓷片仍經垃圾簍,然後用抹布將地板擦干淨。
「對不起,悠。」伊風趴在桌上,神色黯然,長發鋪散開來,像是一朵瀕臨凋謝的白菊。
悠微微抬眸,「您真的很脆弱。」
「悠,你經歷過嗎,忘不了,斷不了,恨不了,愛不了,纏繞著你,永遠走不出那片陰影,只有斬斷一切才能得到解月兌。」
「那麼,您現在解月兌了嗎?」。
伊風搖頭,「我不知道,心里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殺了最愛的人,我是不是該隨他而去,然後各自投胎忘記這輩子發生的所有事情?」
悠走到窗前,猛地將窗簾全部拉開,明媚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里照射進來,在地毯上投下一大片光影。
「這樣的天氣真的不太適合待在室內,還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比較好。」悠閉上眼楮深深地吸氣,「好像聞到了天堂的味道,我出生的地方擁有全宇宙最燦爛的陽光,曾經我以為我是最幸福的小孩,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過于神聖的東西其實比魔鬼更加邪惡。那時我並不理解他的話,直到現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想有時候我們都被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束縛住了,比如名譽、權力、使命。外界賜予我們光輝的東西越多,其實是將你越來越深地拉入一個深淵。」
「不要太在乎那些東西,多給自己一點自由的空間,你會活得輕松些。」
很難想象這是悠說出來的話,伊風抬起頭,看到他正托著下巴注視著自己,「悠,你自己不是也給使命束縛,你難道就不感覺到痛苦?」
悠搖了搖頭,「天堂鳥的幸福是守護愛人,而我也為能夠守護主人而感到幸福。」
听到「天堂鳥」三個字,伊風愣怔了下,她轉過臉看向窗外,不知為何心又是一陣絞痛,「我這輩子欠的人實在太多,當時沒有意識到,現在才覺得痛苦,每天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有時候想想,要是那時候沒有走出浮雲村,或許現在還和哥哥一起幸福地待在那里。」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顏遐的出現早已將她從井底拉起,注定要來到井外的天地。
「天堂鳥陛下是您曾經的愛人?」悠問道。
伊風看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嵐,「算是吧,直到最後一刻我才明白他對我的重要性,我總以為像他這樣的人這輩子都不會為一個人真心付出。」
「那麼,你愛過他嗎?」。悠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我不知道,或許是來不及弄清楚了。」眼前浮現出懸崖邊上他對自己帶上項鏈的那一幕,最後他變成塵沙緩緩消失在眼前,沒有任何預兆,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離開,他的玩笑話、瘋言瘋語還清晰地留在腦海里。
而今,看到顏遐身上插滿白色的羽毛躺在血泊里,仿佛西伯利亞萬年不化的冰雕融化了。
山崩地裂,天地旋轉。
那些看似永遠不會被摧毀的人一個一個倒在自己面前,有一雙手在背後抓住了自己,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張冰一般的臉。
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悠微笑著地仰起頭,「天堂鳥陛下听到了應該會高興吧,他生前一直以為你把愛全部給了顏遐。至少……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伊風沉默著看向悠,他的側臉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出奇的柔美,「悠,你可以回到天界嗎?」。
「當然可以。」
「我想去那里看看天堂鳥。」
悠望著她的笑顏,有種沐浴聖光的溫暖感覺。
夜晚,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滿眼都是繚亂的霓虹。
影院內人不多,一看周圍的人,有幾個面孔居然有些印象,好像剛來時馭瀾淵介紹過,應該都是海界的貴族吧。伊風和悠在特等席上坐下,旁邊早已有人了,剛一坐下,旁邊的人就把帽子摘了下來,原來是馭瀾淵。
他一臉笑容和他們打招呼,「你們來啦」
伊風道︰「你今天贏錢了?」
馭瀾淵有些模不著頭腦,「贏什麼錢?」
伊風道︰「那你干嘛笑這麼開心?」
馭瀾淵道︰「誰規定沒事就不可以笑了?」
馭瀾淵平時一副精打細算的老成樣,很容易讓人忽略年齡。今天難得看到他純真的一面,伊風不免有些意外。
「還是這樣好,一副棺材臉看著多難受。」馭瀾淵說道。
伊風看到他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今天的電影名字是什麼?」
「一顆萌動的心。」馭瀾淵說道。
屏幕上出現了兩個小孩手牽手去上學的畫面,男孩把書包掛在前面,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女孩看上去很文靜,她扯了扯男孩的衣袖,「哥哥,哥哥,前面的橋斷了,我們走不過去了怎麼辦?」
男孩看了看前方,橋上的木板斷了好幾根,而且看上去搖搖欲墜,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說︰「不用擔心,哥哥背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