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眼見著夕顏面色沉了下去,便關切地叫了聲︰「大少女乃女乃!」
夕顏向她擺擺手,起身吩咐道︰「花蝶、花素、花忍。你們同那兩位護衛先審著,結束以後讓她們都先回去歇著。」
又走到劉媽媽近前悄聲說道︰「劉媽媽近來得勞累些,家中大少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以致難以抵御風寒而突然暈倒,太老爺十分生氣,讓夕顏來查,所以才冒昧在您面前如此輕傲,是想給那些散漫慣了的丫頭們一個下馬威而已,媽媽對夕顏的不到之處,都不要太放在心上才是。」
劉媽媽突然受到夕顏的尊待,激動地不知所雲︰「大少女乃女乃太抬舉我了!主子教育女婢本是應該,我是萬萬不會有所怨言的。」
「那就好!」夕顏淺淺地笑道︰「這些日子,就有勞劉媽媽多留些心,有什麼看見的听到的,都可以來跟夕顏說。這幾日家中事多,十八個丫鬟,最好不要輕易讓她們離開蕭府,若扭不過,就來告訴我。」
「哎哎哎。」劉媽媽連連點頭答應著。
夕顏這才對少修與落葵說道︰「你們兩個隨我來。」
語畢,便由龐管家引著,三人出了榆盤院,卻是向左側轉去,龐管家方才在夕顏耳邊的話似又在回響︰「大少女乃女乃!不好了!蕭家出了人命。」
夕顏加快腳步,迎面走來一個盈盈而動的鵝黃身影,面無血色,驚措的快步前行著,從幾人身邊倉皇而過。少修欲上前指責她的沒有規矩,夕顏連忙將他攔下︰「少修!算了!正事要緊。」那人正是花惜不假,雖然習慣了她對自己的那般目中無人,對于她臉上鮮有的恐慌,夕顏倒是覺得十分蹊蹺。
不遠處的一顆柳樹旁,圍著三個僕人,夕顏一眼望去,其中一個,是剛才匆忙來找龐管家的那人。三個人在悄聲議論,因一個石桌擋住視線,走到近前才看到,躺在地上的兩個丫鬟身體僵直,像是受到驚嚇,向臉上望去,更是慘不忍睹,花一樣的容顏已經被針刺的千瘡百孔,細密的針眼處,污血溢出,兩人身側滾落著一個花團錦簇紋樣的錦盒。
夕顏上前一步,準備細瞧,卻被少修粗實的胳膊攔住︰「嫂嫂!這盒子有毒。」
此話一出,方才圍著那兩個婢女的三人忙連連向後退步,落葵也驚嚇地拉扯著夕顏的刻絲瓖邊羅袖,不允她再次向前。
「報官了嗎?」不跳字。少修問向那三個人。
「回呂少爺的話,剛剛命差使去報了。」其中一人答道。
夕顏緊蹙著眉喝道︰「糊涂!誰叫你們去報官的。」少修本欲再次詢問的話因夕顏的這怒火,又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夕顏望了望他,畢竟是習武之人,不擅于謀事。轉眸對龐管家說道︰「勞煩管家去跑一趟了,若是官府的人來了,就說是僕人們鬧騰著玩,給他們些銀兩,叫他們買酒吃,只當是賠罪。還有,找兩個可靠的下人,將這尸體先抬去柴房,這樣露天的晾著,一會來來往往的主子丫鬟多了,別被嚇著。」
龐管家明白夕顏的用意,忙答應著退了下去。
那三人見初進門的大少女乃女乃這般威嚴,都一改方才的懶散,垂首低眉站著。
夕顏對三人說道︰「你們是誰先發現這兩個女子?又是在何時何地?」
三人被連連發問,都不敢吱聲,半晌,剛才那個前去榆盤院通知的僕人低聲回答道︰「回答大少女乃女乃的話!是小的最先見著,今兒一早,小的們三人照太老爺的話前來榆盤院取些晨露泡茶,剛行至此處,就瞅見這兩個丫鬟橫尸躺在這里,登時就嚇的不知所措,小的們也不敢聲張,便喚了一名差使,讓他去報官,打听到龐管家正是在不遠處的榆盤院,便忙去通報。」
夕顏凝神听著,只見少修用汗巾包住右手,取下那丫鬟臉上的一根針來細細觀察,又拿起腳邊的一根木條將開著的錦盒翻轉過來,見無事,這才用纏著汗巾的手去踫。落葵眼快,早已去取來了一個紅木端盤,少修將針和錦盒放在上面,走到夕顏近處,悄聲說道︰「嫂嫂!是梨花針。」
夕顏轉臉望向他堅定的目光,心中疑惑︰「怎麼會是梨花針?這針可是烏拉特部族烏蘭氏的獨門秘器。」
烏蘭氏帶領的烏拉特部族常年居住在北苑國以北,善騎射,重族情。繼承了祖輩謙虛與團結的精神,學習他們的南方鄰國北苑國的許多鑄鐵技巧,引進了各種糧食的種植,幾十年來,發展壯大迅速,日益能與北苑國相抗衡,終于在十二年前發動了攻擊,欲向有著肥沃土壤的南邊挺進。
戰亂的兩年中,太子公孫沛病逝,皇上悲痛難顧,二皇子便請命披甲親自上陣,本已打的烏族連連敗退,卻在營中遭人暗算而亡,皇上聞訊更是當場暈厥,一命嗚呼。朝中因皇上的突然駕崩而混亂起來,平日結黨營私之人開始騷動,都虎視眈眈的盯著那黃金赤龍寶座。而此時,呂載夫大將軍帶兵把鳳凰城團團圍住,毅然將二皇子不到四歲的兒子,如今的聖上公孫凌,抱上皇位,群臣見此,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就在眾人垂涎著皇位之時,烏族利用這喘息的時機,連連進攻,屢戰屢勝。于是三王爺與旭王爺都妥協于呂大將軍,以外患為重,聯手擊退烏族。最終,烏拉特部族甘拜下風,烏蘭氏建立了以烏拉特部族人為主的烏蘭國,對北苑國俯首稱臣,數年後與其聯姻,將小小年紀就號稱草原明珠的長公主烏蘭諾敏許給公孫凌為後,如此十年,相安無事,邊境貿易往來不斷,兩國甚為融洽和諧。
夕顏心想,自是生來高傲的烏拉特部族恥于當年的敗退,不甘于對北苑國的朝拜,經過十年的養精蓄銳,已是呼之欲出,開始蠢蠢欲動。如此看來,他們是知道現今北苑國三王爺與旭王爺的野心了,所以也把苗頭對準蕭家,憑空插上一腳,亂了人心。
此番深思,蕭家真的是危機四伏。
頓了頓神,夕顏向那三人問道︰「還有誰見過這兩個女子的尸體嗎?」不跳字。
三人冥思片刻,皆搖了搖頭。
「剛才那位去通報的差使呢?」夕顏提醒道。
「大少女乃女乃!剛才小的去告知的那名差使,只道是讓他去請官府的人來,不敢妄自散播這沒了人的事情。」其中一個懇切的回著。
「小的在時是沒有他人瞅見的,但小的去榆盤院通知龐管家的這半盞茶的功夫,就不敢妄自肯定了。」另一個說道。
夕顏皺了皺眉︰「這麼說,就剩你一個人在此候著了。你是否離開過?」
那人見眾人目光都挪到他的身上,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回大少女乃女乃!出了這麼大的事,小的是知道職責的。」
夕顏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出了驚慌,怒聲喝道︰「你也知道是出了這麼大的事!倘若讓我發現你們誰說了慌,可別怪我鐵面無私,家法杖責,將其趕出蕭府!」最後一句,她加重了語氣,卻是冷冷的滲入人心。
那僕人嚇得跪倒地上︰「大少女乃女乃!小的說,小的…只離開過一會子,去了趟茅房小解。」
「有沒有他人闖見?」
「沒……沒有。」
「真是荒謬!他們兩人離開倒好,你也趁著這一會兒的功夫躲閃了去,連這點意識都沒有的人,蕭家留不得!」夕顏望見龐管家帶著一席抬尸的人趕到近前,有意無意的將最後一句說給他听。
龐管家見夕顏怒了,忙對那人喝道︰「听到沒有!收拾東西回老家去吧!」
那人更是頭在地上咳地 響︰「大少女乃女乃!小的老家早已沒有了住處,老母親被小的接來了這滿是富人的長興城,卻只能常年住在茅草屋中,就倚著小的這點銀兩,攢下來娶到媳婦好讓她老人家安心。小的……小的實話實說,小的是見著兩具女尸面部如此猙獰,又是他殺,怕沾了晦氣,才遠遠地離著。」
「那可有人看見?」夕顏不是十分肯定心中的猜測,但也不願放棄它的可能性。
「這……這……」那人開始支支吾吾。
「趕出去!」夕顏甩袖轉身,佯裝要離開。
那人自是不能損了自己的利益,便連滾帶爬到夕顏跟前︰「我說!我說!小的看到二小姐房里的花惜姑娘,走到近處瞧了瞧兩人,而後就慌忙離開了。還請,大少女乃女乃不要說是小的告訴的,不然小的今後的日子,恐怕要生不如死了。」
夕顏淺笑,果然不假,花惜剛才的方向是往臨溪園而去的,顯然她之前是要出門的,見到兩個女尸後,又連忙回去。雖不能斷定與她有關,但夕顏回想她當時驚慌的表情,可以肯定,花惜定與這兩位丫鬟相識並有過什麼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