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塵緣 第一卷 蕭府篇 第五十八章 再現洶涌(三)

作者 ︰ 荼靡未央

子逸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卻終未言語,只掀開幔簾兀自睡去。

落葵抬目望了望,悄然離去。

龐管家隨夕顏一同行至蕭府門外,兩個正卷簾垂穗的轎子一前一後停落著,轎子後面是雷、厲、風、行等八個蕭家護衛持劍而立,走到近前,剛要入轎,一個男子便低首握拳走到夕顏跟前︰「嫂嫂!」

轉眸望去,竟是少修,她微微一驚,隨即一想,笑道︰「可要舍了那劍?」

「一個武者,是寧願舍命而不棄劍的,所以嫂嫂放心,少修定會竭盡全力的用這劍守護著蕭家和心中之人。」他說著,卻聲音徒然小了下去︰「即使過不了多久少修便要離大家而去。」

聲音雖小,卻被夕顏听的清清楚楚,她問道︰「這話怎麼說?你打算放棄嗎?」不跳字。

「並不是,如果可以,我寧願一輩子陪在大家身邊,縱然得不到心中所想的,只要能看著念著喜著亦或者悲著都好。可是如今邊境動蕩,烏蘭國蠢蠢欲動,父親又遠在邊境駐守,朝中也是人心惶惶,怕當今聖上沒了父親在身邊,會是難以獨當一面。所以……」少修欲言又止。

夕顏心中不舍︰「所以你要入宮護主?」

少修點了點頭,卻驟地抬眼堅定道︰「但我在蕭府的這些日子,定會依舊助嫂嫂穩住府上的內憂外患,只少修一走,嫂嫂就要孤軍奮戰了。」

微微一笑,夕顏說道︰「我並不是擔心你走後沒了相攜之人,只這件事爺爺可知?子嵐可知?」

此話一出,少修便眼中泛出陣陣傷感︰「只有爺爺知道。嫂嫂可千萬不要將此事說出,我怕子嵐沒了我的陪伴會覺得無趣而難過。」

看著他目含乞色,夕顏嘆了口氣︰「我明白了,好好珍惜的你們剩下能在一起的日子吧!興許你會發現她並不是無趣難過,而是不舍心痛也說不定啊!」

落坐在轎中,夕顏再一次無法平靜。邊境動蕩?烏蘭國蠢蠢欲動?這危難險阻真的是要開始慢慢逼近了嗎?且不說身處的權位之爭,單府上那個暗中之人便依舊沒有著落,不能不讓她心焦。

耳上的水滴晶佩加大了擺動,揚揚幾下,又穩垂而靜,夕顏能感到轎子落地時從腳下傳來的溫熱。

「大少女乃女乃!到了!」隨落葵聲音一起的,是簾子的翻然而起。

她低頭出轎,緊俏的玉簪在初日的柔光下,熠熠生輝,剛一雙腳踏穩,便听到齊齊的行禮聲︰「大少女乃女乃好!」

微微一笑,夕顏展眉道︰「快不要客氣,大家乃蕭家的資深頂柱,該是夕顏像大家請教行禮才是。」

眾人紛紛抬目,見這位大少女乃女乃笑中含肅,溫雅而不失莊嚴,又听她如此謙遜的話,便都呵呵一笑。

夕顏舉目望去,如今先到的,是蕭家鋪子的核心之處,蕭家錢莊在長興城的主店。左右看去,這招牌顯赫的錢莊,光門面就整整有周圍其他普通店鋪的六個大,朱棟懸匾猩紅門,琉瓦玉簾赤金尊。

隨錢莊的伙計一同參觀一番才知,原來這北苑國最大的錢莊,分為前後兩院,與其說是錢莊,倒更像有錢人家的宅子,後院是存銀的倉庫,由蕭家護衛中的精英把手。蕭家護衛在北苑國以誓死忠心著稱,當中的精英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守護蕭府,一部分分配到蕭家錢莊的倉庫,還有一部分被散布在蕭家鋪子的其余幾個行業。

前院是上下兩層樓,二樓是專門給長期在蕭家錢莊大量進出錢財的權貴人士設的雅室,錢莊管事可以同顧客一面飲茶听樂一面洽談生意。一樓是大廳,高達兩丈,金碧輝煌,廳中進出的人絡繹不絕,設有候區,區內有專門雇來拉二胡、彈琵琶的賣藝之人為無聊等待的顧客演奏,以譴寂寥。如此往來的還有端茶送水,熱情周到的丫鬟們。

夕顏不禁感慨道︰「如此井然有序,穩而不亂。蕭家錢莊果然名不虛傳!」

「大少女乃女乃!您來了!」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走到夕顏面前畢恭畢敬抱手作揖。

龐管家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太老爺的義子,如今主管蕭家錢莊的蕭鵬老爺,人稱蕭五爺。大少女乃女乃有什麼要辦的,直接吩咐五爺就是了。」

夕顏見眼前之人,眉若濃墨,面似雕刻,雖笑容恭敬而威嚴猶在,滄桑盡存。她微微一笑,趕緊行禮道︰「五爺不必客氣,夕顏只是個晚輩。」

蕭鵬將手負于身後,點頭凝目向她細看,笑道︰「好好好!義父真是娶了個懂事的好孫媳呀!」

龐管家在一旁也笑了起來,對兩人徐徐說道︰「大少女乃女乃!五爺對我們蕭家可謂是傾心相投,深得太老爺的信任。五爺!大少女乃女乃是太老爺親點的當家人,聰慧過人。太老爺吩咐我的已經給做好了,現在得回去給他老人家匯報一聲了。錢莊的事就勞煩二位了。」

夕顏宛然一笑︰「龐管家給爺爺帶話兒回去,夕顏同五爺定會竭力穩保蕭家錢莊不受將來之勢的摧殘。」

身旁的蕭五爺側目望向她,面含驚色。夕顏余光瞥見,卻依舊神色不變,待龐管家走後,才轉眸對他說道︰「五爺!可否樓上一談?」

蕭五爺會意,哈哈大笑起來,十分豪邁的將手臂伸出讓道︰「請!」

步入雅室,果然環境不同于大廳之中,沒有富麗之色,倒更顯清靜閑存。

錢莊待客的丫鬟為兩人端來茶果,掩門而去。

一直停在窗前看樓下車馬川流不息的夕顏,這才轉身開口︰「五爺如何看待當今北苑國的局勢?」

剛剛端起茶送至嘴邊的蕭五爺將杯子移開一些,面不改色︰「不顧。」

「那五爺又對蕭府的今後作何打算?」夕顏落座到他的對面。

蕭五爺唇角微微勾起,搖頭道︰「不知。」

杏眼微嗔,她直截了當道︰「五爺可對我突然插手錢莊之事有所埋怨?夕顏也是為了蕭家好,若我的入主只換來您的不顧與不管,那今晚夕顏便去稟了爺爺,由五爺來把持好了。」

听到此話,蕭五爺不僅不怒,反倒笑出聲來︰「大少女乃女乃雖是心思縝密,卻對蕭鵬少了一份坦然。」

夕顏微微低下頭去,並不答話。

「你上來便是兩個問題,叫我如何應接,既然義父讓你我來管理蕭家錢莊,那自然共同說出彼此的看法。而非大少女乃女乃將心中所知悄然隱埋。」蕭五爺面色依舊掛著笑容。

她這才明白,含愧道︰「五爺說的是,夕顏本為晚輩,應該由您來做主的。」

五爺這才點了點頭,卻依舊少言少語,夕顏心中疑惑,此時的他跟方才在龐管家面前儼然不同,難道他真是因她的介入而心存不悅?

沉靜半響,夕顏終開口道︰「蕭家鋪子產業龐大,又有主心骨蕭家錢莊這個堅實的後盾,若是按當前的發展來看,是定無需長憂的。可如今,長興城表面一片繁華,卻是暗藏洶涌。」

蕭五爺這才抬眼望她︰「我就是等你這句話,既然你同龐管家都能無所顧慮,又為何方才與我遮掩。要知道,生意場上的伙伴,最忌互相猜測心存它念。蕭某更是如此,最厭不以誠相待之人。」

夕顏恍然,原來這位蕭五爺雖身戰商場,卻也是豁達之人,並非因在錢莊權力的拆分而不悅,可為何,從他不變的笑中,讀出許多莫名來?

她繼續說道︰「所以,蕭家如此招搖耀眼,恐怕會遭人覬覦。」稍稍壓低聲音︰「甚至會卷入不該卷入的大勢。」

蕭五爺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幾滴清茶撒到了手背上,他用手輕輕彈去,收回望向窗外目光,眉頭鎖起,凌然道︰「你如何看得?」

「府上已經出了一兩件牽扯到皇族外敵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想到,況且,如今的北苑國也不同于前些年般安寧,而遠在北漠的烏蘭國也不似曾經甘心俯首。」夕顏一字一頓道︰「戰爭一觸即發,戰亂最需要的錢物變成了最當前的準備,而在北苑國,錢是蕭家,蕭家便是錢!」

「你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義父和我曾經商量過這個問題,蕭家太過富有,已成為眾矢之的。高處不勝寒,蕭家獨領太久,早晚會發生你我應接不暇的事情,畢竟是從商之家,除了錢,沒有過多的依靠,權貴之勢與皇家都有可能達成利益上的共識而對蕭家虎視眈眈,一旦被他們聯手攻擊,恐怕是存亡難定呀!」

方才還淡定自若的蕭五爺也面現愁容︰「我這幾年已經在盡量的一再抑制過多盈利,比如提高伙計們的待遇,發放各種獎勵,散財救貧困的百姓,興建學堂,但這些對蕭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每年的進賬依舊只增不減,于是我和義父就共同想到一個解決辦法」

他稍一頓聲,還未及繼續言語,便見夕顏玉指輕蘸杯中之茶,在桌上幾筆而出,微微一笑,說道︰「可是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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