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清醒,在他的手快要觸踫到臉龐的那刻,夕顏猛然抬起胳膊,擋開他的殷殷試探。
「還是如此不由自主的產生戒備,看來你果然只是那一會兒回歸自我,記得剛剛你問我是否值得信任,那麼懇切真誠。」熠公子微微嘆氣︰「也罷!這才是你迎戰該有的狀態。」說著,又再次朝她伸出手來。
夕顏有些愣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只見他轉而將手移向了她的發間︰「看你方才慌亂中,釵子都歪斜了。」
「是嗎?」不跳字。夕顏這才舒了口氣,撫了撫懸垂的發髻。
「我就知道你會挑這樣一只玉釵作飾。」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胭脂紅梅上。
夕顏笑了笑︰「因它簡單,而你如此渴望看到那梅林中早日縈香枝頭,便選了這個帶讓你少一期盼。」
听到此話,熠公子眼中有些動容,瑩瑩光亮閃爍跳躍,似在強烈克制住內心的共鳴激動之情。
「可真是準備了這樣一桌子好吃的,我得飽飽的吃上一頓才行。」夕顏別過那灼熱的對視,朝屋子中間的圓紅木桌走去。
熠公子也唇邊隱笑的來到她對面坐下︰「你這會兒才來,飯菜都該涼了,我吩咐下人去給你熱一下。」
「不用了,還是有一些微熱的。」她模了模面前的那個盛著白米的瓷碗︰「我趕緊吃上一些。」
「你要上哪兒嗎?」不跳字。熠公子見她有些急切。
夕顏笑道︰「自然是回去了。」
「你!」他顯然有些驚愕︰「不在意昨夜之事了嗎?」不跳字。
夕顏輕輕放下碗筷︰「本就是因各種突如其來的現實打擊的我不敢面對,如今細想,昭軒是無辜的,而子逸,我相信他對我的真情,昨夜不過是蘇靈薇借著他醉酒在其中進行挑唆。」就在她剛剛站于窗前思索時,突然回憶起昨日剛剛蹬上二樓隔著屏風看向他們二人時,仿佛見著了蘇靈薇嘴角勾起的冷笑。
熠公子只看著她,夕顏繼續道︰「就像你說的,一切都過去了,是真的過去了,昭軒,此生恐怕無緣。」她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片苦澀,卻依舊說著︰「我如今要做一個好妻子。」
「你還是愛著他的對嗎?」不跳字。熠公子突然的發問讓夕顏有些驚然,他幽幽地說道︰「否則,我剛才也不會在你眼中看到那樣一瞬的淒涼,你的心里始終都有他的位置。」
夕顏怔怔地看著他,苦笑一聲︰「果真你是這個世上將我看得最透徹的一個人,在你面前,仿佛我的心思都是透明的,每次的話都如此直中要害,說的我一陣慌張。」她不可否認,眼前的男子,確實是唯一一個如此的人。
「是我這些年來的生存環境所致。」他的聲音竟有些沉重︰「你說過的那句話始終不能讓我忘懷,我們很像,真的。所以我就更能理解你,只不過或許你經受的並沒有我多,我自小便生活在一個隨時都會有人背叛的環境中,這樣的環境讓我開始學著保全自己。」
「所以你常常表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其實你的內心比任何人都容易受挫。」夕顏看著他,似在說他,又似在說己。
熠公子望向她,眼中竟現出一絲笑意︰「成大事者,必須要能夠忍耐孤單。」
「如今你已經成了一番事業,能夠在三王爺面前做事的人,算是他人難求的了。」夕顏笑了笑。
他卻十分平靜地看向窗外︰「每個人都是不知道滿足的,或許當真正站在山巔時才會無欲無求。」
「你錯了!」夕顏盯著他,語氣十分肯定︰「所謂高處不勝寒,當你得到一切的時候或許也正是你失去一切之時。」
熠公子茫然地看向她,淡淡一笑,搖頭道︰「你怎會知道?」
「公子可以試試看。」她簡單的幾個字便讓他收回了笑容,陷入一片沉思中。
用過膳後,夕顏盈盈起身︰「多謝公子昨夜的收留,夕顏要告辭了。」
熠公子並沒有過多的勉強挽留,只默默地隨著她將其送到蘭芷茶樓門前。
站定等待伙計去牽馬時,夕顏想起了方才在樓上窗前所看到的那個人,便忍不住環視著尋找。
「他早就走了。如此放心不下,又怎能做好一個妻子。」熠公子在一旁出聲,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孤傲。
夕顏看了看他,並沒有多說什麼,拉過俊鈴脖上的韁繩,跨步而上,朝他點頭道︰「再見。」
熠公子看著她騎在馬背上的身影愈來愈遠,這才喃喃自語︰「會再見的。」
「爺!」方才那個茶樓的掌櫃不知何時已經俯首哈腰的到了跟前。
他收回遠望的不舍,側過臉來,冷冷道︰「什麼事?」
「三王爺讓您上去。」那人依舊不敢直起身來。
再次深深看了前方一眼,熠公子這才負手進了茶樓中去。
騎上俊鈴的夕顏並不是奔向蕭府,而是直接去了蕭家錢莊。一到近前,便有站在門前為顧客扶馬的伙計,那伙計一眼便認出她來,笑容滿面地喊道︰「大少女乃女乃!今兒怎麼是您一個人來的?」
「五爺可在?」夕顏沒空理會他,徑直朝里面走著。
那伙計將馬繩遞至給馬匹喂食的馬夫手中,三兩步追上她,回道︰「五爺剛到,正在樓上呢。」
「吩咐下去,讓蕭家所有鋪子的掌櫃都到錢莊二樓的議事廳集合,我有要事講。」夕顏快步朝樓上走去。
「這……」那個伙計有些猶豫︰「我先去和五爺稟報一下吧!」
夕顏猛然扭頭怒斥︰「如今蕭家鋪子誰當家?連我的話都不听了嗎?」不跳字。
那個伙計忙悻悻地退了下去︰「是,小的這就去通知。」
穩住內心的洶涌澎湃,夕顏輕叩了兩聲房門。
「進來!」蕭鵬開口道,只這兩個字便又讓她想起了方才在蘭芷茶樓那個雅閣外所听到里面的渾厚聲音。
強忍心中的失落與憤慨,她推門進去︰「五爺!」隨之呈現的竟是一張笑臉。
「是大少女乃女乃!我正要找你呢,你看看這幾日的盈利,蕭家鋪子似乎並沒有受到躍龍堂此次暗殺的影響,看來是不會再有什麼波動了。」蕭鵬抬起頭朝夕顏笑了笑。
她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卻暗自思量他此話所為何故,走到近前結果賬簿,細細翻看起來,除了穩定的收入外,並沒發現什麼異樣。
半響,她才合上那本子,置于桌上,面中含笑說道︰「五爺可否來議事廳一趟,夕顏剛剛召集了蕭家鋪子的各個掌櫃前來,有要事要講,怕是這會兒各位已經在路上了。」
「為何突然要召集掌櫃們前來?」蕭鵬有些詫異這突然之舉。
夕顏眉目一彎︰「等人到齊了再听我跟您細細說來。」
兩人來到錢莊二樓專門的一個寬敞的屋子中,這便是平日召集掌櫃的議事廳。推門而入,里面諸位已經各歸其座,互相討論今日所為何事,眾人見夕顏和蕭鵬踏入,話語聲頓時戛然而止。
輕輕關上門,隨蕭鵬坐入上座,夕顏笑著說道︰「勞煩各位從百忙中听我這個丫頭的召喚。」
一位年長一些的掌櫃眯眼笑道︰「大少女乃女乃如今是蕭家鋪子的當家女乃女乃,讓我們大家前來自然是理所應當的,您太過謙遜了。」
「不敢當。」夕顏笑朝那長者頷首回禮,又看向眾人說道︰「若不是極其緊急之事,我定不會再如此時刻叨擾大家的。」
掌櫃們見她表情嚴肅,皆滿含疑慮,面面相覷。
「如今我打算在每個鋪子再加派一倍的蕭家護衛,每日晝夜分配巡視,以保衛各個鋪子的安全,而之所以召大家來,是希望大家能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因為……」夕顏看向正屏氣凝神看向她的眾人,深吸一口氣,肯定道︰「恐怕四大殺手的刺殺只是對方進行下一步重大計劃的一個小小鋪墊,在場的各位,或許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犧牲的對象。」
眾人一听,竟是死一般的安靜,一個個面色沉重,不發一語。
「大少女乃女乃可是得知了什麼消息?怎會如此肯定?畢竟增加蕭家護衛,加大防守不是一個小事。」一旁的蕭鵬緊鎖著眉頭,向她問道。
夕顏淡淡一笑︰「我心中自有我的原因,五爺不必如此憂心。」她怎可能直接說是因在蘭芷茶樓听見他與三王爺密謀時得知,況且蕭家除了忠于她的少修與落葵,並沒有他人知道她認識了這樣一個能幫她探入對方內部的熠公子,包括曾向蕭老爺子講述去姜郎中那里求藥一事時便有意隱去了同熠公子的相識。
「如此嚴正以待興師動眾,恐怕會讓往來的客人們多了些許顧慮,畢竟之前古玩店掌櫃死的時候,是有許多百姓圍觀的,雖然當時鋪子中被官兵封鎖,卻已是難以遮住他們的悠悠眾口。」蕭鵬說出自己經營多年的經驗。
夕顏黛眉輕蹙,朝他望去︰「蕭五爺!我說過,今日將大家叫來是因有十分的把握才會如此,否則定不會如此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