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子宇這才朗聲笑了出來︰「我還是第一次見龐管家如此狼狽,真是個鬼靈精怪的女子。」
夕顏握了握語彤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朝子宇笑道︰「你不說她刁鑽我便已經覺著奇了,竟還夸她?這樣縱著,只怕她將來會想著各種法子的讓你佩服。」
子宇看著語彤的目光有一瞬的凝住,靜如方才的那潭碧池,他只輕輕一笑,道︰「若是如此,我定會奉陪。」
原以為听到那話這個男子會十分驚怕,卻不想他竟如此淡然,倒換做語彤有些局促起來,嘴上依舊不依不撓道︰「那我就看你如何見招拆招」
「好啦」夕顏攔阻她︰「在這蕭府里我可不能由你胡來。」隨即想起些什麼,問道︰「母親送你來可說了些什麼?喬府什麼時候派轎子來接你?」
「姑姑知道了姐夫中毒與這蕭家鋪子出的事情,只說讓你好生保重。傍晚的時候會有轎子來接我回去,咱姐倆一起呆不了多長時間了。」說著,杜語彤便將腦袋枕靠在她的肩上撒氣嬌來。
而夕顏依舊沉浸在母親留給她的短短幾個字中,好生保重?恐怕連那最體貼她的母親都能識出她近來處境的艱難,想到自己不僅不能承歡父母膝下,還讓他們如此憂心,便有淒苦的淚水溢滿眼眶,只悄悄抬手試了去,朝倚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頭說道︰「你回去後告訴母親,說我在蕭府一切都好,如今不用去鋪子里倒是更得了清閑,讓她不用記掛,保重身體才是。」
「嫂嫂若是想家,就回去一趟吧大哥也還沒隨你一起回過門呢。」子宇見她突然神傷起來,兀自提議起來。
如今子逸此次中毒能不能完全排出都還是個未知數,且讓他回喬家見自己父母,那恐怕連蕭老爺子也不會應允,子宇並不知道如今他老人家對她的芥蒂,于是便笑了笑,道︰「等你大哥身子好些了再去吧」
「若是嫂嫂想家,那就讓杜小姐常來陪著您也可。」子宇再次看向杜語彤,眼中重泛起陣陣蕩漾。
被他一語說到心中,杜語彤也連連點頭道︰「我來長興城就是找姐姐你的,自然是要常來瞧瞧。」
夕顏朝點頭她笑道︰「好好好有你這位杜小姐陪著,姐姐我也算是不再百無聊賴了。」
「杜小姐是初來都城嗎?」不跳字。子宇再次開口了,卻依舊是朝語彤問著。
夕顏有些疑了,這個子宇才與語彤初次見面,怎會對她的關切,莫不是?她又朝他望了望,那柔情的目光仿佛全然沒有夕顏的存在,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以為子宇這樣溫婉的男子會喜歡端莊的大家閨秀,沒想到竟偏對語彤這樣精怪的小姐感興趣,恐怕這也是他十分寵溺那個三妹子嵐的緣故吧
杜語彤如此聰明,又怎會看不出來眼前男子深情目光後的內心澎湃,便不免有些羞澀,卻偏偏自己的姐姐在一旁嗤笑,于是朝她道︰「笑得這樣痴傻做什麼?」
「怎得就痴傻了?你這詞恐怕並不是來形容我的吧?不少字」夕顏偏頭一笑,她們姐妹二人自然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語彤將要出語反駁,便被夕顏攔了下來︰「好了好了。別在他人面前說那些個只有你我懂得的話了。」她目光朝正木訥不知所雲的子宇瞥去,隨即問他道︰「子宇這幾日剛進了鋪子,恐怕十分的忙碌吧?不少字」
子宇自然不知她為何會突然問起了鋪子,免她關心,便只回道︰「並不是十分忙,只剛剛上手有些生,慢慢熟絡起來就好了。」
「那既然這樣,不知你有沒有空,幫嫂嫂一個忙?」夕顏佯裝十分為難的樣子。
子宇見她出言懇切,滿口答應道︰「嫂嫂不用和我客氣,只管講就是了。」
夕顏掩嘴一笑,朝身旁的語彤看了一眼,道︰「我這妹妹初來都城,哪里都沒去過,而我又得時刻在園子里照顧你大哥所以就想勞煩你帶著她四處逛逛,也算是游玩了一趟,免得她回頭跟我聒噪說是為了陪我哪兒都沒去成。」
子宇原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讓這個嫂嫂如此為難,卻不想是此,只笑看著語彤道︰「嫂嫂放心好了,子宇定會帶著杜小姐好好轉轉這長興城的。」
「誰要你帶了,我自己去逛,還怕被人拐了不成。」這時一旁一直不發一言的杜語彤終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夕顏笑道︰「怎了?剛才不是還說要看他如何見招拆招,如今這麼快就投降了?」
這話激得語彤一倔,道︰「誰說投降了,我是怕這個貴公子被我折騰地求饒,我便讓他帶著好了,還能省了車馬費。」
子宇同夕顏皆笑了起來,惹得語彤也撐不住架勢,笑道︰「拿我取樂是嗎?還不趕緊帶我去看望姐夫」
夕顏無奈地笑望著她,之所以會有如此建議,一來確實是因自己實在月兌不開身陪語彤,又不想她每日往蕭府跑只陪著自己在這園子里度日,二來是她從未見子宇對旁的女子流露出那種神情,而這個刁鑽的表妹也並沒有表現出曾經對其他男子那樣的厭惡,又想起語彤母親曾擔心她這樣古怪的性格會找不到婆家,如今遇到這樣一個同子逸一樣有著溫婉性子的子宇,且兩人看起來那樣投緣,便想著做一次和事老,只看他們是否能夠走到一起了。
待到了傍晚時分他們二人離了去,夕顏這才想起自子宇進了來便一直沒再瞧見花氏的幾個丫頭,于是經過外屋時試著輕輕在門外扣了扣。
「來了。」竟有人應聲。
廊中因天色漸漸暗了有些朦朧起來,門緩緩開了,陳在眼前的是花素一張有些疲乏的面孔。
「這日頭都落到山下邊兒去了,怎還在這貪睡呢?」夕顏朝她笑了笑。
見是大少女乃女乃,原先揉著眼楮的花素這才登時醒然,忙將她往屋子里引,道︰「這漸暖的天兒里,過了晌午又沒有個旁的事情,便小憩在床上,卻不想竟一下睡到這個時辰。」
夕顏只站在那里,並不挪步,道︰「只是這半日里都沒瞧見你們幾人的身影,還以為是又在府上尋到了哪些個耍玩的地方呢」說著,朝房中瞥了一眼,卻是空空如也,疑道︰「她們三人都去了哪兒?怎不同你一起呢?」
「花蝶晌午的時候就隨著三小姐院子里的春兒瞧熱鬧去了,說是裴公子托人送來了不少復色的薔薇花,這才央嚷著要看看。」許是她剛剛睡醒,眼楮有些無神,抬手扶了扶垂到肩上的松髻,聲音中有帶著懶意︰「花忍每日都早早地出了去,也不知近來是到哪里頑劣去了,至于落葵姐姐,她不是一直隨著大少女乃女乃您嗎?」不跳字。
「沒有呀」夕顏有些想不明白了,落葵向來都是在她身旁候著的,既是有什麼事情也會先同她招呼一聲的,怎突然離了這麼久還不回來,這都將黑的天兒了。
花素扭頭朝自個兒屋子的窗外望去,驚道︰「都這個點兒了,她們幾人也真是玩昏頭沒得個分寸,大少女乃女乃您定是餓了才來尋我們的吧我這就這就去西園吩咐下去。」
「不急,你先收拾一下。」夕顏微微一笑,獨自行到了廳堂外的廊前小坐,望著天際上隱約的點點星子,璀璨得如同晴日里潺潺溪流上的粼波。頓時腦中一閃,落葵莫不是又去找那個呂載夫了?她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竟讓這樣素昧平生的兩人突然聯系如此密切?
夕顏輕倚在廊柱側,如同隔上一層淡漠蟬翅般朦朧的園門處,正匆匆拐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定楮望去,是落葵,許是廳堂中燈火通亮,才愈發顯得廊前院中的漆黑,落葵並沒有瞧見她,只進了園子後向左直接去了西園,片刻後,便有著三五個媽媽帶著粗實丫頭前來給院中檐下點上燈,夕顏細細瞧去,正是落葵引著她們。
「原是這天兒漸漸地暖了,白日也長了,所以才會忘了給園子掌上燈,還望落葵姑娘不要計較才是。」其中一個媽媽吹熄了手中點燈的紅燭,朝落葵讒讒笑道。
落葵只管抬臂將有些晃動著的桃木牡丹圖燈籠輕輕扶正,道︰「如今我x日看著,你們便這樣懶散,倘若有一天離了去,還不知要任由你們這些沒有誠心的媽媽們倚老賣老到什麼時候」
「落葵姑娘這話就說的刻薄了。」那個媽媽顯然有些不悅,卻又不敢過于爭執,只眼楮一轉,道︰「我們知道您是將要升為少女乃女乃的主兒,好歹咱們也相處了這麼久,待到攀上高枝可不要忘了我們才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定會好好地將您伺候舒坦。」
落葵清秀的眉皺了皺,並不同她答話。
「落葵」夕顏笑著從走廊另一側走到跟前。
方才還笑得合不攏嘴的那個媽媽頓時臉上一白,吞吐道︰「大……大少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