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仍舊十分奇怪裴申的言行,同他一起出去一趟?難道單單是為了自己對于他同子嵐在一起的意見?
緊蹙的眉峰陡然松弛,莫不是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講,才會用這樣的借口來掩飾?想到這里,夕顏忙出聲朝正向外追去的蕭家護衛吩咐道︰「大家不要動怒,裴公子怕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還是我自己去同他當面解釋的好。」說著,朝蕭雷使了使眼色,蕭雷立即會意,對已經追到門外去的幾個護衛呼喊道︰「大少女乃女乃有令,都回來大廳中待著」
護衛們听到命令,自然是紛紛退了進來。同夕顏坐于一桌的人都朝她望去,子嵐有些按耐不住,道︰「嫂嫂裴大哥他平日從未提及過這樣的想法,我也並不知道他會對你有此誤會,你別生氣,我這就去跟他解釋。」
夕顏連忙拉住她,道︰「沒事的,既然誤會不大,那還是我親自去解釋一番吧」因心中揣測著裴申到底是為何會突然如此,便又吩咐了眾人道︰「我們很快就進來,大家稍等片刻。」說著,便也匆匆出了門。
遠遠看見裴申正站在客棧東邊的那個高高的布置招牌的木樁旁,便疾步走了上去,到了近前,才小聲問道︰「說吧尋我出來為了什麼事?」
「自然是你為何要子嵐攜著我一起同你來這池林城了。」裴申淡淡地回答著,轉身朝夕顏看來,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狐魅笑意。
他此話雖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自己突然將子嵐拉扯來這遙遠的池林城,又強烈建議他一同前往,確實是容易叫有心之人覺著奇怪,而此事之于裴申,更是難以逃出他的細密觀察。
穩住內心的浮動,夕顏笑道︰「裴公子多慮了,我同子嵐親同姐妹,池林城美如仙境,自然是想同她一起分享了,況且四叔在城中,為了他們一家能得到小聚,叫上她一同前往也並沒有什麼可值得奇怪的。至于裴公子你,我也是為了子嵐著想,她是十分想與我一起的,只是心中惦念著你,不想同你分割兩地,決定要割舍此行,所以為了子嵐能夠兩顧,我才會勸公子一同前往的。」她波瀾不驚地解釋著,隨即朝他定楮一看,意味深長道︰「裴公子莫不是後悔了此行?或者都城之中有什麼事情牽絆著不能前來?所以心中不悅才會要找夕顏興師問罪吧?不少字若公子不願意隨行,現在離開我倒也不會阻攔。」
裴申哈哈一笑,卻依舊放低聲音道︰「不來又怎麼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呢?我裴申向來都是十分喜歡挑戰的,既然大少女乃女乃盛情邀請,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了。」說著,竟欲轉身朝客棧大門走去,卻是背向著她的一瞬,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微微側臉余光瞥向身後之人,思量著她是否些許猜到了有關于自己身份的事情。
夕顏連忙追上兩步,問道︰「你當著這麼多的人,如此興師動眾地叫我出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個話吧?不少字」
裴申驀地停住了腳步,夕顏也隨他一起止了下來,同他隔著幾步的距離。
「酒里面有毒。」他並未回頭,只斜垂著頭,朝她說道,隨即向前邁進了客棧里去。
「什麼?」似沒有听清,又似根本沒有想到過會有人在他們的酒水中下毒,夕顏有些滯然,但只是一瞬間,便馬上清醒,連忙奔進客棧,見眾人皆在等著他們,好在蕭家護衛紀律森嚴,並沒有人貪嘴喝下手中的酒,這才松了口氣。
凝眉緩緩回到自己的位上,裴申方才的提醒分明是不希望她輕舉妄動,要暗暗揪出下毒之人,夕顏的腦海中登時出現的,是剛剛自大家落座就一言未發死死盯著他們的陳掌櫃。
「陳掌櫃」夕顏回到位上,笑盈盈地朝正額上滲出點點汗粒的陳掌櫃喚去。
他听到喊聲,自然沒有仍舊站在櫃台里的道理,忙快步走到夕顏跟前︰「少女乃女乃有何吩咐?」
「這酒有些烈,你們窖里可還存著些年代久遠些醇香些的酒釀?拿來換上吧」夕顏將酒杯拿到鼻間輕嗅,皺了皺眉。
陳掌櫃猶猶豫豫摩挲著手掌,卻並不動身去取,也不吩咐伙計,半響,才吞吐道︰「窖里就數這酒存的最久,味道向來是受人稱贊的,少女乃女乃您許是喝不慣這酒水,多幾杯下肚就會知道它的美味了。況且……」他偷偷瞟了一眼正平靜望著杯中之酒的夕顏,說道︰「況且您還沒有嘗,怎知道酒的的味道如何呢?」
他話剛落音,夕顏原本淡淡地眼神,頓時變得凌厲,轉眸朝他瞪去︰「你怎知我沒有喝?莫不是你在那櫃台之中一直暗暗觀察著我是否踫了這酒水?」
正有些得意地俯身靜候夕顏回答的陳掌櫃,被她這目光看得脊背寒涼,不想到他為了爭辯這酒的味美而說漏了嘴,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回復,便只低著頭。
四嬸自剛才裴申的奇怪之舉便已經心生疑惑,如今見夕顏拿這杯小小的酒說事,也恍悟到酒興許有異,便笑著朝夕顏說道︰「喬丫頭何必為難他一個為了小小的生意人?不就是一杯酒水嘛你不嘗又怎會知道它是否純正呢?」語罷,竟將桌上自己杯子端了起來。
夕顏將要阻攔,就听到陳掌櫃抬起頭來連連應和道︰「夫人說得極是」
四嬸笑了笑︰「陳掌櫃是生意人,又是專門經營‘食’這一類,所以味覺定是十分的靈敏了,我相信大少女乃女乃也不是無事生非之人,既然您對自己家的東西這麼有自信,那就親自嘗一嘗,辨識一下,興許是哪個伙計拿錯了酒來也說不定。」說著,徑直將手中的酒杯遞到他的眼前。
陳掌櫃頓時啞然,笑容也凝固在臉上,身子經不住害怕而有些顫抖起來,遲遲不抬手去接那酒杯。
四嬸依舊笑容不減,喚道︰「陳掌櫃你不願喝,莫不是這酒被人做了什麼手腳?」
此話一出,陳掌櫃額上便登時溢出汗水來,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卻依舊沒有言語半句。
夕顏不想將此事鬧大,她望向四嬸,知道對于敵人,四嬸並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便從中周旋道︰「算了吧掌櫃的還是去將酒給換了吧免得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陳掌櫃見事情有了轉機,忙點頭哈腰道︰「哎哎哎這就給您去換。」他一面說著一面朝後退去。
「喬丫頭有時候對于敵人的寬容往往會換來自己的悲慘結局,如今你的仁慈,並不一定會被他用感恩來報,況且你也想知道,什麼人為了何事想要害我們?不是嗎?」不跳字。四嬸嘆息一聲,朝夕顏望去︰「你就是過于心軟,過于輕信旁人,才會落得如今在蕭家的失勢,好好思量思量吧」
她側過臉來,不再去視望正滿臉驚愕的夕顏,重新對欲逃離這里的那人說道︰「陳掌櫃我勸您還是如實地說來,否則……」說著,她向四周瞧了一圈,正見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狗臥在大廳的一只頂柱下閉目養神,便拿著酒杯的手一揮,杯中的酒水頃刻間潑灑到那狗的身旁。
許是嗅到了濃烈的酒香氣,黑狗登時睜大眼楮,貪婪地舌忝舐著地上的酒。而一旁的陳掌櫃,已經是面如白紙般,不停抬手拭著仿佛一流不止的汗水,緊張地吞咽著口水。
不多久,將地上灑的酒舌忝得干淨的黑狗伸了伸兩支前爪,正欲繼續伏地而息,卻突似嗓間灼燒般露出痛苦的表情,撲騰著掙扎了片刻,便驟然倒地而亡,嘴中緩慢地流出同它皮毛一樣顏色的黑血來。
陳掌櫃見到此番場景,頓時沒了支撐的力氣,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依靠在櫃台上。
「否則,就讓您也同它一樣。」四嬸說的輕描淡寫,卻十分冷森入骨。
原本還不明所以的蕭家護衛們見酒中有毒,想到方才險些喝了這酒水中毒,便都紛紛站起身來,欲拔劍上前來質問那位已經手足無措的掌櫃。蕭雷、蕭厲、蕭風、蕭行怕他們過于沖動,忙阻在中間道︰「主子都還沒發落,你們切不可輕舉妄動。」收到如此呵斥,他們也慢慢冷靜下來,憤然將手中的劍猛得插回鞘中。
「掌櫃的可想好了?」四嬸沉默片刻後,又突然出聲問,驚得那正抖如落葉的陳掌櫃突地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夫人少爺少女乃女乃饒命啊小的也是為了生計,在這雲城中,若是得罪了他們,恐怕是難有一日好日子可過啊」
夕顏見他一個大男人,如此淒慘地跪倒在地上哭泣,便又有些不忍,朝身旁之人說道︰「四嬸我明白您的教誨,只恐怕這個掌櫃也是受人逼迫才會如此,咱們切不可過于無情才是。」
子逸也在一旁說道︰「是啊四嬸這位陳掌櫃並不像是那種殘忍之人。」
他們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四嬸望了望正蹙眉看著自己的子嵐以及一旁淡然喝茶的裴申,這才緩聲朝伏在地上的人問道︰「說吧是誰差你往酒水中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