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夕顏腦海中呈現的,皆是方才寂鷹單膝跪下自責的場景,信任已經慢慢生根,她不想自己再有半分猶豫,于是力爭道︰「在擄我出蕭家之前,他都從未同裴申接觸過,裴申是在我騎馬回蕭府後才在草原上尋他而去的。」
「他是這樣對你講的嗎?」不跳字。昭軒冷然一笑︰「他果然並未對你坦誠一切。」
夕顏是想再為寂鷹爭辯的,可一腔的反駁之氣卻沒了有力的話語而出,于是只滿是幽怨地望著眼前之人。
「你不要那樣看我,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原本就是個聰明的女子,這前因後果你應該能夠想得明白的,只是你心中對寂鷹的相惜之情佔去了你往常待事的理智。你相信我,那日在草原上,你離開寂鷹後,並沒有任何人來找過他。」昭軒終無奈嘆氣。
夕顏的目光隨著他的話語漸漸柔了下來,往事如潮般奔涌,良久,才輕聲問道︰「那日,你一直跟隨著我們到草原上,是嗎?你一直都沒有離開,是嗎?你一直在遠遠的地方,看見了我面對茫茫草原面對諸多委屈默默流淚,是嗎?」不跳字。
昭軒微微側過臉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夕顏微微一笑,眼中卻已經溢出了淚來,她搖頭道︰「是啊那不堪的回憶不提也罷。子逸待我甚好,我應該珍惜才是。」說到這里,她的眼前似浮現出子逸溫柔的笑容和輕輕勾起的唇角。
昭軒轉過頭來,卻並未多說些什麼,只叮嚀道︰「總之,若你還信我,就多提防著些那個寂鷹。」
夕顏默默點頭,眉目低垂,思緒翩飛。
「保重。」沉沉的兩個字擲地有聲,隨即便是衣袍被風吹得繾綣起伏的聲音,又忽得寂靜了下來。
她猛然抬頭,這才發現,昭軒早已沒了蹤影,眼神頓時滯然,口中喃喃輕語,仿佛那人還在般,呼一聲︰「多謝。」
「大少女乃女乃」一聲急切的呼喚叫醒了夕顏,她細細去辨識,只听院牆內此起彼伏的聲音回蕩開來,盡是些尋她的呼喊。
這個花素,怎尋她鬧得這樣人盡皆知?帶著些許疑惑,夕顏縱身躍到了牆內,一落地便急急朝倚墨院走去,想快些止了這喧鬧聲,剛邁出幾步便有一個下人將她識了出來,慌慌張張地說道︰「大少女乃女乃您的倚墨院怕是出了什麼事情,現在四老爺與大伙都在院子里呢四老爺吩咐我們四處尋您,您快些去瞧瞧吧」
「出了什麼事情?」夕顏反問著,卻顧不得多想,便奔向了自己的院子。
過了石橋,一眼看見花素正踱步在臥房門前,她一踏上台階,花素便迎了上來,聲音中竟帶著些哭腔︰「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爺他暈倒在了浴房中,適才我因覺著大少爺在浴房中呆的時間太久,便敲門去問,听不見里邊有回聲,便差了兩個下人進去瞧瞧,接過就發現大少爺已經暈倒在了浴桶中。」
「什麼?」夕顏驚愕地瞪大雙眼,剛剛在回院子的路上,她猜測了許多可能發生的下人們口中的大事,卻偏偏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子逸怎會突然暈厥過去?莫不是那烈藥已經摧殘的他身子承受不住?這又是何征兆呢?
按耐不住內心的躁動,夕顏欲沖進臥房中去看看,卻被花素攔了下來︰「大少女乃女乃您先去小廳中等候一會兒吧四老爺他們都在那兒呢郎中正在給大少爺診治,現在還不能進去。」
「快花素」提到郎中,夕顏不得不要去求那位在池林城中定下不給他人把脈這一規矩的人了,「快遣人去請葉郎中來,就說是我有事相求。」
「您別著急。」花素一面將夕顏往中間的小廳中引一面說道︰「葉郎中是不會來的,這個給大少爺診治的郎中正是葉郎中的藥童,葉郎中說了,信他的便是。」
听到此話,夕顏才輕輕舒了口氣,她回頭朝緊閉著們的臥房望去,那個藥童定又是葉慕喬裝的了,但願他如今的診治能給子逸帶來一線生機。
將要踏到小廳中時,身後的開門聲吱呀響起,夕顏又喜又怕地猛然回頭,見藥童模樣的葉慕正將擦拭完手的毛巾遞給守候在房門前的下人,抬頭間,他也瞧見了夕顏,于是抱拳道︰「大少女乃女乃」
「小哥兒不必多禮。大少爺如今怎麼樣了?」夕顏忙行到他跟前。
許是听到了外面的動靜,蕭天磊、四嬸、蕭子嵐以及在廳中陪著他們的春兒和花蝶,紛紛踏了出房門,皆朝葉慕而來。
一到跟前,四嬸便撫了撫夕顏的肩膀朝葉慕問道︰「您只管照實得說,我們只想知道逸兒現在到底身體如何。」
葉慕抱拳一笑,朝幾人回道︰「四老爺、夫人、大少女乃女乃您們只管放寬了心,大少爺並無大礙,也絕非您們所想的那樣舊毒復發,只不過是在浴桶中蒸的時間太久,身子一時承受不了,便暈了過去。」
「當真如此?」夕顏滿月復的疑問。
葉慕笑道︰「大少女乃女乃應該听葉郎中提起過,在下的醫術較街上的那些江湖術士要強上許多,就算是葉郎中來診治,也一樣是這個結果,因大少爺本就沒有什麼事情。」
蕭天磊這才釋然笑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父親放心讓逸兒到我這里游玩,我可不能讓這孩子出一點的事情,否則就無法向父親交代了。」
葉慕始終笑臉相對道︰「大少爺吉人天相,又是蕭家的長孫,必會健康長命。」
夕顏鎖眉凝眸望著眼前的葉慕,他的笑容沒有一絲的破綻,可她的心中卻始終無法安定下來,這其中定有著些什麼,而葉慕也一定已經確定了子逸如今的真實情況。
「老爺這回你可以放寬心了吧」四嬸也笑了起來,又朝身旁的子嵐道︰「你大哥已經醒了,快去瞧瞧他吧」
「好」子嵐笑著應道,隨即走到夕顏跟前,挽起她的胳膊說道︰「嫂嫂我們進去吧大哥現在定是想第一個看見你。」
夕顏由著子嵐牽引著,卻因心中的種種迷惑而在門前停住了腳步,她朝子嵐笑道︰「你先進去吧我有些事情請教那個藥童。」說著,便又走回到葉慕跟前,對四叔四嬸說道︰「叔叔嬸嬸我送這位小哥兒出去吧想來子逸暈倒,定是身子沒有調養健全,我一會兒問他開些補身子的藥方,好讓子逸早些恢復。」
「去吧」四嬸笑道︰「那我們就先去看看逸兒,你快些回來。」
「好的。」夕顏笑應著,隨後追著已經走過石橋的葉慕而去。
待到了跟前,她避去了引著葉慕離去的兩個下人,沉重問道︰「子逸到底是為何暈倒?」
「牽雲湮。」短短的三個字已經足以使夕顏停駐了腳步。
「走著說。」葉慕提醒道。
夕顏望了一圈,來往的下人皆見著她後行禮問好,如此時候,是斷不能與葉慕暢說些什麼的,于是只保持在與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問道︰「你已經能夠確定子逸就是在用‘牽雲湮’維系著常人的生活?」
「是的,而且一切都是他自己同我講的。大少爺因見我診出了他服用牽雲湮的事情,便求著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說,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他最心愛的人。」葉慕的聲音都有些硬了起來。
夕顏強忍著滿腔的心酸,哽咽住聲音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答應了大少爺,替他隱瞞這件事情,直到他離去的那一日,再如實告訴蕭家的人。大少爺一再囑咐,切不可將此事告訴你,他並不知道,你早已對他奇跡般的恢復報以質疑。」
听到葉慕話中的「直到他離去的那一日」這幾個字時,夕顏的心便已如刀割,僵直道︰「當真是沒得救了嗎?」不跳字。
葉慕無奈地輕搖了搖頭。
夕顏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被涼薄的氣息一點點侵襲,終忍不住淚水涌出,聲音卻頓而變得堅定起來︰「我要見你師父」
「大少女乃女乃」葉慕為難道︰「師父說過,你的事情皆是自有定數,他再不可多加攙和。」
「你的師父到底都知道些什麼?為何會如此袖手旁觀他以為一句自有定數便能將我打發了嗎?你回去只管告訴他,倘若他不肯助我,子逸去了,我也不會再停留在這污濁的世上。」
「大少女乃女乃難道您還不明白嗎?」不跳字。听到她如此激憤的言語,葉慕感慨萬千。
夕顏驚詫地含淚望著他,只听他繼續道︰「大少爺之所以費盡心思地不把他將要離去的事情告訴你,正是因為他不希望看到你傷心,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你若是那樣做了,不是與他的初衷相悖嗎?我相信,你也定是不希望他九泉之下無法瞑目的像大少爺這樣對你用情至深的男子,葉某真的是從未見過,愛得毫無所求,寧願自己像當初默默闖入你的生活般默默淡出。」
「子逸……」夕顏顫抖地呢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