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幾株藍蝶草。」哈川合滿面詭秘笑容的指向他們幾人方才所要試圖進入的地方。
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夕顏詫異地瞪大雙眼,難怪听他呵斥幾名手下無用,那里臥著的,是立起來足足有兩人高的一只花白猛虎,正酣睡著,對不遠處他們幾人投來的目光渾然不知。
「這猛獸不同于人,若是當真惱怒起來,恐怕我們幾人皆要成為它利爪下的獵物。」蕭雷注視著那只一動不動的白虎,偶一片楓葉落于鼻間,它只輕輕晃動了下腦袋,繼續沉睡,看起來十分溫順,但肉食動物多是轉瞬即躁,誰也不會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去輕易嘗試。
「怎麼樣?大少女乃女乃可還願意呀?」哈川合轉目朝夕顏望去,眉眼間頗具笑意。
夕顏淡淡反問︰「為何不呢?既然應了,就自然要如實去做,相信這樣淺顯的道理,哈公子也是明了于心的。」
哈川合微微一怔,繼續笑道︰「那就請大少女乃女乃快些去吧這樣既節省了我們的功夫,也免得耽擱了您去尋找故人的時間。」
夕顏緩緩看向他,那樣玩味的笑意,與當初自己第一次遇見裴申時倒是十分的相像,雖他遠遠不及裴申般英姿颯爽,卻也身為一個探入北苑國的異族人,要比裴申多幾分的決絕與殘忍。
他也毫無畏懼甚為坦蕩地望著她,眼中盡是讓夕顏心生余悸的透析一切。
「大少女乃女乃您不能去呀」蕭雷見她欲上前,忙阻擋道︰「他們只五人,我們七人,難道還要懼怕他們不成?」
夕顏平靜一笑,卻看著哈川合的眼神不動,蕭雷又怎會知道,那密林深處,如今正掩藏著這位哈公子的弓箭手。于是說道︰「有些東西在人心,而不在刀劍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上許多。」雖然夕顏心中明白,身負烏蘭國重任的哈川合是絕不會成為她的朋友的,但若是說得過于疏遠,怕是哈川合對她的成見更深,如此,並不是夕顏想看到的。
待听到這句話後的哈川合扯起嘴角面帶笑意的重新打量她時,夕顏已經倏然轉身,專注朝那白虎望去,如蓋的疏枝密葉,不再如正中時炫目的日光,穿擠過層疊楓林的點點細小距離,斜斜落在五彩鋪葉上,瑩然折入瞳中,溫柔暖煦。白虎身旁的五株藍蝶草,雖名為草,卻比花要清麗月兌俗,如側身的幽藍蝴蝶棲于細挺的枝頭般,仿佛悄然靠近,也會驚得它驟然翩飛而去。五株草中,有兩株在白虎緊貼著地面的月復部一旁,兩株在它的尾後,而最為難采的一株則在它交叉鋪在地面上的兩條前肢圈擠出的三兩顆草中。
思索一番,夕顏緊皺的眉間輕輕展開,略帶笑意地低聲道︰「獻丑了。」便踮足而去。
哈川合不明所以地望去,只見她所經之處只余青草尖頭瞬間微微顫動,便又平靜如常,夕顏先是流星步馳到白虎身後驟然停住,向右後側身彎腰,右腿緩緩抬起,在與地面幾乎呈一條直線時,伸臂間便已將那兩株藍蝶草拈于指間,隨即身子向左轉了一圈,再次止住巋然不動,左手瞬間伸出收回,這兩株藍蝶草同樣輕易入掌,再一個左轉,夕顏與那依舊沉睡的白虎面面相對,她俯去,向後抬起一只腳來保持平衡,側臉便將那最後的一株藍蝶草餃于齒間,緊接著三個流星胡旋回到眾人身旁。
而此時的周圍已是一片寂靜,一切都是那樣的快,眨眼間便已結束,仿佛適才那斑駁光影的林間輕衣曼舞,只是虛影,而唯一于一席人中清脆作響的,便是夕顏那還未停歇下來的參差流蘇銀釵。
「哈少爺如今可好了?」夕顏將五株藍蝶草遞至哈川合眼前。
而此時的他,似依舊痴迷在方才美輪美奐的舞姿當中,竟毫不避諱地直直愣望著眼前之人。
夕顏有些尷尬,卻依舊面帶著笑容,只聲音較剛才要高上幾分︰「哈公子」
哈川合這才兀然醒了過來,他垂目望了望那五株藍蝶草,月兌口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怎樣做到的,公子適才不是瞧見了嗎?」不跳字。夕顏將草遞到他的手中︰「應付力所不及的對手,並不是只有針鋒相對這一條路可走的,既然它凶猛,那我為何要將它打擾呢?我剛剛也不過是用了一些輕功罷了。」
「普通的輕功怎麼會這樣快……」哈川合依舊沉浸在剛剛那罕見的一幕中。
夕顏打住他的問話︰「那就是普通的輕功。哈公子既然我已經做到了你要求的,就先行趕路離去了。」說著,牽起俊鈴便要繼續往東走去。
「我只是好奇,大少女乃女乃如今身子似乎有些不適,竟還能將那失傳的流星步演繹的如此唯美,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敬佩。」哈川合恢復了張揚的語氣。
夕顏心中疑惑,這不是父親曾教會自己的少林流星步嗎?怎成了失傳絕學?轉目蹙眉望向哈川合,他又為何能看出她身體不適?隨即一想,哈川合攜來池林城中的那些手下,皆是北苑國有名的精通用毒之術的醫者,他能瞧得出來,也並不是沒有可能。既然斷紅妝是烏蘭國秘制的毒藥,那這個哈川合是不是能夠將她這毒清除干淨呢?想到這里,夕顏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哈川合是烏蘭國的人,而他此次來池林城中,又專門針對蕭家,而自己竟妄想讓對手為自己解毒。
「多謝哈公子關心再見了」夕顏遠遠朝他一笑,便轉身離去,蕭雷蕭厲及另外的四名護衛緊隨其後。
哈川合凝望著她漸漸離去,直至消失在視線之中,眼里,有一絲溫柔的笑意。
「少爺為何不趁今日把這個蕭家大少女乃女乃給抓了去,對付一個是一個。」蒙東悄聲垂首到他的身旁。
哈川合頓時收回遠眺的目光,望了一眼手中的藍蝶草,緊緊攥住,轉身回道︰「蕭家人,一個都跑不掉」
感覺到已經離哈川合一行人甚遠時,夕顏才長吁一口氣,額上細密的汗水漸漸滲了出來,經了剛才采摘藍蝶草之行,頭痛之感愈發強烈起來。
「大少女乃女乃您沒事吧?不少字要不咱們歇一會兒。」蕭雷似乎看出夕顏步履維艱。
夕顏朝身後之人擺了擺手,卻不回頭,竭力穩住聲音道︰「前面不遠就到了,去了再歇也不遲。」說著,抬手試了試額頭上的汗水。
話音剛落沒走出幾步,便听到激流沖撞而下的垂地聲,以及濺起幾丈水浪的翻騰伴著細細涼風灌入耳中。
走到這個楓林的盡頭,一踏出來,便瞧見足有百丈高的瀑布掛于眼前,如同一段白練懸垂下來,中間毫無阻隔,直沖向地面,暖紅色日光照耀下,泛起凌波閃閃。瀑布下是一汪不知深為多少的碧綠潭水,巧的是,原本如同不可逆轉驟然跌落般撲入潭池的瀑布,只在與潭水接觸的一瞬濺起白色水霧,隨即便靜靜地沉了下去,如同潭邊一圈圈緩緩蕩漾開來的漣漪般悠閑,一動一靜,一高懸眼前,一深不可測,一剛硬迅猛,一溫婉似波。強烈的對比融二為一,妙不可言。
清涼的水霧迎面撲來,讓之前還昏沉沉頭痛的夕顏,頓覺神清氣朗,頗為舒適。夕顏遙遙望去,一個由楓樹的枝干制成的木屋,簡單搭建在深潭不遠處,屋前用兩根兩根並排平行的粗木結實插入地上,一直延伸到臨近潭邊,而這粗木上,則又由一張張封訂嚴實的模板做蓋,平鋪成長長的走廊,若是想賞這瀑布之景,行到走廊盡頭坐下,或抬頭或仰臥去感受每一粒細小濺向一旁的水滴,輕拍于面頰,閉上眼楮,做一個無關風月世事的美夢,這便是夕顏渴望的生活。
幻想間,竟真的瞧見有一個人正躺在那走廊上,雙手枕在腦後,靜靜地望著天空。她定楮細望,此人正是葉慕。
「你們在這兒歇息等著吧我自己過去就好。」夕顏將韁繩遞至身後的蕭雷手中,便悄言輕步朝那木屋走去。
她一級一級踏上木階,來到屋子正門前,朝里面望去,盡是些尋常人家必備的生活用品,一個炤台,一口黑鍋,一副碗筷,一張自制的桌椅,還有個邊角木料做成的矮凳。再往另一個房中看去,滿滿的草藥佔去了大半個屋子,余下的空間,也只夠擺放他的一張床榻。夕顏笑了笑,這里的條件遠遠比不上當初葉慕在蕭家的錦衣玉食,卻要比那時悠閑的許多,沒有牽腸掛肚的情傷,沒有優勝劣汰的壓力,沒有功名利祿的鞭策,有的,只是做一切喜歡並想做的事情。
她緩緩踏上那長長的走廊,蜿蜒的如同人的一生,即使再曲折,也總會累,總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伸展開束縛的四肢,靜靜停歇甚至孩子般地仰臥望天,肆意看眼前奔流不息的銀色白練,看靜謐難測如同塵世般的深潭,看這一片向往已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