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莫小念的父親，這個從低谷爬到了人生頂峰的男人。
細細的胡渣依舊堆積在那里，微厚的唇瓣有些慈祥，然而那雙眼楮里透露出的卻是商人的狡黠。
沒錯，莫小念的父親也是商業中人，前些年混得還不錯，只是最近可能經濟有些蕭條，他的公司也有了金融危機。
莫小念已經想不起他的容貌了，腦海里殘留的是他打向媽媽的那巴掌以及那些粗魯的話語。
他說︰「你懂什麼？你能幫我什麼？你除了做我的累贅什麼都不會。」
他說︰「有本事給我生個兒子出來啊？」
他說︰「最好你明天就消失了，我會娶個年輕漂亮的回來。」
他說……
後來，他說的真的成真了，他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而莫小念的媽媽也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了。
記得媽媽火化那天，火葬場只有一個莫小念，沒有人陪伴，全程只有她一個人。
那年，她還在讀小學，那年她知道了眼淚原來是咸的。
莫小念沒有嚎啕大哭，她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听著媽媽被火化的所有聲響，整個人都被那個氣氛包圍了。
她愛過這個男人，也恨過這個男人，最後她也走出了他的世界。
在一切都歸于平靜後，這個男人卻再次找上門來了。
莫小念撇過臉去，她真不想承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爸爸，但是……血脈之間的聯系，不是她想撇清就撇清的。
莫小念緊緊抓著蘇小沫的手心，那力道著實大。
「小念，我听說你的眼楮……盲了，今天特意來看看。」他一手將水果遞了過來，蒼老的臉上掛著歉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輩子虧欠了莫小念，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彌補不了什麼了。
他一身黑色西裝，看起來是個上流社會的人，而樸素的莫小念則屬于下層階級，這樣身份不符的兩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莫小念的肩膀習慣性抖動著，最近出現的人和事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來不及準備那些不該發生的卻都發生了。
她只是想這麼平靜地過完殘生，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呢？
「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莫先生可以回去了。」
听見莫小念如此冷漠的話語，莫紳的臉色有些陰暗。雖然知道自己虧欠她太多太多，但畢竟是他將她帶來了這個世界，畢竟他供她吃穿將她養大。
莫小念伸出手模索到了那個水果籃遞給他道︰「拿回去吧，莫小璃比我更需要她。」
「小念！」莫紳無奈地喊著她的名字，「你非要記恨我嗎？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是我虧欠你太多，從今以後就讓我好好照顧你吧。爸爸現在有錢了，你不用再那麼辛苦地生活了。」
「不——我從未覺得自己辛苦，因為我花著自己的錢所以一點也不辛苦。你讓我跟你回去，那她們呢？讓我看著她們的臉色過一輩子嗎？」
「小念，听我說。只要你願意，我會替你找一戶好人家，讓你風光出嫁的。至于那個宋霖修的男人，你就放手吧。」
哼呵，莫小念總算听出來了，說到底，他還是和莫小璃他媽一樣來當說客的。
可是，不必了，她早就打算離開宋霖修了，她已經夠累了，何苦一個個來勸說呢？
一旁的蘇小沫攬住了她的肩膀，那些事情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忍不住說道︰「伯父，我知道你是為了小念好，但是……同樣是你的女兒，為什麼你對她們的態度差那麼多呢？莫小璃要的可是小念的老公啊，你怎麼可以任由她胡作非為呢？我是小念的朋友，我已經看不下去了，你卻還要幫著莫小璃來勸說小念，是不是太過分了？」
莫紳的眉角有些生冷，冰涼的瞳孔撇過蘇小沫，冷言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一個外人是不是應該閉嘴呢？」
「住口，誰允許你說我的朋友？」莫小念直起身子，不住地抖動著，「莫紳，從你把莫小璃她們母女帶進我們家的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爸了。我不需要為了她放棄誰，我告訴你，宋霖修是我不想要的。」
「是你不想要的？」莫紳反復斟酌著她的話語，難道宋霖修愛的是小念，而小璃真的是第三者嗎？
「告訴你的寶貝女兒我要離婚了，讓她好好伺候我的前夫吧。」
那句話相當諷刺，莫紳听後唇角抽chu了良久，終于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放心不下。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請好的醫生來醫治你的眼楮。」
「謝謝你的好意，不必了。」
「小念，你……」莫紳的背已經有些彎曲了，他好說歹說她就是不領情，無奈之下，他只好拿出票寫上一筆金額放在莫小念的手心，「拿好，離婚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許真的是小璃做錯了，但是你這個做姐姐的還是要包容她啊。」
莫紳還是那麼維護莫小璃，甚至看不見莫小念紗布下緩緩淌落的淚水。
紗布的那一層已經濕潤了，莫小念死死捏著那張支票。
小時候，莫小璃搶走了莫小念最心愛的洋女圭女圭，莫申說︰小念，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
小時候，莫小璃打碎了莫小念媽媽的相冊，莫申說︰小念，你是姐姐要理解妹妹。
小時候，莫小璃踩爛了莫小念最心愛的頭繩，莫紳說︰小念，你是姐姐要原諒妹妹。
長大後，莫小璃搶走了莫小念的老公，莫紳還是說︰小念，你是姐姐要包容妹妹。
夠了，她受夠了，她讓的還不夠多嗎？
什麼都可以讓，唯獨愛情不可以，她說什麼都不會再那麼懦弱了。
挺起胸膛的莫小念雙手舉起那張支票，當著莫紳和蘇小沫的面輕輕撕碎了，一半再一半，最後四分五裂。
莫小念笑了，遞給莫紳︰「還給你，這些應該夠莫小璃買一個名牌包包了。」
莫紳的眼楮早已酸痛不止，沒想到她已經恨他到了這個地步。
真的是他錯了嗎？
其實，內心里他一直是愛著莫小念的，只是他對莫小璃的愛更多一些。
「小念……」蒼老的容顏上滑落一滴淚水，他從沒有在外人面前哭過，今天還是頭一次。
「我是真的關心你啊，離婚後的你要去哪里啊？一個女孩子你要怎麼養活自己啊？」，莫紳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的，畢竟莫小念已經盲了。
「我想這些你不用擔心了，因為我會照顧她的。」門口傳來一個輕巧的聲音。
莫小念的唇角微微揚起。
項南回來了，他今天開會結束得真早啊，也好可以解救一下她目前的窘迫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