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軒明燈高懸,李嬋兒正攜著黛玉的手虛寒問暖。
「芷寧,到底是怎麼回事?逛個廟會怎麼會走散了呢?嚇得本宮心驚膽戰,涵兒沒頭蒼蠅似的把整個京城都要翻過來一。幸好你沒事,若有個好歹,我如何向太後交待?沒傷著,沒嚇著吧?」李嬋兒連珠炮似的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發問。
「讓太妃懸心是芷寧的不是。」黛玉陪笑,「今日廟會雖歷經險,幸得忘塵師傅相救,芷寧安好,太妃安心。」
李嬋兒牽著黛玉的手回到皓月置落座,輕挑蛾眉瞧著忘塵,「今日的事倒要好好謝謝小師傅。」
「路見不平而罷了,家師為給太後祈福,今夜留居百緣寺商討細節。」忘塵面色沉穩,看不出他內心有任何的波濤起伏。
「嗯,你且下去吧。」
「小僧告退。」忘塵退出皓月軒。
「吳嬤嬤,了緣大師與其徒皆是太後娘娘的貴客,你去安排一下好生招待大師高徒。」李嬋兒待忘塵走遠,未意身後的貼身嬤嬤去侍候忘塵。
「是。」吳嬤嬤應了一下,倒退幾步出了皓月軒。
「春盈、春影,郡主丫頭不在身邊,你二人侍候郡主香湯沐浴。」李嬋兒命自己的兩個丫頭侍候黛玉。
「謝太妃憐愛。」黛玉回房沐浴更衣。
李嬋兒倚在貴妃椅上輕閉著眼楮,縴長的玉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扶手。今日一場意外倒讓她看出些玄機,涵兒對這丫頭當真上了心,若不是她派人攔著,涵兒恐怕會進宮搬御林軍全城搜救。順了涵兒的心?這丫頭的模樣確是上成,出身倒也般配。只是不知她爹的底細,或許……李嬋兒想著想著唇邊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她忽然張開雪亮的眸子,眸底閃動著興奮的神彩。「好!」她這自己這想法叫了聲好,滿天的烏雲裂開了縫兒。
「母妃。」院外急促的腳步走打斷了李嬋兒的思緒,她這才笑盈盈地慵懶起身。
「母妃,芷寧妹妹呢?」水涵還不及請安便四下環顧。
「涵兒,你妹妹受了驚嚇。春盈和春影侍候著沐浴呢!瞧你這一臉的灰,還哪像個參朝議政的王爺,針眼大小的事就扛不住了。」李嬋兒挑起手中錦帕擦拭兒子額頭灰漬。
「哦!」水涵一听黛玉平安,這才松了口氣。避開母親的錦帕,抓起桌上茶壺「咕咚,咕咚」猛灌起來,大半天的水米沒沾牙,這會才覺出又渴又餓又累。
「瞧你嗆著,慢著些,這孩子。」李嬋兒趕忙拍拍兒子後背。
「渴死了,再來一壺。」水涵一手將茶壺頂朝天地空水,用另一只袖口抹著嘴角,朝丫頭們嚷嚷著。
「是。」丫頭碧喜笑吟吟端著茶壺下去了。
「母妃,我去瞧瞧芷寧妹妹,到她那里討茶吃去。」水涵轉身要走卻被母親一把扯住衣角。「坐下。」
「母妃。」
李嬋兒將兒子按在自己身邊,「不急在這一時,你妹妹正在沐浴,你此時去見她豈不是唐突。」
「也是。」水涵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臉,乖乖地坐在母親身邊。
李嬋兒命丫頭打來熱水,親自給兒子擦了把臉。
「母妃,我自己來就好。」
「怎麼?長大嘍,嫌棄母妃老了?唉!是該娶個王妃了。」李嬋兒看著高出自己一頭多的兒子,心里忽然有些落寞和無奈。
「母妃,這是哪的話?母妃您一點都不老。」
「涵兒。」李嬋兒抬手正了正兒子的金冠,「母妃做主,讓你娶芷寧可好?」她試探著問道。
水涵愣了一下,忽爾臉色一紅,眸底流轉著無限的溫情,「當真?母妃您也喜歡芷寧妹妹嗎?」
「只要涵兒喜歡,母妃就喜歡。」李嬋兒拉著兒子的手坐了下來,無限哀怨地嘆了口氣。
「多謝母妃成全。」水涵的一顆心無比雀躍。
「涵兒,芷寧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麼小沒了娘,他爹又?」李嬋兒故意打住話頭,涵兒文韜武略是相可塑之材。可惜的是,這孩子心性太善沒有野心。性子平和恰如那夏日午後的湖水,得借機好好激激他的野心。
「您是說林大人不喜歡孩兒?」水涵的心懸了起來。
李嬋兒搖了搖頭,「涵兒,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只是……」她做出一副有難言狀欲言又止。
「母妃怎麼了?」水涵忙問。
「你們都出去。」李嬋兒將屋里侍候的丫頭婆子都攆了出去。
「是。」眾人退出。
「母妃慢慢說。」水涵給母親倒了杯茶。
「林家和水家原是幾世的交情,你父王是怎麼死的,你當真忘了嗎?」李嬋兒直勾勾地盯著兒子的眼楮,當年水乾死後,涵兒大病一場,那次足足病了半年之久,自打涵兒病愈,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天都快快樂樂的。才幾歲的孩子,竟然從來沒問過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每年水乾祭日,他就獨自一人到水家祠堂跪上一天。李嬋兒自恃聰穎過人,可她就是猜不透兒子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母妃,芷寧妹妹和父王有什麼關系?」水涵心頭一陣刺痛,腦海浮現出高大而冷漠的身影。他明郎的稜角閃過一絲絲苦痛。
「涵兒,你舅父底下那把椅子。」李嬋兒壓低聲音搖了搖頭。
「母妃,孩兒只想娶芷寧妹妹為妃,對那把椅子沒有興趣。」水涵年紀漸長,他對母親之意也有所體察。不知為什麼,他痛恨金鸞寶殿上那把向征無尚權力的龍椅。
「唉!傻兒子,你若想芷寧此生無恙,你必須坐上那把椅子。」李嬋兒決定一鼓作氣激發兒子的斗志。當初嫁到北靜王府做側妃並不是她的心願,她不過做了那人的棋子。如今他黑不提白不念就這樣曬著她和涵兒,那麼她李嬋兒就只能自己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為,為什麼?」水涵胡疑地看著母親。
「知道芷寧為什麼進京嗎?」
水涵搖頭。
「涵兒,你是水家的兒孫。母妃忍辱負重這些年終是把你盼大了,與林家結緣也是你父王在世時的心願。今兒母妃就將陳情往事都告訴你。」李嬋兒腮彈珠淚,哽咽難言。
「當年……」李嬋兒痛哭流涕敘述著往事,並不時偷眼打量著了水涵的神情變化。
不待李嬋兒說完,水涵已是雙眉緊鎖,額上青筋暴露,心頭躥起的怒火無處可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