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申皓雲和裴家榮又吵了很久,最後雙方各讓一步,讓夏雪和程秀嬌同時上桌。
但是祭祖,兩人都進了一步,夏雪被行動不便之名攔下,程秀嬌是侍妾本來就沒這個資格;最後還是母子二人像往年一樣自己玩。
而申皓雲的那些庶子庶孫,都到祠堂去祭祭祖就行了,宣恩公府就別來了。
至于簡蝃蝀,雖然真的有孕了,但一來魏親王妃來給夏雪撐腰了、夏雪博得申皓雲同情了,二來她的招數和程秀嬌嚴重重復誒,三來她實在沒背景,因此,靠邊站。
只有這個時候,簡蝃蝀才明白過來︰她若是想在這個家獲得一席之地,真的不是靠程秀嬌,而應該靠夏雪。
夏雪若是扶她,那是名正言順;夏雪若是收養她的兒子,那是一步登天;夏雪得失……
簡蝃蝀若是跟著程秀嬌,則名不正言不順;夏雪失勢程秀嬌會踩她、夏雪得勢沒人會理她……
一個丫頭出身,急急忙忙想獲得什麼,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一些;但簡蝃蝀就是計較了好久,最後總算消停一些。
于是,未時放過鞭炮之後,宣恩公府前所未有的其樂融融,誰都沒有鬧騰,準備過大年。
宣恩公府四處張燈結彩,人人穿上新衣,丫頭婆子拿到了壓歲錢,小廝們不時放些花炮。
就在此時,煥然一新的蔣媽媽像攙扶新娘子上花轎似的,扶著夏雪出來了……
申皓雲紅光滿面,笑的極為慈祥,還迎上來兩步,忽然又愣在原地︰
夏雪雖然走得很慢,但右腿,明顯是……瘸的!
正面香案上兩只胳膊粗的紅蠟燭流下殷紅的淚水,四角高懸的宮燈陰影里藏著淡淡的憂傷,
桌上沸騰的火鍋嗶嗶啵啵的翻滾著真實的怒濤,外面喧天的煙花綻放剎那合家歡樂的假象,
一瘸一拐的小巧身子上紅綾襖反射著刺眼的光彩,她清秀的笑臉那抹平淡,讓人感到不安!
屋里屋外,所有視線忽然都投到夏雪黃色宮緞繡福祿壽喜花樣的挑線裙上,那顫抖的腿……
步履平穩,表情安詳,夏雪扶著蔣媽媽的手若無其事的走向太夫人——
她的腿,確實生生撕裂了申皓雲偽善的面具,夏雪確實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若是太夫人對她好,或者她只能在這里活下去,或許這麼有傷臉面的事她至少不該在這個時候擺出來,這對此時及日後都沒啥好處。
但夏雪性情直爽,而且冷酷;
第一她沒準備在這里混一輩子;
第二︰她是吃虧方,還要陪這些人虛情假意母慈子孝賢良淑德仁義道德,她怕會憋死自己!
當然,第三是她本來就要走出來的,這確實是個最好的時機。
所以夏雪平和淡然的走上前,扶住太夫人的胳膊,淡然說道︰
「昨兒在屋里走著感覺還行,誰知這才多走了幾步路,就有些累了,倒讓太夫人等我;我這就給太夫人賠罪。」
將太夫人扶到正位,夏雪作勢要拜下去。
太夫人這會兒臉都白了;木然拉住夏雪,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雪淡然一笑,大大方方的說道︰
「娘這是疼媳婦兒,還是為了省個紅包?我還未及笄,娘可不能這麼小氣、少我這個紅包。」
這話,就是將刺兒扎進申皓雲心頭,還蓋上一層土,讓它慢慢的生更發芽,還叫不出來痛。
尤其這聲「娘」,簡直就是大巴掌扇在申皓雲臉上,**辣的疼!
夏雪卻借此硬生生的退了一步,擺出很豁達的態度,贏得一個對她很有利的形勢。
這話漂亮啊!
有些事兒適可而止,因為爭是爭不出什麼來的;夏雪把好處佔全了,還生生將申皓雲堵死!
想當日裴家榮打夏雪,就是抓了她一個莫須有的把柄,那證據不過兩句話,話又是由人說的。
只要現在太夫人不是真心對夏雪,夏雪就翻不了案。
既然翻不了,干脆將這事兒坐實,一事兒是一事兒,這才是聰明之舉。
吃了虧哭的人或許能得到人可憐,吃了虧笑的人可能得到人敬畏,這是區別。
太夫人年紀大臉皮果然也夠厚的,很快回過神來,拉著夏雪在身旁坐下,一邊慈祥的道︰
「不過一個紅包,值得你累一回?好容易好些了,就給我好好養著吧。
青梨,將我那套天晴綠的頭面拿來;那顏色鮮女敕,給你這孩子戴正好;明兒戴了給我瞧瞧。」
夏雪一笑,清秀的小臉有了幾分美人胚子的亮麗,讓人挪不開眼。
注意到兩道異樣的視線,夏雪臉紅了一下——她真的臉紅,沒辦法,今兒還得在這里演戲裝小姑娘、人家小媳婦兒——忙站起來,給裴家榮行禮。
裴家榮一下子沒轉過彎兒來,若是拋卻夏雪的背景,這樣一個女孩子,還真是世間少有……
程秀嬌給看見了,挺著大肚子走到裴家榮身邊,裝模作樣要給夏雪行禮……
這下好,太夫人只好拉住夏雪,裴家榮則扶住程秀嬌,教訓道︰
「肚子這麼大了,還不知道多加注意,以後不用……給她行禮!」
只要程秀嬌出現,裴家榮眼里就沒有夏雪的位置了;不對,還有,但很快從佳人變成仇人。
這個態度讓太夫人很不喜,老人家都喜歡家庭和樂;剛才夏雪已經讓了一步、啥也沒說,程秀嬌還恃寵而驕、就不是個興家之人!她如今對程秀嬌可謂煩透了!
申皓雲不悅的看了裴家榮一眼,冷冷的道︰
「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不能行大禮,起碼也要有個樣子。
不過程家小門小戶,自以為是慣了……
青花,你安排個人給她教教規矩,免得日後生出來的孩子也沒規矩。」
「娘!」
裴家榮立刻翻臉,尤其程秀嬌縮在他懷里顫抖,他更是大男子主義爆炸,有了寵姬不要娘。
太夫人也毛了臉,兒子到底怎麼了、被一個賤女人擺布的這麼……!恨!
「娘……」
夏雪淡淡的開口,也不看裴家榮要吃人的樣子,自顧與太夫人說道,
「公爺那是顧著孩子,您別跟自己兒子置氣,做給誰看、讓誰得益呢?
公爺是您一手帶大的,他是怎樣的人您心里清楚,有什麼不放心的。
年輕人火氣旺,孕婦情緒容易激動,子嗣重要……這些您比我們清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稀里糊涂才能做好家翁,啊……別生氣,動氣傷肝,孫子還指望著您呢……」
一番話不軟不硬,看似自言自語,卻說得程秀嬌不敢吭聲、裴家榮想反駁插不上嘴。
太夫人還真舒服多了,再一次發現,還是這孩子好,懂事,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一旁付青花給太夫人倒上茶,笑道︰
「郡夫人讀書多、明理,太夫人好好教兩年,管保是京城最賢惠出色的兒媳婦兒。」
太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兒媳婦兒再好有什麼用,還得兒子好啊!不過這話不能說,她只能拍著夏雪的手笑道︰
「那叫‘不痴不聾難做家翁’,你的稀里糊涂倒也不錯;
什麼時候你能掌這個家了,我就可以稀里糊涂混日子了,免得天天受這個氣……」
又提管家的事兒,不過這次誰都沒敢鬧,否則真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
裴家榮對程秀嬌和夏雪的態度多半是因為兩個人的問題,他對親媽還是不錯的。
于是,新年在大家有意的粉飾太平下,稀里糊涂的過起來。
席間夏雪多次給太夫人布菜,更得太夫人心意,程秀嬌也就成功的更生氣了,夏雪很滿意……她又在養「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