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生和李氏都開了口,旁的人自然也不好堅持說驅逐二柱,平日與二柱相熟的或是從小看著二柱長大的老人們,此時亦紛紛上前說情,顧一塵和幾位老人一商量,便免了逐驅的懲罰,讓二柱留在祠堂好好反省,為祠堂修葺出力。
至于陳家那個下人,顧一塵卻將其交給了顧沫凌,嚇得那人頓時軟倒在地,怎麼也爬不起來,那夜他們公子成親時,他可是親眼瞧見那些爺闖進來的,也是親耳朵听到那些人說顧沫凌是那什麼爺的女人,現在他落在了顧沫凌手里,那與落到那些人手里有什麼區別?強盜啊,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啊,陳家下人瑟瑟發抖的癱在地上,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牙齒硌到舌頭上,卻猶豫了,畢竟是自己的肉,哪里咬得下呢?
不過,顧沫凌並沒有為難他,反而二話不說便放了他。
「真……真的?」陳家下人不敢相信的坐在地上,抬頭仰視著顧沫凌。
「回去之後該怎麼說往後該怎麼做,你清楚吧?不少字」顧沫凌淡淡一笑。
「是……是是,小的一定好好……陳大春想做什麼,小的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小姐。」陳家下人看著年輕不大,可能在陳家混下去的,個個都是人精,此時哪里還不懂顧沫凌的意思,細想想,在陳家做的再好做的再多,也不會被高看一眼,可這位小姐不一樣,這段時日,他跟著陳管家後面,沒少听他們說這位小姐的事情,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為什麼他們家老爺說是的顧玲,可剛剛這兒的人為什麼喊的卻是莫玲呢?當然,疑問歸疑問,他當然不會問出來,做下人的,就該多看少說話,再說了,現在是表忠心的時候。
「放了吧。」顧沫凌轉頭向著尋梅略一頜首,尋梅會意,走到那個下人面前。
「謝謝,謝……」陳家下人喜上眉梢,朝著顧沫凌等人直磕頭,可是,當他一抬頭,卻看到尋梅「唰」的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劍,頓時嚇得說不出話。
尋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一揮。
「啊」陳家下人嚇得大叫一聲,空氣中已多了一股躁臭味,卻是他嚇得尿褲子了。
「哼」尋梅收回劍,跟著顧沫凌後面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家下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脖子還在,身上的繩子也松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飛快的解了繩子,爬起來就跑。
這件事,很快在各個鄰近村子里傳開,來換東西的人言詞間雖多了份探問,不過多的是對陳大春的不滿。
顧沫凌沒再為這件事糾結,尋梅等人都回來了,覃天即將送糧去池澤鎮,她還有許多東西要讓他順便帶去,家里的田地還得播種,幾位哥哥仍是走不開,所以,茶棚里還是交給了楊二春,不過,有尋梅在,她便不用每日去接送楊二春了,只管在家整理東西。
莊叔幫著處理的皮毛整整齊齊的疊著,外面包了一層草墊子,用藤條扎實固好,雞蛋也裝了四筐,干菜山菇之類的挑挑撿撿的裝了兩袋,這一次去,只有七匹馬可用,主要還是為了送糧,所以這些東西不能準備太多。
顧沫凌坐著屋里,將需要的東西一一列成單子,也列出了這次帶去的東西,上一次她去池澤鎮,覃天並沒有同行,這些貨該送到哪兒,他並不清楚,這次雖然也有顧行英一起同行,可是顧行英也並不知那些鋪子具體在哪兒,所以,她得一一寫下來,除了這些,顧沫凌也細細注明了李府和劉府的住址,以及劉春生這個人,萬一他們有什麼事,也好找他們幫忙,至于王家雜貨鋪,顧沫凌卻沒寫,這個屬于二嫂的秘密,在二嫂開口之前,還是不提為好。
「七妹,覃兄弟來了。」王瑾玨輕輕拍著門,告知覃天來了。
「請……」顧沫凌,下意識的請人進來,可馬上便反應過來這不合規矩,她成日男裝和他們一起,那是因為要做事,可現在若是請覃天進她的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怕又要被人傳來傳去了,于是,她馬上改了口,「稍等,我就來。」
說罷,快手快腳的將桌上東西收拾妥當,將兩份單子卷手里便出了房門。
這些日子,顧沫凌故意躲著覃天,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他,心里隱隱流動著喜悅,不過,這喜悅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刻便被她隱藏了起來,那天跟他說了那些話,他卻什麼表示都沒有,顯然是她自作多情了,想到這兒,失落瞬間替代了喜悅,臉上的笑也黯淡了下來。
覃天仍是老樣子,粗衣粗褲,黑色布鞋,眉目清朗,比初見時溫和了許多,不再那般冷冽,此時,王瑾玨也不知問了什麼,竟換來他淺淺一笑。
「覃大哥。」顧沫凌走上前,現在她身邊也沒什麼得力的人相助,少不得還得請他多幫忙,老是避而不見也不是個事。
「陳家又來找你麻煩了?」覃天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雙眉緊鎖上下打量了顧沫凌一眼。
「七妹,你且來看會兒,我去屋里小歇一下。」王瑾玨溫婉的笑著,一雙妙目在顧沫凌和覃天之間來回掃視,她也是個玲瓏的人,縱然是在這山溝溝里多年,也不曾磨滅那份天生的慧黠,小姑和這個覃天之間微妙的氣氛,她怎麼會感覺不出呢?說起來,在她心里覺得,在山溝溝里的男子,堪配小姑的少之又少,覃天還是不錯的,至于那兩個池澤鎮來的公子,並不是說誰配不上誰,而是她覺得,那兩個公子雖然和小姑也比較親近,可那種感覺卻不如這個覃天,小姑能有個好歸宿,是她樂見的,所以,此時,她便尋了個借口方便他們獨處,至于避不避嫌的,她倒也不必太過慮,這青天白日的坐在鋪子里,能有什麼閑話可說?
「二嫂好好歇著。」顧沫凌接收到王瑾玨頗有深意的笑,不由臉上微燙,略避開了覃天的目光,對王瑾玨笑道,「二嫂若有什麼需要稍帶的,也可寫下來,覃大哥這兩日便要去鎮上呢。」
王瑾玨略點了點頭,扶著腰帶著幾個小孩子回了房。
「坐吧。」沒了旁人,顧沫凌卻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覃天的目光因何這麼灼人?可是,她卻退不得,萬一人家只是無意,豈不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小家子氣了?說罷也不理會覃天有沒有跟上,轉身坐到王瑾玨常坐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兩個干淨茶碗,倒上茶,這些茶壺茶碗都是平日顧冬菇給王瑾玨備的,里面泡的卻不是茶葉,而是干果茶,說起來,王瑾玨對這類還是挺在行的。
只是,茶倒出來後,顧沫凌才發現,今天的竟是紅豆煮的蜜茶,一想到紅豆的特殊意義,她的臉又忍不住燒了起來,偷偷瞄了覃天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她才心頭稍安,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還好他沒查覺。
「陳大春吃了那麼大的虧,怎麼可能不還擊呢,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說到正事,顧沫凌便自在多了,遞過手里的兩張清單,「這次去鎮上要辦的,都寫在這紙上了,我五哥不識字,這紙給他也看不懂,便由你保管吧,上面還有李府劉府的住址,若有事可去尋他們,也可去衙門尋一個叫劉春生的,我五哥都認得他們。」
「你倒是自信,怎知我便識字?」覃天的唇角微微上揚,接過清單瞥了一眼。
對哦,她從沒問過他識不識字,怎麼就那麼相信他一定看的懂呢?顧沫凌微愕,抬眸看著他,卻看到覃天眼中的笑意。
不對,他明明看得懂圖紙,她畫的那些給工匠看的圖紙,有什麼要準備的要注意的,他不是從來沒問過她便照著做了嗎?
顧沫凌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說道︰「你裝什麼裝?不識字怎麼識得圖紙上的字?」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個頗不雅的舉動,在覃天眼里看來,顧盼間眼波流轉,較之平常更顯幾分俏皮,不知不覺間,眼神便柔和起來。
「有什麼打算?」覃天問的是陳大春的事。
「能有什麼打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顧沫凌嘆了口氣,笑道,「總不能丟下自己的正事不管,那樣豈不是讓小人如願嗎?」不跳字。
「也是。」覃天淺笑著,低眸看著碗中的紅豆。
「覃爺。」顧沫凌看著那笑,雲淡風輕般,心里忽的生了幾分惱意,便斜睨著他喚了一聲。
「嗯?」覃天的笑漸深,抬頭看著她,目光竟柔柔的,清醇的聲音此時卻似隱了些許含糊不清的情愫。
「那日陳管家來時,可是說要找覃爺的那位姑娘,這話可是好多人都听到了的,無端端的清譽被毀,哼,你說你該如何負責?」顧沫凌瞪了他一眼,那天還好李氏他們沒听明白,不然她該怎麼解釋?他倒好,沒事人似的,惱怒的顧沫凌,此時竟沒察覺到自己的話有多曖昧,負責?這話的意義可大著呢,不過,她還算清醒,當她看到覃天的笑越來越深的時候,才猛的反應過來,心頭頓時猛跳起來,低了頭,借著喝茶來掩蓋自己的失態。
「你想我……」覃天手微微晃著,震得碗中紅豆不斷回旋,聲音里透著笑意,也透著戲謔,「如何負責?」.